蓬州中學的伙食管理很簡單,每個班按照宿舍八人一組,每頓飯由兩個學生擡着一個打飯桶和一個盛主食的竹籃子到食堂輪流打飯。
宿舍分佈在兩個不同的區域。學校坐南朝北,以甬路爲中心,把整個校園分爲路東和路西兩個區域,路東和路西的佈局基本對稱,進入學校大門往南第一排到第三排,是教職工辦公室兼宿舍,再往東或西,隔着另一條小路,那便是學生宿舍,男生在西,女生在東。
從第四排開始一直到第七排,依次是初中班教室和高中班教室。初中只有兩個班在第四排路東,其它都是高中教室,再往南是一排輔助室,主要包括實驗室、圖書室、體育器材室、勞動用具室、舞蹈室和音樂教室等等。
實驗室這一排往南就是學校的農場,這裡每年都重複着種植玉米、白菜、白蘿蔔、大蔥、茄子、黃瓜、黃豆等,沿着圍牆邊緣是攀援性植物絲瓜、蛇豆等。
學生去食堂打飯要從農場西邊的土路上往南走二百多米。食堂只有一排,開着兩個大門,房間沒有隔斷,是一個開闊的大通房間。裡面安排了兩口大鍋,籠扇足有十八層之高。
每天學生打飯,不論初中高中,一律排隊。男生在西,女生在東。進出都是一扇門,顯得十分擁擠。
第一次輪着朱友康和同伴打飯,朱友康把飯桶往鍋臺上一放,廚師手裡的長柄大勺,從鍋裡“撲騰”一下,一勺子倒進去就是半桶,然後趕快提下來,下一個又接上了,這時同伴已經從旁邊打好了主食,提着籃子和朱友康快步返回宿舍,下一個打主食的又接上了。就這樣循環着,一頓飯要持續幾乎一個小時,打飯晚的甚至輪到打飯,所有吃的喝的都已經涼透了,尤其是冬天。
打飯的還沒有回到宿舍,那裡已經有六七個人已經拿好了飯盆,等飯桶在宿舍前面一落地,各位同學的飯盆就已經放在了飯桶的周圍,六七雙眼睛也同樣圍繞在這個飯桶周圍,像探照燈一樣地監視者分飯人的細小舉動,生怕裡面有厚薄。舀飯的手拿飯勺,儘量均勻地每人一勺,第一勺舀不完再來第二勺。
玉米餅子一人一個,可以發放,也可以自己拿自己的,多了也沒有,不管你能不能吃飽,不管你是男生還是女生,也不管你是個大還是個小,這就是你的那一份口糧。
學校一日三餐是這樣定量的:細糧和粗糧的比例是三比七,也就是百分之三十是細糧,剩餘百分之七十是粗糧。
這比例輪到具體每個人頭上,大體按照兩天一個週期是這樣分配的:兩天內有兩個白麪饅頭,剩下的都是粗糧玉米餅子。
具體到每一頓飯,大體上是,早起晚上各一個玉米餅子,中午一個白麪饅頭和一個玉米餅子。
至於喝的湯水是什麼,基本上是玉米麪清湯,裡面放幾片稀疏的菠菜葉或白蘿蔔絲或大白菜葉,很少有一次麪湯加蔥花,一般情況下,只要遇上面湯,多兩天之內你就吃不到兩個白麪饅頭了。
一個月最多有兩次大鍋熬菜,這些材料都是出自學校的菜地,學校菜地南邊一年四年豬圈裡都養着肥豬,殺一頭豬,一個學校兩千多人吃,很顯然是很窮的,最後能舀到飯桶裡的就更可憐了。
爲了幾片豬肉,往往會鬧起矛盾來。
麪條還好一些,就是這幾片豬肉,給學校特別是給班主任和打飯的學生,製造了太多的麻煩。打飯師傅並不會去鍋裡挑揀肉片,也並不會去數着數給你舀飯。
因此,每一個飯桶裡的肉片都是在七八雙眼睛的盯注下進行分配的,分飯的同學是無法滿足均等的。分配不均,就容易出問題。遇上強悍的掌勺,事情就好辦了,有些人敢怒不敢言的人,只好吃一次啞巴虧。遇上弱勢的掌勺,恐怕問題就嚴重了,也許就準備着讓強悍者欺凌了。每次都是打飯者把自己分得的那幾片肉讓給別人。
主食特別分明,產生的分歧很少,主要發生在湯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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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着學校裡的食堂有多麼好的飯菜,現在看來讓朱友康有些失望。十五六歲的年紀,正是長身體的黃金時期,現在的伙食也顯然是太差勁兒了。
學校裡的伙食不僅吃不飽,而且湯食也很單調,更談不上營養了。於是第二週入學的時候,大部分同學都從家裡背來了各種主食,也有少數帶副食的。朱友康感到滿意的是,終於可以吃上熱飯了。相比之下,比之前的中丘中學連開水也喝不到強了許多,這裡畢竟還是蓬州最高學府。
朱友康帶來的是加了少量玉米麪的白麪火燒。母親知道,孩子到蓬州上學畢竟是不能和中丘相比較的。自己再窮再苦再累,也要給孩子最好的,不能在讓孩子面子上過不去了,也不能讓孩子天天餓着肚子上學。
從家裡帶來的主食和副食,都掛在宿舍牆上,帶着木箱子的同學怕別人偷吃就鎖在箱子裡。
不過,放在木箱裡的食物和副食,由於封閉嚴實,又不透風,放不了兩天就長了毛,發了酵,只能白白地扔掉,很可惜的。
爲了不浪費糧食,這些同學也只好冒着被偷吃的風險,也學着別人的樣子,在宿舍牆上釘一個鐵釘,把裝有吃的東西掛在牆上。
帶來的主食學校是不管騰熱的,不像在中丘中學那樣每天中午給學生把乾糧熱一下。夏季學生們就吃涼的,冬季只好掰在湯盆裡泡着吃。尤其是夏季,食物容易發黴腐蝕,很多學生捨不得把快掉的食物扔去,結果飯後上吐下瀉,嚴重的高燒、脫水,危及生命,只好回家治療,還耽擱了學習。
初中一班男生宿舍帶副食的只有兩個人——體育委員劉新亮,勞動委員賀國昌。
劉新亮距離縣城十里路,本來是安排走讀的,因爲父親忙於村裡事務,當村幹部,母親在蓬州食品廠當師傅,大人上班很忙,顧不上給他做飯,經學校允許,安排住校。
說是帶副食,其實是送。這傢伙家裡條件比較優越,別人都吃窩窩頭的年代,他就吃到了紅燒肉罐頭,火腿腸和餅乾麪包桃酥之類的高級食品和高級點心。所以,班裡的同學們都很羨慕他。
勞動委員賀國昌則不同。他是蓬州縣人事局局長的公子,弟兄四個,他排行老大。他老爸吃住在單位,經常有人爲他送魚送肉。生活待遇比老師們都好。同學們更是垂涎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