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千葉公主（2）
古墓幽幽，古墓中的少女竟然與已去逝的武照似極。
楊悅心頭陡然升起一股詭異，似在耳畔聽到一聲若隱若顯地嘆息。
霍然四望，卻什麼也沒有。只有龍比格、西天王與楊悅自己。
龍比格有點失魂落魄。西天王愕然看着楊悅，楊悅這才知道原來是自己的幻覺。
龍比格定了定心神，點頭說道：“千葉公主是周武帝的女兒，自隋篡北周皇位以來，千葉公主便到了大漠投奔千金公主，當時她剛剛七歲，千金公主一手將她帶大，比親妹子還要親。”
“千葉公主一直生活在大漠，再也沒有回過中原？”楊悅沉吟一下，問道。
龍比格點頭道：“千葉公主自到大漠以來，再無回去過。千金公主被殺之後，千葉公主帶着千金公主唯一的女兒阿史那月到了西域。”
“想必這位阿史那月便是龍公主的母親。”西天王在一旁突然說道。
龍比格再次點頭，說道：“千金公主去逝時，我母親只有十歲，由千葉公主帶大，後來嫁給了焉耆王。”
“這次龍突騎支被俘，不知令堂是否也在其中？”楊悅問道。
龍比格搖了搖頭，黯然說道：“我母親已於三年前去逝。”
“你剛纔拿的那個鐵罐中便是？”楊悅突然意識到什麼。
龍比格點頭道：“正是。”
指着神龕上的另外兩隻鐵罐，又道，“左邊的那個是千金公主，右邊的是千葉公主。”
說到千葉公主，龍比格擡起頭幽幽地盯向楊悅，眼神有些捉摸不定。
楊悅一直以來都在詫異，龍比格爲何一直偷窺自己，見她又用這種眼神看着自己，不由笑道：“難道我臉上有花兒？”
龍比格一怔，轉開視線，繼續說道：“我母親交待我將她的骨灰送到這裡來，跟兩位公主做伴。只是我一直找不到墓穴入口，所以一直沒能完成母親遺願。這次還要多謝公主陪我來此。”
說着竟要盈盈拜下。
楊悅忙扶住她，笑了笑說道：“不過湊巧罷了，不必言謝。更況——”楊悅本想說，更況進了這個古墓也算是旅遊了一圈，這要在後世，要想看古人的墓還要花錢買門票，你沒向我要門票，已是大幸。只是這話太不合時宜，人家祖宗的墓地，怎可說成是旅遊聖地。唉——現代人真是作孽啊。
突然，楊悅心中一動，轉口說道：“公主難道事先已知要到沙漠中來，因而預先帶了令堂的骨灰出來……？”最後原本還有一個“玩”字，終是沒有出口。
楊悅從白齊齊格那兒知道，龍比格是到交河城玩兒，順便被俘。總不會她那個時候未卜先知，知道會來這裡，或者是整天將母親的骨灰帶在身邊？
想到此，不由疑慮大起。難道楊豫之救她不過是落入她事先算計好的“路線”？
“自千葉公主帶母親到西域以來，一直在這一帶生存。這裡除了是沙鉢略可汗的墓穴，還是沙鉢略可汗爲千金公主準備的地方。所以千葉公主將千金公主的骨灰帶到這裡。
我卻是因爲一直找不到墓地入口，暫時將母親的骨灰存放在月牙河的禪院。聽公主說要到沙漠裡來，所以帶了來碰碰運氣。”龍比格解釋道。
楊悅心頭一鬆，看來自己戒備過頭，誤會了這個龍比格。楊豫之會不會救她，在哪兒救她，這些原不是她能控制的，龍比格又怎會事先安排這些事兒。
楊悅四下看了去，看到几案上有幅展開的畫軸，上面似是寫了半篇，還沒有寫完，不由奇道：“沙鉢略可汗爲千金公主準備了墓坑，爲何沒有棺槨？而且這個地方，怎麼看上去像是生人住的地方。”
龍比格點頭說道：“公主所說不錯。這個地方的確是生人住所，而非死人。沙鉢略可汗擔心自己走後，千金公主終有一日會被隋天子追殺，因而提前爲千金公主準備了這個處所，以備日後讓其避難。沒想到千金公主促然被殺，否則只要躲到這裡，想來沒有人找得到她。”
“原來如此。所以千葉公主才帶了阿史那月公主來到這裡。”楊悅嘆道。心想小龍女住的是活死人墓，這兒卻是個真死人墓，以死人爲鄰，乖乖，嚇死人啊，有什麼好
龍比格似是看出楊悅心中的慨嘆，說道：“沙鉢略可汗知道沒有人會動他的墓地，而且他的墓地十分難找，因而纔想出這個法子。他的亡靈會一直守護千金公主……千金公主雖然沒能活着住在裡面，千葉公主帶我母親卻在這裡住過。”
說到千葉公主，楊悅不由再次將目光投向畫卷。畫中少女明媚如春風，一襲紅衣動人心魄。跟這個蒼白的龍比格形成顯明的對比。便是與武照的溫婉細膩相比，也是十二分不同。然而二人的確有許多相像之處，特別是眼睛鼻子嘴，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
猛然擡頭，見龍比格又悄悄地盯着自己看，楊悅不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有點莫名其妙。
“龍公主是否也覺得我家公主跟這位千葉公主有點相似？”西天王突然笑道。
龍比格沒有回答，只是移開目光，落到一卷畫上，看了幾眼。
那捲畫上是一座山，山中有一個洞，洞前有一男一女，女的側身立倚在一棵樹下，依稀似是千葉公主，看不太仔細。男子背向而立，乾脆看不到面目，懷中似是抱着一個嬰兒，正站在崖前遠眺。
楊悅心中一動，笑問道：“不知這位千葉公主嫁給了誰？可有兒女？”
她已想到，武照與千葉公主相像，其實是楊夫人與千葉公主更像，只因武照十五六歲，與千葉公主畫像中的年齡相若，自己纔會一直認定千葉公主與武照相似。
難道楊夫人是千葉公主的子女？
龍比格搖了搖頭，說道：“千葉公主沒有出嫁。”
“沒有出嫁？”楊悅驚訝地看了看龍比格，心中微有失望，看來自己猜錯了，沉吟片刻又問道，“千葉公主可有其他姊妹，與她長得相似？”
龍比格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屬下到是知道北周武帝另外兩位公主，一位嫁給了西魏八柱國之一於謹之孫於象賢，一位嫁給北周上柱國閻慶之子閻毗，便是今日的將作大監閻立德之父。”西天王說道。
“閻立德？閻立本的兄長？”楊悅一詫，原來這哥倆也是公主之子。心中不由好笑，隋唐以來，朝中大臣，動輒便是皇親國戚，不說以前，只李淵與李世民父子二人，兒女衆多，公主王孫之在長安城中比比皆是，難怪唐傳奇中“霍小玉”一個親王之女都出來做ji女爲生。真是龍子龍孫太多，無處安置啊。
然而無論閻家還是於家，似是與楊夫人的父親楊達都沒有任何關聯。
“千葉公主原本是周武帝從突厥迎娶的阿史那皇后之女，沙鉢略可汗乃千葉公主之舅，因而千葉公主纔會回大漠。千葉公主應該跟其他姊妹長像並不相仿。”龍比格看了看楊悅，眼中閃過一道古怪。
一個在大漠從未出嫁，一個是中原人之女，八杆子都打不着。實在關聯不到一起。
“原來不想幹的人，也能長得十分相似。”楊悅不由暗自嘆息一句。
“不過，千葉公主雖然沒有出嫁，卻有一個女兒。”龍比格看了楊悅面上的失落，突然說道。
“沒有出嫁怎會有女兒？”楊悅訝道。說完又覺自己好笑，沒有出嫁怎麼就不能有女兒？
她見龍比格目光閃爍不定，不由好奇心起：“不知千葉公主的女兒又是何人之女。”
“那人姓楊”龍比格緊盯着楊悅說道。
“姓楊？”楊悅心中咯噔一下，幾乎叫出聲來，心頭砰砰大跳。
姓楊，難道果真是楊達？難怪楊夫人跟千葉公主長像極似。
她以前聽楊貴妃說過，楊夫人之母乃是隋煬帝的陳貴人之妹陳嫺之女，自小養在宮中，跟她一起長大，情比姊妹。難道有誤？
“名字叫做什麼？”楊悅八卦之火熊熊燃起，不可遏抑，急急問道，“他們是怎麼結識的？”
龍比格不言，望着畫卷怔怔出起神來。
楊悅不好勉強，卻又放不下心事，望着龍比格，只盼她能說出來。
龍比格沉默半晌，回到看到楊悅熱切的目光，突然似是談興大起，幽幽說道：“當年千金公主被都藍可汗怒殺，千葉公主悲憤異常，發誓誰若能報得此仇便嫁給誰。”
“是那位姓楊的殺了都藍可汗？”楊悅喜道，她唯恐龍比格不再說下去，見她停頓，趕忙問道。
龍比格點點頭。
“所以千葉公主嫁……不對，怎會沒有嫁給他？難道千葉公主又反悔了，不喜歡他？”楊悅又問道。
龍比格搖了搖頭：“千葉公主不是不喜歡他，而是太喜歡他。”
“那爲何不肯嫁給他？”楊悅不解地道。
龍比格停了片刻，突又說道：“其實千葉公主很早以前便與那姓楊的相識。當時她還在中原，在皇宮中之中，便認識那姓楊的。”
“那時候他們便私定終身了？”楊悅微微笑道。
“千葉公主那時不過是個五六歲的孩子，那姓楊的也只有十來歲，怎麼可能私定終身。”龍比格搖了搖頭，不由莞爾，說道，“後來千葉公主到了大漠，也就忘記了他。”
原來猜錯了，楊悅不由暗歎，自己是被一見鍾情、私定終身的傳奇故事迷了心竅。
“不過，後來姓楊的到了大漠。那時千葉公主已經十二歲，姓楊的也長大了，兩人又見到。”龍比格幽幽說道，“我聽母親說，或許那個時候千葉公主便喜歡上那姓楊的，所以一直不肯出嫁。”
“一直不肯出嫁？”楊悅奇道，“她不是發誓要嫁給爲千金公主報仇的人麼？”
龍比格又笑了笑，說道：“在千金公主去逝之前，千葉公主原本到了出嫁的年齡，千金公主曾爲她在草原上挑遍了好兒郎，千葉公主卻一個都不滿意。”
“原來如此。”楊悅呵呵笑道，“既然千葉公主中意那姓楊的，千金公主何不讓千葉公主嫁給他。”
“那姓楊的是中原人，不過是偶爾到了大漠。”龍比格看着楊悅，眼神突然十分複雜起來。
“中原人也可以嫁啊。”楊悅有點莫名其妙。
龍比格卻不多加解釋，繼續說道：“千金公主去逝後，千葉公主立誓，只嫁給能爲千金公主報仇之人。沒想到那姓楊的再次出塞，竟然殺死了都藍可汗。”
“看來那姓楊的對千葉公主也有情，而且定然是位將軍，否則怎會有能力殺死都藍。”楊悅明白過來，恍然說道。心中卻歡呼一聲：楊達豈不就是位將軍看來楊夫人定是千葉公主之女。
“不是將軍。”西天王突然搖頭說道。
“不是將軍，又會是誰？”楊悅瞪大眼睛奇道。不知西天王又怎會得知。
第章千葉公主（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