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很快退去,天剛破曉。在熱情的老大爺家裡喝了點稀稀的地瓜湯,阿真也要向五百里道路前進了。
“多謝老大爺、婆婆,收留之恩。”
“阿真一路上要小心。”熱情的老大爺心裡不捨,“如再次路過,一定要到小舍來坐坐。”這年青人真是謙卑有禮的很,也不知是誰家教出來的。
感激不已的阿真心頭很暖,無法言語地對前面的兩位老人深深的再作了三揖,便轉身向晨曦的遠方徒步行去。
一輪嶄新的晨陽伴着粗衣麻布的俊逸男人,迎向一段嶄新的旅程。不管遠方的道路是平坦或崎嶇,只要沒死,那就有活下去的理由,這就是他林阿真的座右銘。但是在這個紛擾的亂世裡,想像的永遠比現實來的不易得多。
獨自一人的旅途很遙遠,也很無聊。
穿過大段的土黃塵道,路上的旅客陸商漸多了起來。直到中午之時,揹着秋陽而至的阿真,遠觀官道盡頭那一棟宏偉巨大的堡壘——雷州城。
回想昔日風光無限的領着鉅萬強騎,斬叛軍王力於此城。今卻徒自一人,窮困潦倒,真是情何已堪啊。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駁走陌名的傷感。提起信心,信步向熙來人往的雷州城步去。
越走越近之時,他擡起頭看着巨城上的石匾,雷州城依然高掛在上面。但早已是物是人非。去年叛亂的雷州詭靜,處在戰火之中,四處蕭條。但是眼前的雷州活力無限,商農旅乏流擁不止。城門邊的小攤鋪一鋪接着一鋪飄着陣陣的飯菜香。
飢腸轆轆的他,聞着這陣陣不同,卻同樣香極的味道。口水是饞涎欲滴,止不住嘩啦啦的流淌。但是身無分紋的他,唯有勒緊褲腰帶,吸回要滴到地上的口水,信步向那巨大的門洞子跨進。
“熱包子,剛起的熱包子……”
“牛肉麪,香噴噴的牛肉麪……”
剛剛跨進熙攘的雷州城,四周的呦喝陣陣響側,香味與香話不停勾引着餓得前胸貼後背的那個男人。
“該死……”嚥了一口沫液。阿真低聲喃罵。明明知道他沒有錢,還叫的這麼大聲,飄的那麼香,簡直就是引人犯罪。
罵完後,緊勒褲腰帶的他定站在繁華的街道上,賊眼四處觀看了一番。深深籲出一口氣,“太好了,身上一紋錢也沒有。雷州距邊境五百里路。先別想趕路的事,一定要賺錢先填飽肚子,不然一切都是浮雲。”自喃到這裡,他又深深吃了一口空氣,咬牙拼道:“賭上老子北大商學院的所有文憑,在這個腦袋被豬踢過的世界裡,如果賺不到錢,他還活着幹什麼。”一番叨唸,邁開信心十足的步伐向熱鬧的街道遠處遊走而去。
走不到一會兒,耳尖的他便聽到人潮大量奔動,竊竊私語話傳進耳膜。
“昕員外的母親三年忌辰,正在府門口施粥……”
當阿真聽到那些穿着補丁百姓的興奮私語,心裡猶豫不決。想他可是堂堂的吐蕃大王,去讓人施捨一碗粥,太丟臉了吧。
纔剛剛猶豫,巨餓的肚子早屈服的咕咕直叫,哪裡還有他那身的骨氣。
“好吧,大丈夫能屈能伸。”叨唸完後,再把腰帶勒的更緊,立即提着老邁的步伐向人潮裡跟去,反正也沒人知道他是吐蕃大王,管他呢。
“排隊,排好隊……”
一棟豪華的府門前拖着長長的長龍,長龍的前面則是好幾大桶瓊粥,幾名頭戴崗崗家丁帽的奴僕正一勺一勺地把桶裡的粥發給窮苦的百姓。
看到這巨長的長龍,阿真的臉頓時黑了。傻眼地叨喃:“不是吧?這麼長?”
“咕咕咕……”肚子催促着他別猶豫。
“靠……”一聲咒罵,再次屈服於不爭氣的肚氣,在長龍的尾端站定。
戴着崗崗帽子的家丁,大勺大勺地施粥,一人一勺。不分牌,不叫號。勺多的你福氣,勺少的你別怨,長長的人龍急劇縮短。
阿真環抱着胸,眼看快輪到他了,心急如焚用板腳拍打腳下的土地。
“下一位,下一位。”
把大勺裡的粥,勺給前面的窮苦百姓,崗崗的家丁愣怔地看着眼前這位俊逸的少年,催促喚道:“碗呢?”
“碗?”站在家丁前面的阿真排了長長的隊伍,卻聽聞前面的人問碗。一張老臉黑全了。
家丁見他空手杵在前面,不耐煩地擺着手嚷道:“走開,回家拿碗再來。”
聽到這話,阿真哪裡肯幹。別說他沒有家,就算是有家,排了這麼長的冤枉隊,再叫他重排,打死他也不幹。
咬一牙,頂着鐵打的臉皮,看着家丁手上的巨大勺子,想也不想地說道:“小哥,你把勺子讓我喝幾口不就完了。”
不耐煩的家丁聽他這話,微愣地看着阿真,沒想到還有這招。上下打量着眼前這個少年,見他穿着潦倒,而且腰帶勒的很緊,顯然餓了許久。
“好吧。”老爺說把粥施給窮人,而眼前的這人不論怎麼看都絕對是窮人,戴崗崗家丁帽的小哥同意了,勺起一大勺粥,把勺子交給前面的阿真催促道:“還有很多人在排隊,你快喝。”
“謝謝小哥。”接過勺子後,餓極的阿真立即把嘴湊上前,咕嚕喝了一大口。
香噴噴美味的白粥入腹,萬分幸福的他,咕嚕不停喝了起來。直到把那一大勺粥喝完後,纔不舍地把勺子交還給家丁。曾幾何時無限風光,沒想到在這個被他破城過的雷州竟然要排隊等人施捨小小的一勺粥,怎麼能不悲從中來。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低吟未完,前面的家丁見他粥都喝完了仍杵在眼前,不耐煩催促道:“喝完了就快走,抽什麼瘋。”
“唉……”移出人羣,搖頭嘆息的阿真愴悲向前走去,“千里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莫愁前路無知已,天下誰人不識君。”
“好詩,好詩。”
還沒走幾步,施粥的昕府門前走出一個員外帽戴的更崗的大老爺,滿臉笑容地拍掌贊好。
聽聞贊好,默然的阿真站定腳步,扭過腦袋,便見一位員外大老爺踩下臺階,急步向他走來。
“適才小兄弟所吟之詩真乃聖出。”歡喜步上前的員外看也不看他的一身粗布麻衣,立即詢問:“小兄弟可有功名在身。”
阿真愣愣地看着這位很有錢的員外,眼裡閃爍光芒有禮抱拳回道:“進士出身。”
“哦。”驚喜的員外連連點頭,疑惑問道:“還未曾圍考過嗎?”
南圍是三年一次,主持過的阿真謊話連篇:“去年南圍之時,便與昔日的狀元魅首錦兄,先行磋試了一番。”搖頭嘆道:“可是卻輸了,無法勝於錦兄縱然奪着榜眼,探花那又怎麼樣。”講到這裡很堅定說道:“明年南圍開設,一定奪魅,金殿面君,蟬宮折桂。”
“好。”聽他如此大氣沱滂的謊言,崗崗員外帽大擺,“年青人志達天高,永不言敗。好好好。”
“員外客氣了。”臉不紅心不跳的阿真彷彿真的明年要去赴考一般。
“小兄弟與昔日的狀元郎相熟?”
“曾在杭州居住過,後來移居雷州後,也常往來。”
聽他說與姓錦的有往來,員外不贊同地搖頭,“還是不與小人往來爲好。”
阿真見到這張不贊同的表情,愕然了。這個錦採燁怕是很難在大周混下去了。
“小人心存不良,我是一時頭腦發昏。”大家這麼仇恨錦採燁,罵他準沒錯。
“好好好。”見他也不贊成的昕員外臉上大喜,“南圍尚早,如小哥不嫌棄可否在我莊裡居住,白天教犬子讀書。晚上挑燈夜讀,明年必中。”說到這裡趕緊誘惑道:“當然,除了食宿以外,每月仍有五兩俸碌。”
“這……”故作一陣猶豫,“讀書人夜宿荒野,草根荀食本不算什麼,但員外如此盛情。”虛僞地看着眼前這張驚喜的臉,深嘆了一口氣點頭道:“員外如此樂善好施,那我便暫寄於莊內,教公子習經綸,明禮儀罷了。”
“太好了。”興奮的員外滿臉喜悅,緊牽着他的雙手,憂心腫腫說道:“犬子記性不好,夫子……”他那個不成材的兒子,已氣走多位夫子了。先告訴這位如此有才學的夫子爲妥。
阿真看着眼前這張沒落的表情,信心十足說道:“孔曰:有教無類。員外如此精幹,公子能差到哪裡去。俗語說:虎父無犬子。公子只是竅門未開而已,經我善善引導,必能成大器。”
“是了,是了。”雀喜不已的員外如千里馬遇見伯樂,想他縱橫商場十數年,精明老煉。怎麼可能生出個愚笨的兒子。一定是如前面這位有才學的夫子所說,只是竅門未開而已。
“不知夫子姓甚名何?”
“姓林,名阿真。”
他的話剛落,前面的員外一愣,不可思議的問道:“大司馬之名,林阿真?”
“巧合而已。”阿真含笑回道。
“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讚歎的員外認真打量着眼前的阿真,這一看驀然大驚。只見眼前的年青人氣宇軒昂,俊逸非凡,眉宇之間散着濃濃的督智與迫力。雖然粗布麻衣,可是怎麼掩都掩蓋不住他那要一飛沖天的架勢。
縱橫商場多年的員外,形形色色的人見多了,這一番打量心裡暗驚,如此俊傑之人,他日南圍頭甲非他莫屬。
“來來來,快隨我進莊。”巴結的員外熱絡地緊牽着他的手,向莊裡奔進。能請到這位來日的新科狀元爲兒子教習,縱然兒子再愚蠢必也要成材。
昕府很大,四周皆有花有草。可在阿真眼裡卻也僅僅是可以而已。因爲他住過的府抵除了花草還有瀑布,山林。所以他踏進來臉上連驚喜都沒有,緩步隨着這位戴着崗崗員外帽的人向書房走去。
但是旁邊的員外眼裡卻不像他這麼無所謂。因爲在他眼裡他的府抵每位夫子來時都驚歎不已,唯有這位新任的夫子無動於衷。頓時一顆心更加堅定了,此人絕對不一般,來日絕對是人中之龍。
日正中午,熱絡的員外緊牽着他的手,走過一橋小巧的拱橋,繞過一道彎彎的拱門,後院裡的一排青竹房屋便驀地出現在眼前。
推開一間竹房,昕員外比劃道:“夫子,這是你的房舍。”
阿真觀看着竹房內一番,點頭說道:“清雅別緻,讀書聖地。”
“是的,是的。”開心的員外關上竹門,牽着他走到房邊的另一間中廳比劃道:“此是書堂,夫子便是在此教犬子讀書。”
“嗯。”踏步走進後,打量着幾張桌椅,桌上整齊地擺放着書籍與文房四寶,“如此靜沁清幽之所,讀書事半功倍。”
“呵……”聽聞此話員外開心不已,朝一張椅子邀請道:“夫子且先請坐。日正中午我差人送飯過來,犬子用過午膳便喚他來見夫子。”
裝神弄鬼的阿真大力搖頭,表現出自己一副很有才學地搖頭念道:“書山有路勤爲徑,學海無涯苦作舟。”吟完看着員外說道:“公子拙劣必須大力補之,以後的膳食便與我一起在草堂之內用。除睡覺外,我必時刻不休地苦心教導。”
聽聞此話的員外驚喜不已,此人果然與別的夫子不一樣。喜的都快哭的躬身說道:“夫子請稍等,我馬上把犬子喚來。”嗚……,他那愚拙的兒子有救了。
婢女送來清茶,高坐於夫子椅上的阿真還未喝上一口清茶。堂外的腳步聲立即響來。
擱下茶杯後,他朝堂門口看去,只見剛纔的員外樂不可支地領着兒子,從堂門急湊的跨了進來。走到阿真旁邊,員外立即朝傻愣的兒子催促道:“快見過夫子。”
“見過夫子。”傻愣的兒子有禮地抱拳躬身。
阿真傻眼地看着眼前這個只及他腰間的孩童,只見他長着一張胖嘟嘟地圓臉,表情呆愣,目光呆滯,怎麼看都都是傻。
“嗯。”坐正身,爲人師長威嚴問道:“何名?歲更何幾?”
恭敬的兒子抱拳回道:“學生名謙謙,一十有三。”
“好,謙公子請坐。”
“謝夫子。”謙謙虛心入座,乖順非常。
阿真見他雖然笨了點,可是卻也乖巧懂,想來應該也不難教纔對。
昕員外見自己的兒子入座了,一時沒他什麼事,立即抱拳說道:“有勞夫子了。”
“員外太客氣了,理當如此。”站起的阿真回禮後,肚餓地說道:“還請員外命人把午膳端至書堂,等我用完膳後,立即授課。”
“當然,當然。”非常有信心的員外興高采烈,躬着身連連退出竹堂。有此盡心盡力的夫子教導愚兒,再拙也必定成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