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發現我無法再進入那個甜美的夢裡的時候,那個畫面漸漸地離我遠去的時候,我聽到了耳朵周圍的哭泣聲,但是眼睛仍舊睜不開,可是我慢慢地意識到這哭泣不是夢了,是真實的了,它就在我的周圍,是女人的哭泣聲,跟夢裡的一樣,是兩個女人的哭泣聲,是的,她們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我還感覺到了,她們的手放在我的身上抓着我,搖着我,我特別痛苦,我想去睜開眼睛,想去醒來,可是卻怎麼也醒不來啊,怎麼辦呢?
是她們,是沈籃,是寧寧對嗎?是你們嗎?不要哭,不要哭好嗎?我讓自己醒來,很快就可以醒來了,給我點時間,啊,我拼命地去用力,我心裡難受的厲害,我的心是痛了,伴隨着她們的哭泣,心痛死了,我聽到了一個聲音:“他流淚啊,他流眼淚的,是的,他,醫生,醫生——”,那是沈籃的聲音,她在拼命地呼喊着,喊着。
“姐,他,他在動,在動,醫生,醫生,他沒死的,沒有!”
這個時候,我感覺我什麼都明白了,我也感覺到那淚水順着我的眼睛滑落,我聽到了那些人的跑動,很多人抓着我,用東西按在我的胸口,很很地擠壓,拼命地壓着我,我感覺我開始急促地呼吸,開始要見到光明,從那黑暗裡得到光明,我要透過氣來,我一直被人壓着,我被人按住,我就要可以呼吸了,我那口氣喘息了過來,我頓時感覺心裡好受了許多。
她們開始呼喊我的名宇:“小天,小天!”,不聽地呼喊着。
我微微地睜開了眼睛,知道我睜開眼睛時候的樣子嗎?是看到了沈藍,看着她,冷冷的,一動不動,一直看着她,她的眼淚不停地落在我的臉上,在我那個時候,我倒下的時候,我一直再叫她的名字,一直在叫,醒來後,我就着到了她,而我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夢,到底是不是。
我看到她,她就在我睜開眼睛的那刻,張着嘴,都抖着,已經說不出話來,眉頭皺着,整個人呆了,那種表情,只是眼淚從她的眼裡抖落,她晃着手,摸着我,抓着我的手,哆嗦着,從我的胳膊摸到手,又從我的手摸到我的胳搏,她拉着我,她傻掉了,她好象都要崩潰的感覺,渾身都在抖着,她的頭髮凌亂,身上的衣服也凌亂,好象是在地上滾爬過一樣,她就那樣想喊,但是又喊不出來,而另一邊,寧寧動作不大,她沒有哭喊,只是那樣默默地流淚,一隻手抓着我,蹲在那裡,看着我,眼晴裡都是淚,但是她表情確實沒有太誇張,但是那同樣讓我知道了她的悲痛。
也許是她姐姐在旁邊,讓她把所有的悲痛都壓抑住了吧,只能化作一種坦然,讓淚無聲地滑落。
沈籃終於說出話來了,她仰起頭,然後閉上眼晴,最後低下頭的時候,她的眼淚幾乎全都出來了,但是同時也帶着極大的喜悅,搖着頭,嘴巴不停地用牙齒咬着,接着用手不停地砸着自己的額頭,手抹去眼淚,說了句:“真的嗎?是真的嗎?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她表情誇張地樣子,哭的無比傷心,可憐。
我微微地張嘴,想說話,可是說不出來,嘴上被氧氣罩蓋着,嘴裡還插着管子,我慢慢地擡起手,很用力,她抓着我的手,幫我拿起來,手哆嗦着握着我的手,我擡起手,用力地去幫她擦着眼淚,用力地,頗抖地,我眨了幾下眼晴,我想告訴她,我沒事,她見我給她擦淚,哇的一聲又哭了,我望着她,而後又微微地望向寧寧,寧寧倒是顯得很平靜,她抿着嘴對我點了點頭,然後她就把頭轉到了一邊,皺着眉頭,要哭。
也許當時寧寧心裡還是會因爲那個秘密而怕流露的太誇張吧,可是此刻她姐姐的情緒完全失控,變的呆滯,她已經顧不了那麼多。
我再次閉上眼睛,我感覺我有點吃力,哪怕是剛纔擡起手,睜開眼睛都是那麼的吃力,她們都不說話,靜靜地看着我,我再次睜開眼晴的時候看到醫生都圍在我身邊,我感覺越來越累,越來越疲憊,全身都是失去知覺的,我感覺到醫生再次用很多東西來壓着我,我在心裡喊着,不要,不要把我弄死,不要,我當時以爲醫生所做的一切,都是要我的命的。
不知道這樣多少次後,我才慢慢地徹底清醒過來,然後我就再也沒比閉上眼睛,一直望着她們,寧寧始終那樣看着我,偶爾眨下眼晴,而沈藍不停地對我說話,皺着眉頭,一臉焦慮的神情,她的眼淚都哭幹了吧,是的,她都哭不出淚水來了。
就那樣看着她們,大概是我已經脫離危險了,她們開始說話,沈藍對我說:“小天,你可以聽到嗎?如果你聽到,你眨下眼睛!”
我微微地眨下眼睛,她笑了,透過悲傷笑了,又對她妹妹笑,寧寧也微微一笑,抿起嘴,緊緊的。
我想去說話,但是說不出來,沈藍說:“不要說話,不要說,你聽我一說!”,她握着我的手對我微微地笑着說:“小天,沒事了, 沒事的,什麼都不要想,我愛你,我愛你!”,她說着說着,情緒一激動,又落淚了,寧寧沒有哭,始終那麼堅強。
沈藍與她妹妹比起來,自然寧寧要她堅強,她太過柔弱了,她已經不再年輕了,她那顆曾經堅強的心,早已被掏空。
而寧寧呢?如果你能看到她的表情,那種表情必定是內疚到極點的,她應該在恨一些東西,我知道那是她自己,她在恨她自己,也許是因爲我出事必定與她有着不可擺脫的關係,但是她姐姐在,但是因爲她姐姐在,她又無法把我們的事情說出去,我想如果我死了,她一定會告訴她姐姐的,可是我又活了過來。
後來我知道,那天晚上,我倒下後,身體內流出了五分之四的血,如果再晚一分鐘送到醫院,我肯定沒命的,如果不是我身體素質好,也會沒命的,醫生說他們從來都沒見過這種事情,心臟都停止跳動了,血失去了那麼多還能活過來,也許,也許這是人的意志再決定着一切吧。
是的,這件事情,就是到今天我都沒敢跟家人說,怕他們擔心,當時的情形特別危險,那天是一個出租車司機,車子正好拉完人後,從那裡經過,就看到了我,那個司機當時是把我抱進車裡直接送到醫院的,然後從我的手機號碼裡,醫生找到了我最親近的聯繫人,那裡記錄的是沈藍,他們先把電話打給沈藍,沈藍接到那個電話後,就立刻打電話給寧寧,然後沈藍就半夜開着車,用了四個多小時,從福建開到了杭州,我是第二天七點多醒來的,距離我出事已經過了七個小時,醫生光搶救就花五個小時,後來我心臟有了跳動,但是到了早上六點的時候心臟的跳動漸漸失去,後來我真正醒來那次就是他們放棄希望,醫生轉身離開後。
她們抱着我哭,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又從鬼門關怕爬了出來。我後來好了後,我找到了曾經救我的那個司機,我給了他十萬塊錢,他一直都說不要,最後實在不行,他跟他愛人收了五萬塊,所以說,這個社會,好人是很多的,人有多麼的壞也就有多麼的好,我從來都是如此認爲。
我這些年,出過很多次事,但是都集中在那幾年,遇到過好幾個救過我的人,在景寧那次,那個救我的人後來我一直沒有找到,一直都沒,但幾救過我的人,愛過我的人,我都會用一切去回報。
沈藍不知道該跟我說什麼,又怕說多了,我聽了累,就對我說:“寶貝,你好好休息,我們不說話了,你別難過,堅強起來,有我們在,一切都會好的,都會好的!”,她對我點了點頭,然後她就小聲地去對寧寧說:“妹妹,不要哭了,沒事的,小天不會有事的!”,她把寧寧樓在懷裡,寧寧被她樓在懷裡的時候,還在看着我,一直看着,寧寧還是哭了,她的眼神在告訴我,在告訴我她雖然不說話,但是她心裡很悲痛,很難過,很內疚,兩個女人抱在一起。
她們就那樣抱着,寧寧靠在她的懷裡,那種感覺讓我有種忘我的陶醉,就算是此刻,我根本不知道我是否真正脫離危險,我依然被她們抱在一起的樣子所感動,難道這就是我的夢裡夢到的那樣嗎?就是我夢到的,藍天,白雲,芳草地,我們三個人手牽着手幸福地走在一起,然後去過着無比幸福的生活,再也不要分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