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俊生的一聲“大家請留步!”是與會人員始料未及的。大家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七八個與會人員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革委會主任路明樓的身上。
路明樓是一個久經戰場的人,對這些已經是司空見慣,所以,他神態自若,一語不發,靜觀其變。
但是,路明樓根本不願意看到有今天這樣的結果。他鐵着臉,從臉上看不出其他任何表情。他沒有說話,他在等待張俊生的下一個舉動,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說話,因爲,這正是一個“多事之秋。”
政府縣長王茂奎是這次事件的最初制止者和阻止者,他分析了全縣各項收入及支出的具體情況。他的發言被指爲有意和張俊生頂着幹,是給張俊生難看。他認爲,張俊生的“大家請留步”是針對他來的。
所以,這個小個子禿頭頂,大背頭的領導有些在坐不住。
“張主任把大家留下是什麼意思?”萬茂奎發話了“你的意思是讓大家繼續討論嗎?還有這個必要嗎?路主任不是說過了嗎?散會!”
“王縣長,你分析的沒有錯。不過,問題的關鍵不是一個經濟問題所能回答的。經濟問題不是搪塞這些文化問題的理由,文化是無價之寶,因爲,這個新州白瓷遺址開發和利用是一個複雜的歷史問題和社會問題,需要考古專家做考證,而不是政府和革委會。這是一個明確的政治問題,更是一個嚴肅的歷史文化問題。歷史文化的價值是無法用經濟數據來對比的!”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路明樓應該當機立斷了。可惜,路明樓不但沒有收這個場,反而在中間攪局。
看到張俊生和王茂奎爭執不下,自己又無法逃避。就開始採取折中方式。“這個問題不急,慢慢來吧,大家不要爭執了。將來問題自然會有一個明去答覆。”
他認爲這樣的結果會讓張王二家各自退縮收場,誰知道,這樣的話題更加激發了會場爭執的氣氛。王茂奎毫不示弱地說道:“我一貫認爲,一切不符合經濟規律的事物都是不可取的。”
“您這麼說的意思是,文化考古是不可取的嗎?它不符合經濟規律嗎?你的經濟規律指的是什麼?請面對大家一次性講清楚,否則我會堅持的我的一貫主張的!”張俊生一鼓作氣,一點也沒有把自己置身於領導之下,而是站在了一個平等位置上展開的一次激烈的對話。
“不是告訴你了嗎,一切不符合經濟規律的事物都是不可取的。”王茂奎自信地重複着自己的話。意思是你不要再多言,這些問題有縣革委會有政府,你個革委會副主任來逞什麼能呢?
“王縣長,我不是在這個討論的問題上針對誰,也不是因爲你分析了財政經濟數字,就是針對你說的,我的意思是,我們還可以找到更多更好的捷徑來處理這些問題!”
“是嗎?”王茂奎沒有再說什麼,一句問話甩袖子離席而去。
“王……”等張俊生剛要說話,王茂盛已經大踏步離開座位,徑直向門外走去。
路明樓這時才認識到問題的嚴重程度。可是,王茂奎離席而去,還有挽回的餘地嗎?官場有誰會因爲自己的位子而給足面子呢?路明樓還想到,這蓬州的天是你張俊生在撐着,還是你王茂盛在撐着?居然在我面前肆意妄爲!心中不免有一種不得志的感覺。
想想吧,也是的,這一切的起源在於張俊生,可是問題的實質性問題還在王茂奎手上,張俊生據理力爭沒有錯,王茂奎當家自知柴米貴也沒有錯。那倒是誰的錯呢?難道是我路明樓出錯了嗎?
就在路明樓想要用一些適當的話,結束這場沒有結果的討論時,王茂奎居然離席而去了。最終高明樓還是傾向於張俊生。經濟條件是一個問題,可是,歷史文化確實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問題,不容忽視。
兩人之爭的結果,把高明樓夾在中間,讓他喘不過氣來。無奈之下,高明樓繃着臉沒好氣地即將要離開會場。
這場爭鬥究竟誰是贏家,一時難以分辨。不過,高明樓意識到了問題的危機感。既然張俊生敢於直面蓬州縣政府縣長,而且忽視了我路明樓縣革委會主人的存在,那張俊生一定有着無法告人的社會背景和歷史人脈。
他還多想了一步,既然張俊生敢在我路明樓在場的情況下這麼大膽表露心跡,他一定是有着無法想象的後臺背景。因爲,路明樓經歷過很多的調動,幹了很多地方,從來沒有遇見這種情況。
在正常情況下,既然政府縣長已經爲此類事件定了性,基本上副職都會無條件服從,即便心裡不服從,表態也是一律的同意。
當路明樓也要離場的時候,張俊生突然掀翻了桌子,歇斯底里地吼叫道:“你王茂奎給我回來!”
是什麼力量讓一個蓬州縣革委會副主任有如此磅礴力量這樣做呢?張俊生的舉動讓四座驚訝。個個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說,這張俊生就是一個幹事業的人,我應該全力支持。
有人說,這張俊生不知好歹,既然人家縣長已經明確表態,你還有必要這樣逞能嗎?
有人說,看吧,笑話還在後面,誰唱戲誰看戲還不清楚哩。
有人說,無論如何,你這個張俊生不該這樣掀翻桌子,有話好好說嘛。
還有的說,等着瞧吧,日後大戲就要開始了,精彩劇情還在後面呢?
總之,各有各的世界觀,各有各的理想追求,各有各的利益驅動。
官場上的事有時候是很奇妙的。就比如,假如是你,你就是戲裡面的一個角色,你會是上邊的幾種情況裡面的哪一種呢?你還是另有圖謀呢?
挨着張俊生就坐的文化局孫局長,一時不知所措。因爲離的很近,又不能不管。當張俊生掀翻桌子的一剎那,他迅雷不及掩耳,快速將桌子恢復原位,然後,扶住張俊生的胳膊,很嗔怒地說道:“張主任,別這樣,這時幹什麼!”隔着孫局長坐着的何樹坤更沒有見過這種場面,也只好附和着孫局長說道:“張主任消消氣,有話慢慢說!”
而坐在張俊生對面的人大李主任,既不說話,也不離席,靜觀其變,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