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臨湘和阮予晴送來的墊子阮飛瓊雖用上了,但到底不敢看書,她跪在那裡思考着父親的用意,父親身爲帝師,揹負了很多東西,所以他註定成爲不了一個優秀的父親,有時顧慮太多,考量太多,做事也就有些反常,她想父親說不定會找她來談一談。
果然,知父莫若女,後半夜,阮向賢一個人來了祠堂。阮飛瓊叫了聲爹,阮向賢看看女兒,嘆了口氣,伸手將女兒扶了起來:“瓊兒,你是不是怨爹了?”
阮飛瓊跪的兩腿發麻,坐在椅子上,但眼神依舊清明:“女兒只是不明白,爲何要護着大嫂?二嫂三嫂也就罷了,爲是麼是大嫂?”
阮向賢挨着女兒坐下,沉默半響,開口卻問道:“瓊兒還記不記的沈姨娘?”
沈姨娘是阮飛瓊祖父的姨娘,是最受寵的姨娘,阮飛瓊一驚,當時沈姨娘的事鬧得很厲害,沈姨娘出身良家,雖說做妾,但身份還是高出一等的,當時的阮家家主也是帝師,文采卓然,才華橫溢,一股子清高,最喜歡和人吟詩作對,偏偏沈姨娘就會這一口,所以寵的很厲害,鬧出了很多事。
後來當家老太太發了怒,將沈姨娘給賣了,阮家家主雖有些不高興,但在他眼裡,一個妾而已,雖說喜歡,可也犯不着和自己的母親過不去,所以也就算了。
可那沈姨娘是個厲害的,由愛生恨,不知怎麼回事找上了當時阮家的對頭,將阮家賣了個底朝天,所以後來阮向賢功成名就,阮家蒸蒸日上的時候,阮家的對頭靠着沈姨娘的投誠,讓阮家一敗塗地。
阮向賢的父親被氣得吐血而亡,他生前的最後一句話就是:“他最後悔的事就是不該在老太太把沈姨娘給賣了的時候無動於衷。”
沈姨娘這樣的女人,你就不能得罪,捧着也好,供着也好,若是讓她找到了恨你的理由,她完全可以鬧得你天翻地覆。
阮飛瓊也是女人,站在謝氏的立場,想想若是自己的兒子被退婚還被人公然指責,也是會暴怒的,當下就把不服降了一半。
阮向賢嘆氣:“瓊兒呀,咱們阮家,你爺爺是帝師,你爺爺的兄弟也多身居要職,那時候纔是咱們阮家的全盛時期,如今我不敢去淌這趟渾水,你的三個哥哥我也拘着不讓做官,這都是當年的沈姨娘一手造成的,咱們阮家以前雖然風光,可眼紅的人也不少,一個不防就讓人抓住了把柄,當年,我戰戰兢兢地扶持今上上位,可在功成名就時就不敢再走下去了,有時候以退爲進反而更好,我在家隱忍了大半輩子,就是爲了你的哥哥們能有一個好的開頭,不是靠着阮家的名頭,你爺爺那時候的光環已經罩不住了,只有當今聖上的憐惜,因爲我陪他吃苦,卻沒有一同享受富貴,所以聖上對咱們阮家愧疚,只有他的愧疚才能讓那些對咱們阮家看不順眼的人有所忌憚,不敢出手,你哥哥才能走得遠,走得穩。”
阮飛瓊沒想到父親爲這個家爲哥哥們犧牲了自己的仕途,眼淚忍不住就下來了:“爹,是女兒不對,不能幫助爹光復阮家,反而讓爹操心。”
阮向賢拍拍女兒的手,道:“你大嫂啊,就是這樣的脾氣,好高騖遠,目光短淺,心胸狹隘,雖讓人覺得不舒服,可到底沒什麼壞心,當初娉婷的婚事已經下了聖旨,好好的一個皇子妃,說變就變了,她心裡也不好受,婷兒是咱們阮家的女兒,雖說爲了阮家做些犧牲是應該的,可我心裡也很是愧疚,覺得對不住她,如今景楓又出了這種事,你大嫂可是經不起一點打擊了,若是你和她吵起來,她反骨一生,怨恨我們偏心,可就壞了。”
阮飛瓊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道:“爹我錯了,我明天就和大嫂道歉,一定會打消她的怨的。”
阮向賢見女兒明白,呵呵一笑,道:“也不知怎麼,咱們阮家一向是閨女比兒子貼心明白事,你哥哥們呀,老大有些混,老二又一副風流才子樣,你三哥偏又愛經商,生意經一套一套的,官場上的事是一聽就頭疼,唯有你還有點我當年的樣子,這一代也是,你瞧婷兒,溫良嫺雅識得大體,景楓就不行,臨湘雖然被你二嫂慣壞了,可該做的事一點都不含糊,卓穎是個好的,可瞧着和你二哥差不多,一副文人做派,垂景小
,看不出來,你說說這事,臨了一個挑大樑的也沒有。”
說着有些黯然,阮飛瓊忙勸:“娉婷的夫君看着不錯,將來能幫襯着景楓就行了,臨湘嫁的更好了,卓穎和垂景更不用操心了,景楓雖說混,可心地還是好的,多多勸勸總會明白的,我那麼說是怕娘硬要說和蓉兒和景楓,爹你就別操心了。”
阮向賢嘆氣:“你一個女孩子都能分析的頭頭是道,你哥哥就不行,硬是沒往這上面想。”阮飛瓊被父親無奈的表情逗笑了。
第二日,阮飛瓊給足了謝氏面子,當着大家的面,鄭重的行大禮道了歉,謝氏反而被弄得有些手足無措,當時就慌慌張張的擺手說不用了不用了。
阮飛瓊當天還私下裡找了謝氏,推薦了好些名門貴女,溫柔淑女,比盛寶蘭還強些。謝氏一想,場子找回來了,兒子的婚事有着落了,小姑子低聲下氣的和自己說話了,怎麼都覺得舒坦,於是你來我往,大度的表示一家人,她也有錯,沒招待好小姑子云雲,皆大歡喜。
阮飛瓊住了幾天,因楚文軒的事便提早離開了,雖說發生了這麼一個小插曲,但處理的及時,謝氏不僅不生氣,反而慶幸,她又找到了事做,對阮飛瓊提供的那些人選是仔細甄別,認真挑選,竟比平時還忙。
江上船艙,楚文軒看着倚在窗前的妻子,笑道:“跪祠堂的感覺怎麼樣?”阮飛瓊嗔視着丈夫,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你不知道,我還算好的,有一次二哥和二嫂因爲臨湘的事吵了起來,二哥那個人啊,一犯起倔是九頭牛拉不回來,臨湘小啊,看爹孃因爲自己的事大吵起來,嚇得大病一場,把二嫂給心疼的啊,帶着孩子就要回孃家,爹就罰二哥跪祠堂,跪的二嫂都不忍心了,求了情才罷。”
楚文軒笑道:“岳父倒是有意思,他來做惡人,二哥二嫂一定和好如初。”阮飛瓊笑了:“二哥本來就對二嫂言聽計從,跪了祠堂後倒也沒什麼,二嫂倒是再也不敢和二哥吵架了,生怕爹一個不高興又罰跪。”
楚文軒不禁對岳父的敬佩又升了一個層次,這纔是老謀深算啊,不過這話他可不敢當着妻子的面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