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因的生活看上去並沒有因爲血族和教廷之間的暗流而產生多少變化, 自然得好像他對勞的離開絲毫不曾在意。
當然,只有熟悉凡因的人才能漸漸從他的言辭或是行爲之中察覺出些什麼,如果說以前的凡因雖然做事老成, 可終究脫不了才九歲孩童的心性, 那此時的凡因就已經絲毫沒有了那所謂的童真。
他對朋友以外的所有人都異常淡漠, 因爲他知道, 他們再也走不進他已經封閉的心, 他對學校所教的東西也再不敢興趣,因爲那些東西對他來說終究無用。
凡因想,他之所以還留在學院裡, 是因爲這裡有他的朋友們,看着他們歡聲笑語, 即使自己的心再冷, 也能憑空多出些溫暖。
他或許該感謝勞的, 起碼沒有讓他一直待在老宅裡,他出來了, 並且認識了很多朋友,所以即使勞離開了,他也不完全是一個人。
“你們聽說了嗎?好像前幾天海上出現了獸潮誒!”
“你也聽說了啊?我還以爲是我聽錯了...”
小胖忍不住推了推凡因,他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悄聲問道, “你知道些什麼嗎?”
凡因無語, 自從他的身份那晚曝光後, 大家雖然都沒說什麼, 可竟然紛紛都以爲他神通廣大無所不能, 一有什麼不知道的就來問他。
還真以爲他是神啊!
丟給他個白眼,“我真沒聽說。”
雖然德力西食品連鎖的生意是縱橫三大帝國的, 可來往於海上的生意也並不是單獨做的,所以總的來說即使遇上獸潮這種天災,只要問題不大,都會由鐵三角自己商量解決辦法。
“那我們今天的郊遊還去不去了啊?”小胖一臉擔憂,趴在凡因的臺子上悶悶不樂。
凡因嘆了口氣,“我就說你怎麼會關心獸潮,原來是爲了這個啊。”
小胖撇了撇嘴不說話。
聖.迪格納特學院每年接近年底的時候都會組織學生們外出旅行,爲期七天八夜,每次的目的地都不怎麼相同,而且安全又好玩,每個孩子基本都會喜歡的,小胖自然也不例外。
據說今年一年級的目的地是位於神聖天國的海邊城市,可如果海上發生了獸潮,說不定會取消這次旅遊。
獸潮在歷史上偶有發生,或大或小,大型的獸潮據說遮天蔽日,歷時最久的甚至整整半年不曾退去,給周圍許多國家都造成了無可挽回的巨大損失。
獸潮同地震,龍捲風等一樣被視爲天災,不同的是獸潮是由動物們組成的,誰也不知道獸潮是爲什麼發生的,只知道在那段時間,獸潮影響範圍內的動物們都會非常狂暴,極具攻擊性,它們就像是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驅趕着,放足狂奔,所過之處片草不留。
在經歷了許多次災難性的獸潮後,人類,甚至是血族也嘗試過組織起武力去阻止獸潮,可惜堵不如疏,如果這次出手阻止了,那麼下一次必然會是更大型的獸潮,所以經過幾次後人類和血族決定除非是能夠徹底毀滅那些動物,否則寧可放任它們繼續。
如果是海上發生了獸潮,帝國高層們在確定有會威脅到岸上的危險時,說不定會下令讓海邊的居民們暫時離開家鄉,向內陸遷移,所以小胖的擔心還是有點道理的。
爲了讓好友寬心,凡因喊來了代替勞的位置侍奉在左右的阿淨。
“阿淨,關於這次的獸潮,默德那有什麼消息嗎?”
阿淨低垂着眼,顯得謙卑而有禮,他微微點了點頭,“這次獸潮規模不大,應該十天內就會退去,對少爺們半月後的旅行沒有影響。”
小胖的眼睛瞬間亮了,看樣子恨不得立刻抱住阿淨親上兩口。
“滿意了?”凡因忍不住又丟給小胖個白眼。
“恩恩!”小胖狂點頭,對着阿淨又道,“謝謝阿淨,還是你好!”
聞言阿淨也難得露出淡淡的笑容來。
凡因則是無精打采的打了個哈欠,“阿淨我好睏啊。”
言下之意就是,少爺我逃課好不好?
可惜阿淨終究不是那些接受了多年關於忠於主人願望的教育的奴僕,他做事的標準更多是爲了凡因好,而不是凡因的意願如何,只見他搖了搖頭,誠懇道,“凡因少爺,您最近翹課的次數有些多了。”
說來也怪,凡因竟然聽他的話,“那好吧,給老師點面子好了。”
阿淨走後,坐在凡因前面的小胖對着凡因擠眉弄眼,最後一臉嚴肅的說,“凡因,我有個很嚴肅的問題想要問你?”
凡因眨眨眼睛,嘗試着讓自己也嚴肅些,可是他發現對象是小胖的時候他實在是嚴肅不起來啊!他糾結了下,才說,“你問吧。”
小胖警覺的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在注意他們的對話才問,“你和阿淨是什麼關係啊?”
凡因不是很理解小胖問這個的原因,不過秉持着對朋友不撒謊的原則,他誠實道,“主僕的關係啊。”
“那你幹嘛那麼聽他的話?”這回換小胖不懂了,這段時間來,凡因和阿淨的相處模式他看在眼裡,感覺阿淨不像是凡因的僕人,而更像是長輩這類的存在,凡因有時會詢問阿淨的想法,並且基本都按着阿淨的想法去做。
聞言凡因一愣,他看了看在教室門口等候的阿淨,問,“我有聽他的話嗎?”
小胖狂點頭,“你沒發現?帕特納總管的話你就絕對沒那麼聽。”
顯然在說完後小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他一臉驚慌的捂住嘴巴看着凡因的神色,當他發現凡因臉色沒什麼變化的時候,纔有些結巴道,“凡因...我...我不是故意的。”
自從愛麗絲生日宴會後,凡因就明確表示他和勞.帕特納之間再無瓜葛了,可惜平日裡兩人的關係看在衆人眼裡,想要大家這麼快就忘記勞的存在並不那麼容易。
凡因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海藍色的眼睛看着地面,“阿淨不一樣,他是我救下的,有感情,而且你知道我沒什麼親人,可能是下意識的就這麼做了吧。”
其實凡因的解釋並不清晰,也幸好小胖正糾結着自己剛剛提到勞的事,沒有太過在意凡因的回答,對他來說,這個問題也就此歇過了,對凡因來說可不是,接下來的課他都沒有去認真聽老師在說什麼,而是仔細思考着他對阿淨的態度到底是什麼意思。
人類就是這樣奇怪的生物,許多行爲都是下意識的作爲,不去注意的話,或許一輩子都不會發現自己的一些小習慣。
還記得勞和他說的故事,說他之所以效忠自己是因爲曾經救過他,那自己是不是潛意識裡把阿淨當做了勞的替身?自己是不是潛意識裡覺得如果對勞千依百順一些,他就不會離開了?
隨即忍不住冷笑起來,只要自己不是那位冕下,就算自己對勞再好,他也不會一直待在自己身邊。
如果說凡因這種行爲一開始或許真的是這個原因,但後來就不是了,阿淨是個孩子,因爲曾經發生的事,對阿淨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誘惑他的了,所以凡因不用擔心他背叛。
勞離開後,凡因更加懂得好好對待身邊之人了。
他依舊驕傲,只是比起以前收斂了些,從一個高傲得看不清周圍現實的貴族少爺成長爲了更具人性化的少年。成長是可喜可賀的,可是失去的東西未免太令人難以接受。
****************************************
夜晚
月光如水
凡因有些心煩,不知道爲何,就是有些煩躁,他看不進書,又睡不着覺。
“凡因少爺,要喝些熱牛奶嗎?”阿淨在一旁察覺到了凡因的情況,出聲問道。
“哎,”凡因放下手中的小說,嘆了口氣,又揉了揉眉間,“沒有更好的法子嗎?”
“凡因少爺,或許您該去看看醫生。您已經好幾晚都這樣了。”
這也是爲什麼凡因白天會犯困的原因,他晚上睡不好,甚至該說他晚上的精神會莫名的很亢奮。
“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的,凡因少爺。”
替凡因穿上簡單的外衣,兩人就在沒有驚動白亦的情況下這麼出門了,至於青芒和拜倫,這幾日據說是有什麼事急需兩人處理,給了凡因一顆玻璃珠子,交代說是遇到危險的時候捏碎之後就離開了。
夜晚的學院很安靜,孩子們大多都已經睡覺了,偶爾有些動靜,也是流浪在學院裡的小貓小狗。
緩緩走出了宿舍區,凡因突然道,“去教堂。”
阿淨沒有多說什麼,直接走在前方給凡因帶路。
兩人就這麼一路無語的走到了位於聖.迪格納特後半部分的教堂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