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江湖救急這種詞,呂冬看看待在一樓的店員們,顧忌到胡斌的面子,說道:“去樓上說話。”
他頭前上樓梯,胡斌從後面跟上。
上了樓,胡斌看到寬敞的空間,裝修一新的地面和牆壁,眼珠子滴溜溜亂轉。
“冬子,你這店開的真大,裝修的也好看!”胡斌笑着說道:“我們廠裡用來招待領導的小食堂,裝修的都沒你這好。”
他特意問道:“花了不收錢?沒個五六萬開不起吧?”
呂冬沒回答胡斌問題,招呼道:“哥,隨便坐。”又問道:“渴不渴?”
胡斌一點都不跟呂冬客氣:“來瓶可樂就行。”
“你等會。”呂冬下樓,拿了瓶可樂,讓付朝霞記在他賬上,月底發工資一塊扣。
上樓,可樂給胡斌,呂冬問道:“你怎麼找到這來了?”
胡斌擰開可樂灌一口,說道:“聽說你在大學城這混,我就過來了,在前邊市場上一打聽,原來這店是你開的。”
他舊話重提:“冬子,你這是發達了!”
呂冬說道:“這店一羣朋友合夥開的,我就其中一個股東。”
胡斌的話很有目的性:“你這又是手機,又是開店,混的挺不錯,混好了可不能忘記你哥我!”他嘆口長氣:“服裝廠效益不佳,好幾個月都沒發工資了,我這就揭不開鍋。”
服裝廠下面有個包裝廠,呂冬剛找他們定過一批方便攜帶的塑料餐盒,多少有所瞭解:“不是說服裝廠、化肥廠、肉聯廠和建築公司,在縣裡效益最好?好多人都掏集資款想進去。”
胡斌皺眉,說道:“冬子,你這是不相信我。”
如果不是爛賭,呂冬倒是願意相信胡斌說的話:“沒有,我就是剛跟服裝廠的人打過交道,有些生意往來。”
胡斌乾脆不兜圈子:“冬子,你這條件好了,咋也得拉你老表一把!咱是親表兄弟,對不對?”
呂冬不說話,等着胡斌繼續往下說。
“我這就快連吃飯都成問題了。”胡斌說出來時就編好的話:“我借了同事點錢,同事整天追着要,這也不是事……”
他看呂冬,見呂冬沒任何表示,說道:“冬子,借我三千塊錢,回頭等我工資發下來,接着就還給你。”
來之前,他只想着借幾百塊錢,看到呂冬開的這店,幾百塊錢是不是有點瞧不起呂冬?
呂冬看着胡斌,一時間不說話,他不是婆婆媽媽黏黏糊糊的人,說道:“我手頭邊沒錢……”
胡斌有點急:“我在市場上打聽了,滿大學城,就你這生意好,你店裡能沒錢?”
呂冬直接說道:“店是我們很多人合夥開的,店裡的錢不是我的錢。”他擡手製止胡斌繼續說下去:“表哥,江湖救急,誰都有困難的時候,我懂!我這邊有服裝廠的人電話,我問一下,確實困難的話……”
“問啥問?”胡斌雙手撐在桌子上:“就說你借不借?”
呂冬試探問:“你又打牌了?”
胡斌抱胸盯着他看,卻不說話。
呂冬明白了:“別打牌了!這是個無底洞!”
胡斌聲音不自覺提高:“我知道!還用你說?”他見呂冬說到這上面,不再掩飾:“打牌,都有輸有贏,我就這陣子手氣差,哪天就都贏回來!”
呂冬攤開手:“我真的沒錢。”
這樣的無底洞,他不去填。
樓底下,宋娜剛過來,聽到上面隱隱傳來爭吵聲,問道:“呂冬在上面,怎麼回事?”
付朝霞低聲說道:“呂冬表哥過來了,兩個人在上面說話。”
聽到一個陌生聲音變大,宋娜正猶豫着要不要上去看看,密集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下來,一個高瘦的年輕男人從上面下來,看眼一樓的人,二話不說朝門口走去。
“還親戚?還親表兄弟?”明顯帶着不滿的聲音傳過來:“有這樣做親戚的?”
宋娜不明白髮生啥事。
高瘦的人臨出店前,拉開門口的冰櫃,拿出瓶可樂揣起來。
付朝霞剛要說話,宋娜制止了。
呂冬從樓梯上下來,有幾分無奈,說道:“記在我賬上。”
宋娜關心的看着呂冬:“怎麼回事?”
“一會說。”呂冬快步出門。
胡斌已經騎上摩托車,出小廣場,上了馬路,順着學府路朝縣城跑去。
宋娜從後面跟過來。
門口沒別人,呂冬把胡斌借錢想去賭的事簡單的說了一下,又頗爲無奈的說道:“想要借我三千塊錢,我沒借,說不定怨上了。”
宋娜想了一下,說道:“你真借給他,他能不去賭?肯定拿着錢往火坑裡跳!你開頭借了第一次,這種事就沒完沒了,信不信他隔三差五來找你借錢去賭?到時你借不借?借了他不還,要不要?”
類似的事根本沒有兩全之法,呂冬不再多想,說道:“你說得對,這種無底洞,我是沒能力去填。”
其實農村打牌情況很嚴重,宋娜村裡不管年輕的,還是年紀大的,也有幾個這種人。
宋娜想起個事,多少有點擔心,畢竟呂冬這也算手頭有錢了,特意問道:“上次聽七叔說,他抓人販子時,贏過人販子不少錢,你們平時也玩?”
呂冬說道:“我和七叔都是會打,不打。”
宋娜不明白:“會打?不打?”
呂冬簡單解釋:“過年,清閒時,幾個人湊一起打牌打麻將常事,都是拿撲克牌或者貼紙條,我三爺爺你見過,真要有人敢玩錢,他能親手送派出所裡。”
宋娜記得那個濃眉如劍的老人,用電影裡的話來說,那是呂家村的話事人。
仔細想想,能鎮得住七叔那種人的,肯定很有威望。
旁邊店裡黃勇出來,見到呂冬和宋娜,幾步走過來,說道:“呂冬,小宋,明天我這邊開業,有空過來?”
宋娜實話實說:“黃哥,上午我有課。”
“沒關係。”黃勇捏着大金戒指:“上課要緊。”
呂冬笑着說道:“我全權代表我們店了。”
黃勇給呂冬送上請柬,說道:“我再去其他家轉轉。”
等他往北去,呂冬說道:“我們開業時,黃哥夫婦送過花籃,我定兩個,明天送過去。”
宋娜附和:“你拿主意就行。”
倆人正想回店,東邊有人從正在裝修的工商行裡出來,隋博拿着大紅的請柬衝呂冬打招呼:“呂冬,你好。”
兩家店隔着不遠,擡頭不見低頭見,呂冬笑着點頭:“你好。”
隋博送上請柬:“明天我那個小超市開業,賞光!賞光!”
呂冬不可能當面打人臉,接過來。
隋博客氣兩句,往北邊去,繼續送請柬。
宋娜取過後面這張請柬,打開看一眼:“兩家超市,隔這麼近,放在同一天開業,這是要對上?”
呂冬搖搖頭:“誰知道咋想的。”
這邊的麻辣燙店開業,呂冬也挨着送過請柬,隋博那邊沒任何動靜,所以他不準備過去。
再說了,隋博那個媳婦,不見爲好。
當場鬧起來,既給人添堵,也給自個添堵。
沒想到,請柬要不沒有,要來連着來。
宋娜回學校,呂冬回店裡,楊國強和馬運來一起過來。
“歡迎,歡迎。”呂冬很客氣:“兩位怎麼有空我這?”
馬運來跟在楊國強後面,楊國強笑着說道:“呂冬,週六上午,肥羊火鍋開業,還請賞光!”
週六方燕要去呂家村,呂冬直接說道:“不巧了,我週六家裡有事,過不去。”他補充道:“我這邊一定派人蔘加。”
馬運來看眼呂冬,把請柬交給楊國強,楊國強又遞給呂冬:“務必賞光。”
呂冬客氣兩句,楊國強兩人告辭離開。
出了店,馬運來看眼紅底白字招牌,說道:“最近他這邊生意很好,有點飄了。”
楊國強氣質沉穩:“我們先把店順利開起來,再說別的。”
馬運來點頭:“對,我們纔是青照餐飲龍頭!”
他們兩個又去工商行送請柬,等到忙完這些,馬運來趕在天色黑透之前,趕回縣城,隨便找地方草草吃了點飯,開着車進城關村衚衕,來到石頭家。
牌局很快湊齊,幾個人掏出錢酣戰。
正打着呢,外面狗叫,石頭出去,沒多大會,帶着個高瘦的人進來。
馬運來看一眼,說道:“文武,昨天不是沒錢了嗎?”
胡斌討好的笑:“馬哥,我這又湊了點。”
石頭問道:“從你老表那借到了?”
“別提了,那混賬玩意,六親不認!”胡斌忍不住說道:“在大學城開小二百平的店,裝修的跟縣招待所1號廳一樣,愣是說自個沒錢,一毛都不拔!還親表兄弟,他好意思說出口!”
馬運來扔掉手裡牌,問道:“文武,你說的是大學城中心路口開麻辣燙店的呂冬吧?”
胡斌滿肚子怨氣:“可不就是他!”
馬運來看似隨口說道:“那是大學城生意最好的店,一天進賬好幾千。”
“不說他了!”胡斌說道:“馬哥,咱打牌!”
馬運來笑:“行,打牌。”
胡斌編了各種藉口,才從同學手裡借到一百來塊錢,根本撐不住,一會就見底。
輸紅眼,又沒地方借錢,胡斌有點急。
馬運來點出五百塊錢,扔給胡斌:“借給你的。”
胡斌始終沒從這借過錢,不敢拿,怕利滾利還不上。
馬運來說道:“沒利息,我就看你這人投緣,不行咱立個字據。”
聽到沒利息,胡斌忍不住拿了起來,接過石頭送過來的紙筆,給馬運來打上欠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