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雲開跟鄭君傑到火車站的時候時間還早,他們就在車站對面的一家快餐店兩人各點了一份早餐,這個時候吃早飯的人還不多,兩人找了個位置坐下。
牆壁上的電視裡播放着早間新聞,主持人正用一種毫無任何感情和溫度的聲音說着些什麼,反正雲開不感興趣,所以也就不關注,倒是鄭君傑,一直在盯着電視屏幕看。
“是關於蕭氏集團的。”鄭君傑突然說。
蕭氏集團?
雲開敏感地捕捉到了“蕭氏”兩個字,正在吃粥,就猛然擡起頭,“你說什麼?”
“蕭寒突然宣佈辭去蕭氏集團董事長的職位,這事你知道嗎?”
雲開皺了下眉,擡頭去看電視,電視上正播放的畫面是記者招待會的現場,主持人的聲音職業而標準,毫無溫度。
“……蕭氏集團董事長蕭寒書面辭職報告,因個人身體原因,蕭寒於昨日下午向公司董事會提交書面申請,請求辭去公司董事、董事長……等職務……”
蕭寒辭職了?不做蕭氏的董事長了?
難道說他的身體狀況又惡化了?
“先生這幾天身體一直不好,動不動就咳血。”
“尤其是一吹冷風,就不停地咳嗽,昨天見了你之後先生就住院了。”
耳邊突然就響起了昨天剛子在大門外說的那些話,一種惶恐的感覺瞬間就侵佔了雲開的全身,他真的要……
那個字她不敢說出來,她害怕。
曾經年少無知,沒有經歷過的時候總覺得它距離自己很遙遠,可是這幾年,身邊的親人突然毫無預兆地就離去,她才知道,它一直都在身邊。
鄭君傑還在看着電視也沒注意雲開已經慘白的臉,繼續自顧自地說着,“聽說蕭寒的身體最近很不好,說是得了什麼絕症,但是誰知道呢,這個人做事一向神秘低調,估計大都是道聽途說罷了。不過我還真的很好奇,蕭寒辭去董事長職務,那誰來做董事長?蕭寒是蕭家唯一的繼承人,難不成蕭遠山要重新出山?如果這新聞是真的,怕是蕭氏要亂了。”
說完這些之後鄭君傑才突然意識到什麼,扭頭一看,只見雲開的臉色難看至極。
“小開,你沒事吧?”
雲開看他一眼,搖了下頭,“我出去透下氣。”
鄭君傑看着她倉皇起身,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卻又忍住。
來到快餐店外,冷風嗖嗖地刺進脖子,紮在臉上,雲開立馬就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出來的匆忙圍巾沒戴,可她又不想再折回去,唯有縮着脖子,手機緊緊地攥在手裡,明明冷得要命,可手心裡卻全是冷汗。
她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給他打個電話,昨天凌晨他就在大門口,他說要給她解釋,他說離婚手續是老爺子辦的,他醒來後才知道,是不是因爲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不想給自己留遺憾所以他纔會跟她解釋?
雲開被自己的這個猜測嚇得渾身都是冷汗,冷風拼了命地往身體裡灌,她感覺自己從外到內都要結冰了,她要被凍僵了。
“好了,趕緊進去吧,外面太冷了。”鄭君傑將自己的大衣披在她的肩上,擁着她重新回到快餐店,看她難看的臉色,他終還是於心不忍,“如果真的不放心那就打個電話問問,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到底爲什麼又離婚了,但是看得出來,他雖然不至於愛上你,但真的在乎你。”
雲開猛地擡頭去看他。
鄭君傑面色不自然地移開視線,頓了下說:“昨天他在你家門外說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我就在附近,晚上停電我怕你一個人害怕,所以我……他是夜裡兩點多到的,一直都斷斷續續地咳嗽着,我聽他跟開車的那個人說,估計這次連老天爺都要收他什麼的,大概是真的病得不輕,要不你去醫院看看他吧。”
雲開低下頭沒說話,將手機放在桌上,拿起粥碗裡的勺子,一口一口地舀着粥機械地往嘴裡送,然後咀嚼嚥下。
她不會去醫院看他的,堅決不去。
她不要知道他的任何消息,有關他的任何病情她都不想聽,也不想知道。
麻木地將粥和油條都吃光,她擡起頭看着鄭君傑,“我吃好了,你趕緊吃,時間也差不多了,思辰估計也該下火車了,你吃完我們趕緊去車站。”
鄭君傑擔憂地看着她,剛纔還近乎情緒失控,可這一會兒卻又好了,他知道她是在極力的隱忍着,他最怕的就是他這個樣子,“小開——”
“你趕緊吃啊,一會兒思辰就下火車了,快點,給你五分鐘的時間。”雲開低頭去看腕錶,鄭君傑的嘴動了動最後什麼都沒說,大口喝着粥。
吃完早飯兩人就朝對面的火車站走去,在出站口等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就聽到一聲歡快的高喊:“姐!”
一個高大帥氣的男孩子一手揮舞着,一手拉着一個行李箱在人羣裡擠來擠去的朝這邊快速走來。
陳思辰的身高是一米九一,出衆的身高勻稱的身材再加上那張極爲俊秀的面孔,絕對是女人殺手,甚至男人見了他都會有種直呼妖孽的感覺。
陳思辰和喬易有點像,都是那種長得十分清秀的男人,像鄰家的大男孩,簡單幹淨。
雲開的臉上隨即就露出了笑,朝他走過去。
鄭君傑跟在她身後,既擔憂又無奈地看着她,其實她如果哭鬧他還放心些,就這樣不哭不鬧地隱忍着實在是太可怕了,可他卻又無能爲力。
“姐!”陳思辰丟了行李上去給雲開一個大大的熊抱,藉着身高的優勢直接將她給抱了起來,“姐,我想死你了!”說完還跟以前那樣,在雲開的額頭上使勁地親了一口,然後抱着她傻呵呵地笑,“姐你瘦了!”
雖然這個男孩她一直都當做是自己的親弟弟,可是畢竟他也是個成年人了,這麼被他抱着……雲開是真的有些彆扭,尤其是周圍人來人往的,她的一張臉很快就紅透了,“好了思辰,快放手,我們擋着別人的路了。”
“好好好,放手。”陳思辰嘴裡應着,眼睛卻骨碌轉了一圈在她額頭又親了一下這才鬆手,臉頰也泛起了一層紅暈,一臉的羞赧,低頭提起行李箱再擡頭的時候這才發現鄭君傑,他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叫了一聲,“君傑哥。”
鄭君傑笑笑,伸手去接他的行李,“給我吧,坐了一夜的火車,累吧?”
“沒事,我提着就好,也不是太沉。”
“還是給我吧,你還小,累着了或者壓得長不高了你姐怪我怎麼辦?”
“我都一米九多了,不想再長了,這樣就行了。”
雲開很是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就一個行李箱而已,還爭來爭去的,她伸手從陳思辰的手裡奪過來,遞給鄭君傑,“讓你君傑哥提着,他剛吃過早飯,正好消化消化。”
鄭君傑笑着接過來,同時衝着陳思辰挑了下眉頭,“看到了吧?還是你姐對我最好了。”
陳思辰賞了他一個大白眼,伸手摟住雲開的肩膀,“嘁!我姐最稀罕的還是我!是不是啊姐?”
雲開也不應聲,以前就是,這倆人只要一拌嘴那就沒完沒了,而且還想方設法的把自己也弄進去,剛開始的時候她不知道這水深水淺稀裡糊塗的就捲進了這場爭辯之中,等想脫身的時候壓根就力不從心,所以後來她學聰明瞭,保持沉默,正所謂明哲保身。
三人說笑着走到停車場將行李放置好,開上車往家趕,一路上雲開跟陳思辰坐在後排一直滔滔不絕,眉飛色舞,天南海北地聊着天,雲開的臉上再也沒了那會兒在快餐店的不安、猶豫和難看。
鄭君傑不時地也會加入其中說幾句,但由於路滑車多,所以他又不敢分心,一直小心的駕駛着,可時不時地還是從內視鏡裡去看一眼雲看,心裡嘆氣,但願陳思辰回來能讓她的心情一直這麼好下去。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雲開對陳思辰說,“鍋裡我來之前煲的粥到家正好能吃,是你最喜歡的香菇番茄雞肉粥,昨晚上還包了餃子,一會兒再一煎,早飯還豐盛吧?”
陳思辰撒嬌地抱住她,頭枕在她的肩頭,“姐,天底下就你對我最好了。”
雲開揉了揉他的頭髮,“那是因爲我是你姐啊。”
陳思辰“嘿嘿”笑了兩聲,擡起頭看着她,目光裡充滿了期待,“姐,你會一輩子都對我這麼好,對吧?你不會因爲你有姐夫了以後就對我不那麼好了對不對?”
看着這個還跟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大男孩,雲開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這個嘛,當然是——誰能說得了呢。”
“姐!”陳思辰氣呼呼地拍了拍前面的車靠背,“姐夫你管不管我姐?你不管的話一會兒到家我可收拾她了。”
姐夫?鄭君傑勾起嘴脣,卻又無聲地嘆息,以後再也沒人問他叫姐夫了,他把他姐給丟了,他也不是他的姐夫了。
不過他記得雲開跟他說還沒告訴陳思辰他們離婚的事,所以他暫且還能做他的姐夫,可這個姐夫就像是偷來的,讓他既歡喜甜蜜卻又苦澀難耐。
他笑了下說:“你知道的,在這家裡一直都是你姐當家,我怎麼能管得住她?”
雲開得意地眉梢一挑,瞅着陳思辰,氣得陳思辰嗷嚎大叫。
“反正我不管,我這輩子就賴着你,我不找女朋友我也不結婚,你得養着我,供我吃供我喝還得供我住供我花銷。”
雲開撇了撇嘴,上下打量着他,“你當我是銀行提款機啊,你想得美!你都二十歲了,能夠自力更生了,而且你還要每個月給家裡寄錢,你要知道,你姐我現在一無工作二無人養,就指望你每個月給家裡寄的這點生活費了,如果你想讓你姐我餓死,你就不寄錢。”
說完這些雲開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說漏了嘴,但是車廂內這會兒卻已經陷入了一種十分詭異的安靜之中,她還不自知,扭頭看着盯着她一臉驚訝的陳思辰,推了他一下,“嚇着你了?你放心,每月你不用給家裡寄多少,五千就行了。”
鄭君傑扶額,到底是該說她缺心眼呢還是缺心眼呢?
好在陳思辰也是個粗枝大葉的人,完全沒留意到這話裡的信息。
熱熱鬧鬧地回到冷冷清清的家,雲開一下子就覺得放佛回到了去年,雖然人依然很少,但氣氛很好。
鄭君傑在廚房裡忙碌,陳思辰去給他幫忙,雲開落得清閒,穿着厚厚的羽絨服在院子裡閒逛。
雪後放晴,雪光和陽光刺得人不敢遠望。
雲開給金子打了電話,問她是否有空,中午一起過來家裡吃飯,金子正愁下雪天沒地去,這個電話打來的相當及時,所以怎會不去?
又給喬易打了電話,那傢伙居然就在來的路上,她很無語,以前的時候也沒覺得這人就是跟屁蟲,如今已經練到爐火純青地地步,成了狗皮膏藥。
不過,她卻不得不承認,在跟蕭寒離婚的這段日子裡,若不是這個狗皮膏藥,她的生活會過得相當的無聊和憋悶。
“雲開,你看我跟你是不是心有靈犀?”喬易一進門便笑米米地去摟雲開的肩膀,被她很是嫌棄地躲開,“你再敢對我動手動腳的你信不信有人收拾你。”
喬易一愣,本能地就朝屋裡看去,沒看到人,倒是院子裡停了一輛車,屬於中等價位的車,車型還不錯,開這樣車的人會是個什麼人?應該不會是個女人,那就是男人了,是誰?難道是他的敵人?
喬易隨即就豎起了渾身的刺兒,直勾勾地盯着屋子門口,問雲開,“你藏了野男人在家裡?”
雲開擡手踮起腳尖在他的後腦勺拍了一巴掌,“狗嘴吐不出象牙!”
喬易顧不上管疼痛的腦袋,嚷道:“雲開,你怎麼可以這樣子!你居然藏野男人在家裡,你置我於何地?你怎麼可以腳踏兩隻船?你這個壞女人!那個男人是誰,你把他給我叫出來,我要跟他單挑!”
“喲,晴天白日的,誰在外面嚷嚷要跟我單挑?”陳思辰捏着半根炸香腸從屋裡走出來。
喬易沒見過陳思辰,陳思辰當然也不認識喬易,電光火石間,兩人都把對方當成了自己的敵人。
雲開懶得搭理他們,又撥了一個電話,是給景一。
景一今天也考過試了,還沒買回家的車票,不是不想回,而是那個男人不讓她回,如今她的狀況就像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接到雲開的電話景一超級開心,因爲她終於有一個非常有說服力的理由拒絕見那個男人了。
自從上次雲開說了她是景一的表姐之後,邵深對雲開似乎多了一分忌憚,只要是景一說雲開找她有什麼事,邵深一般都是沒有二話的。
景一簡單收拾了一下從學校外坐了公交車然後又換乘地鐵,到雲開家的時候金子也已經到了,屋子裡熱熱鬧鬧的。
“姐,給我開門!”景一跟雲開說她還是習慣叫姐,別讓她叫名字了,會有罪惡感,雲開無語,也就隨她了。
“姐,你什麼時候又養了個妹妹?”陳思辰站在屋子裡透過落地窗朝大門口看去,嘴裡吃着葡萄,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雲開跟喬易正在包餃子,她朝陳思辰看了一眼,“我表妹不行啊?快去開門。”
陳思辰順手提了一串葡萄,邊走邊吃出了門。
景一沒見過陳思辰,所以微微皺了下眉,但是長得好看的男人跟女人往往都是輕而易舉就能成爲焦點。
景一花癡地看着這個男人,也許還是男孩吧,臉上還帶着稚嫩,估計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不過這身高,這長相,絕對的白馬王子的標準。
“嗨,帥哥,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景一。”
陳思辰嫌棄地掃她一眼,打開門,沒有回答反而有些不耐煩地問:“你也是來蹭飯的?”
來了個喬易就夠讓他頭疼的了,這又來了個女人,真麻煩,姐也真是的,明明一頓團圓飯非要吃成聚餐,不行不行,中午吃過飯就把這幫人都趕走,晚上他要跟姐吃火鍋,好久沒跟姐一起吃過火鍋了,想得不行。
被人嫌棄景一也不覺得尷尬和不好意思,依然笑米米的,走進院子,站在陳思辰的身邊比了一下說:“你至少也有一米八五吧?海拔不錯,有女朋友嗎?”
陳思辰越發的嫌棄了,哼了一聲壓根就不再理她,吃着葡萄優哉遊哉地像個大爺朝屋裡晃去。
景一臉皮難得的極厚,其實她主要是一看到帥哥就自動升級臉皮,舔着臉跟在陳思辰的旁邊,“喂,你這人不禮貌呀,我跟你說話你不理我就算了,還一點都不紳士。”說着伸手就揪了兩顆葡萄塞進嘴裡,大冷天的,一口咬開晶瑩剔透的葡萄,簡直冰霜到了極點,實在太好吃了,嘴裡品着,手上就又動作了。
陳思辰將葡萄舉得老高,景一踮起腳尖也夠不到,他瞪着眼呵斥,“你這女人到底還是不是個女人?我不紳士那你還真一點也都不淑女,搶別人的東西吃是一種可恥的行爲!”
景一不以爲然,哼了一聲,“誰讓你不紳士呢?”說完轉身大步就進了屋子,腳跨進屋子的同時聲音已經響起,“姐!”
雲開在客廳裡擺了擺沾滿了麪粉的手,“快去洗手包餃子,六張嘴有三張只會吃。”
六張嘴?景一掃了一圈屋子,除了她和門口吃葡萄的那個一點都不紳士的人,也就姐跟喬易哥,難道還有兩個人?誰啊?金子嗎?還有誰?
“雖然我不會包餃子,但我好歹也會剁餃子餡兒吧,也不能算只會吃。”鄭君傑繫着花圍裙從廚房裡探出一顆腦袋。
景一愣了下,什麼情況?莫非蕭寒也在?今天是前夫舊愛好友新歡大聚會?
呀!她朝自己腦門上拍了一巴掌,在胡說什麼呢,什麼新歡,姐跟喬易哥只是朋友。
這時候金子也從廚房出來,一身狼狽,跟前的衣服溼了一大片,嘴裡嚷嚷,“一一,你會不會收拾魚?實在是太難收拾了,弄得我一身腥味還沒收拾了,鄭君傑那混蛋也不給我幫忙。”
哦,原來是金子,不是蕭寒。
景一笑笑,將身上的羽絨服脫掉掛在衣架上,“交給我吧,我可是收拾魚的好能手。”扭頭衝着門口喊道,“喂!那個不紳士的傢伙,你來給我幫忙!”
陳思辰冷冷的眼神一掃,捏着葡萄湊到雲開的身邊,像個小孩子黏着大人,“姐,家裡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啊,真是超級煩人。”
雲開擡起沾着麪粉的手在他腦門上拍了一巴掌,“怎麼說話呢?好歹你也是做哥哥的,就知道吃,大家都忙着你吃葡萄你還有理了,葡萄放下去廚房給你君傑哥幫忙去!”
陳思辰哼了一聲不起身,索性腦袋直接枕在了雲開的肩膀上,剝了個葡萄塞進她的嘴裡,“姐,我剛考完試又坐了一夜的火車,我頭疼。”
“頭疼忍着,除非你中午不吃飯。”
喬易擡眸,對這個只知道黏着姐姐的大孩子嗤之以鼻,“我說陳思辰,你都二十歲了,我怎麼覺得你才兩歲呢?”
“喬易你給我閉嘴,就你最沒發言權,趕緊包完餃子滾蛋。”
上午喬易和陳思辰在院子的雪地上打了一架,一米九一的陳思辰不抵一米八六的喬易,所以很沒面子,從此跟喬易結下樑子,發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早晚會收拾喬易。
喬易這麼多年早就練就了百毒不侵之身,對一切無關緊要的人和那些惡語都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雲開,你家弟弟真討厭。”
雲開翻了個白眼,“再討厭也是我弟弟。”在外人面前還是要維護這個傢伙的面子的,這可是個自尊心極強的長不大的孩子。
喬易臉色鐵青,狠狠地剜了陳思辰一眼,陳思辰則調皮地吐着舌頭,踢掉拖鞋在沙發上躺下,頭枕着雲開的腿,閉了眼,沒一會兒竟然還真的睡着了。
雲開低頭看枕着她腿睡覺的男孩,輕輕笑了,對喬易說:“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也不知道怎麼了今天對你態度這麼惡劣,不過這孩子心眼不壞 ,他小時候就喜歡這樣粘着我,就像瑞瑞,瑞瑞你知道吧?我弟弟。”
喬易看向陳思辰,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這個男孩子看起來似曾相識,這張臉他從未見過,卻又放佛見過千萬次。
在上午見到陳思辰的那一刻,他的心跳沒由來地加快,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雲開,思辰今年多大了?”
雲開溫和地看着陳思辰,大概是爲了考試又熬夜了,眼睛一圈都是黑的,大大的黑眼圈,“二十,再過兩天就是他的生日了,他跟瑞瑞同年同月同日生,你說人跟人之間的緣分是不是很奇妙?若不是瑞瑞離開的時候我已經能夠清楚地記得他的樣子,真的會以爲思辰就是瑞瑞,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瑞瑞現在在哪兒,過得不好不好。”
喬易知道雲開有個弟弟叫雲瑞,他還見過一次,不過時隔久遠,現在怎麼都想不起來那個小男孩長什麼樣子了。
“有試圖找過瑞瑞嗎?”
雲開點點頭,卻又無奈地嘆了口氣,“爸爸還在的時候找過,但是沒有任何消息,就放佛瑞瑞離開後就消失了一樣。”
“改天給我點資料,我有個朋友也許可以幫忙查一查。”
“真的?”雲開瞪大眼睛,眼中閃爍着期待的光芒。
在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的從身邊之後,人總是會去想從前,總想攫住時光,讓它走慢一點,再慢一點。
午飯很豐盛,六個人圍在餐廳裡吃吃喝喝的非常熱鬧,還都喝了點酒,雲開喝得有些多,暈暈乎乎的,吃過飯後就回了房間休息。
陳思辰、景一、喬易和金子在客廳裡玩紙牌,鄭君傑在一旁看着,不加入也不插言,安靜地捧着一隻白瓷杯喝着熱水,雖然也比他們大不了幾歲,甚至喬易都比他大,可他卻覺得自己已經到了遲暮之年,這種年輕人的遊戲他沒了興致也忘了該如何玩。
手機響了,他端着杯子拿着手機去了外面。
陽光很好,可是寒氣依然逼人。
接個電話不過十來分鐘,鄭君傑都覺得自己快要被從裡到外凍成冰塊。
一擡頭看到二樓的窗戶邊站着一個人,他輕輕笑笑,“睡不着就下來堆雪人吧。”
雲開搖搖頭,“你們玩吧,我再睡一會兒。”
“小開。”剛轉過身,鄭君傑卻叫住她,“今天,謝謝你。”
雲開勾了下嘴脣,沒說什麼,只是擡起手擺了一下,關上窗戶,拉上紗簾,回到牀上。
那會兒她本來是睡着了,卻被一個電話吵醒,這會兒毫無睡意。
她靠在牀頭,將枕頭緊緊地抱在懷裡,眼睛盯着落地窗發呆。
冬天來了,春天不會遠,可是春天后呢?會不會是下一個冬天?
她記得曾經在一本書上看過,迷路太久了,那你就必須趕緊從原路撤回,不然,你遲早會把自己給玩完。
她如今就像是個迷路的羔羊,找不到任何的方向,她想過原路撤回,可原路在哪兒?
都迷路了,哪裡還有原路?所以說書上寫的也不對。
樓下的院子裡就站着鄭君傑,她可以跟他一個餐桌吃飯,雲淡風輕地聊天,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他是兄長,她是妹妹,縱然曾相愛三年,但她如今很慶幸,他們曾經沒有完成那一步,至少如今就算是面對面坐着也不會尷尬和侷促。
就當是談了三年柏拉圖式的戀愛吧,是純潔的,高尚的。
可是跟蕭寒,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逃避,可她卻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逃避,她也想跟他像對鄭君傑那樣的心平氣和,可她真的做不到。
他的解釋還在耳邊迴盪,可她卻想將之抹去,她不喜歡遺言,會讓人不堪重負。
剛剛的電話是蕭寒打來的, 他一個字都沒說,甚至連呼吸聲都似乎刻意的放慢,但她依然能夠辨認出那端的人是他。
號碼是個陌生的號碼,昨天凌晨他打過來的就是這個號碼,她都差點忘了,她之前把他的那個號碼拉入了黑名單,如果他不換號碼是絕對打不進來的。
其實她有話要跟他說,她想問他爲什麼要辭去董事長的職務?雖然電視上已經將他辭職的原因講得很清楚了,可她還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可她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她也沉默,他們足足沉默了五分鐘,最後是她先掛斷的電話。
她也不知道如今他們這算什麼?明明已經離婚了也告訴自己要跟他徹徹底底的斷掉,可是在看到手機屏幕上那串號碼,她就看了一次就記在心裡的號碼,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指,劃開了接聽鍵。
閉了閉眼,雲開放佛看到了蒼茫的暮色裡,自己孤單的背影,慢慢慢慢地走着,就那麼一直走到老。
人都是害怕孤單的,是不是?
她最近經常問自己這個問題,每次答案都是:不是!
她要克服恐懼和害怕,她要證明她並不是個害怕孤單的人,一個人在這世界上,她也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愛情於她早已經隔了萬水千山,她不打算跋山涉水了,太累,人生路上的風景有很多種,不是非得看那一種。
想到這裡,雲開將抱枕放在一邊,伸出手拿起桌角的手機,將那個號碼重新拉入了黑名單,她要學會忘記,學着適應,她還有這麼多的好朋友,還有弟弟,也許將來有一天還能找到瑞瑞,她其實也不是一個人。
也許等她三十歲的時候,她會去領養一個孩子,要麼去捐精機構做個試管嬰兒,生一個體內流着她一半血液的兒子或者女兒,後半生其實也不孤單。
孤單與否,大概只是一種心情吧。
這一覺雲開睡到了暮色四合,去洗了把臉,她拉開臥室門,就聽到樓下依然嘰嘰喳喳的十分熱鬧。
清冷了太久的家突然在傍晚的這個時候這麼熱鬧,她一時沒能適應過來。
陳思辰先看到了她,朝她招招手,“姐,晚上吃火鍋,你快下來,正在準備食材。”
雲開下樓,還是六個人,一個沒多一個沒少。
喬易大展身手,刀工堪比星級廚房的大廚,惹得衆人目瞪口呆。
雲開已經消化過了,這樣一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新時代好男人,真的不多了,她睨了眼金子,心裡想,也不知道這倆人能不能湊一塊兒。
雲開的目光又掠過了景一和陳思辰,差不多的年齡他們之間應該有很多的話題吧,也不知道將來有沒有可能在一起。
呀!自己怎麼總想着當月老呀,自己的事情都一塌糊塗,還好意思操心別人。
雲開撓了撓頭從廚房裡出來,鄭君傑也跟出來了,“小開,一會兒我得回去了,就不跟你們一起吃飯了,廠裡有點事,我得過去一趟。”
雲開看了看外面的天,黛眉蹙起,聲音裡全是擔憂,“這麼晚趕去郊外,路上都結冰了路不好走,不去不行?”
她關心的語氣一如從前,外面雖然很冷,可鄭君傑的心裡卻是暖烘烘的,角色的轉換很痛苦,可是卻也很暖心。
他輕輕笑笑,擡起手揉了下她柔軟的頭髮,她的頭髮長長一些了,估計到開春都能到耳朵下面了。
“我會小心的,到了我給你打電話報平安,一會兒不許再喝酒了,不然明早頭疼。”
雲開點頭,目送着他消失在夜色裡,一轉身卻嚇了一跳。
“你站這裡幹嘛?”
陳思辰盯着她好一陣子纔開口,“姐,你原諒鄭君傑了?”
雲開微愣,“誰告訴你的?”
“你不用管誰告訴我的,你就回答我,你是不是還想跟他重新來過?”陳思辰問這話的時候表情相當的嚴肅,是雲開幾乎沒有見過的,她一時間有些不適應,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思辰,你有些怪怪的。”
陳思辰的聲音陡然提高,“你別轉移話題!”
雲開一顫,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男孩,呆愣了好一會兒。
還是陳思辰先收了情緒,臉色緩和了一下開口說:“姐,那個男人有一次偷吃就會有第二次,你不能原諒他!”
雲開笑笑,“思辰,雖然你是我弟弟,但是我還是要說,這是我的私事,你別管了好嗎?”
陳思辰盯着她冷笑一聲,“看來你是打算跟他破鏡重圓了!”
“思辰。”雲開輕聲叫他,看着他,一字一句,認真而又帶着些虔誠,“我沒有要跟鄭君傑破鏡重圓,分開就沒有想過再重新開始,愛情不是繪畫,畫錯了可以擦掉重新畫,但是我跟他卻有割不斷的感情。三年也許對別人來說不算什麼,可對我來說很珍貴也很重要,我無法原諒他的出軌和背叛,但是除了愛情,我跟他難道就不能有別的了嗎?思辰,你還小,等你以後經歷了一些事情之後你就會明白,生活不是演電視,人之所以稱之爲人,是因爲它有七情六慾。我曾試過斬斷,我也很努力過,可我做不到,越是想要忘記一個人,卻發現他拼了命地在你心裡紮下根,飛速地生長,直到攀滿那個心,何必呢,既然忘不掉就不要忘好了。”
——何必呢,既然忘不掉就不要忘好了。
等雲開已經快要跨進屋子,陳思辰這纔回過神,望着她的背影再次開口,聲音比剛纔還有冷幾分,“那蕭寒呢?你也忘不掉嗎?”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