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祝有的時候也挺可愛的。”小路上,李天疇沒話找話。
“他是老大哥,當然要幫着我。彭無賴最沒品了。”小宋應聲,似乎還在爲剛纔彭偉華的起鬨而生氣。
“大家也是開玩笑,莫當真。”李天疇這樣勸着,心裡卻在想,衆人平常的娛樂太少,如果以後有條件了,給每人屋裡配臺電視,那樣會好一些;而且付爾德家的小孩也不能長期和大夥呆在一起,耳濡目染的被這幫粗胚給帶壞了;還有祝磊和良子,很久沒有和家人團聚了,也是一件麻煩事兒,這些都必須要逐步解決……
“在想什麼呢?”小宋見李天疇若有所思的樣子,不免好奇。
“哦,我在想以後條件好了,給大家置辦點東西。還有……”李天疇斟酌着措辭。
“還有什麼?”
“還有,祝磊和良子是不是考慮可以把老婆孩子接過來,這樣一家人團聚比較好。”
小宋捂嘴一笑,“自己都沒成家,還操心人家有家室的人?”
李天疇臉一紅,“大家休息的時間不是吹牛就是打牌,有點單調了。呃,我是想說,現在大家都很有幹勁兒,怎麼才能夠保持住這種熱乎勁兒很重要。其實還是海叔說過的話有道理。”
小宋停下了腳步,“海叔說的什麼話?”
“那天在山上聚餐,海叔說的祝酒詞,祝公司大發展,讓每個人都早日娶媳婦成家。呵呵,就是這句,一聽就讓人有奔頭……”李天疇突然停住不說了,發現小宋正歪着腦袋看他,讓他渾身不自在。
“好好的,幹嘛說一半不說了?”
“呃,說完了。”李天疇思量着剛纔哪點說得不對,竟引得小宋如此舉動。
“你是不是也想着馬上要,嘻嘻……娶媳婦?”小宋的問話脫口而出,卻發現自己的臉上騰然一熱,於是連忙捂住了嘴巴。
“談大夥的事兒,你咋扯到我頭上來了?”李天疇的臉皮薄,撓着腦袋搪塞着,但感到了小宋的神情異樣,同時自己的心裡也有些怪怪的滋味,還帶着一絲絲緊張。
“小氣,你不也是大夥中的一員麼?”小宋還是沒有忍住的嘟嘟了一句。
“還沒想那麼多。”李天疇憨笑着,再一看小宋微嗔的表情不禁心中一蕩,於是半開玩笑道,“嘿嘿,你真想知道啊?”
“纔不稀罕呢。”小宋一撇嘴扭頭就走。
好好的,咋說走就走呢?李天疇的反應忽然變得遲鈍,回想着小宋剛纔的神態,似乎有種難以掩飾的羞澀,呆呆的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急忙大步追了上去。
小宋緩緩的走了一段,正自懊惱,眼角餘光卻瞥見人已經追了上來,這才放心,但裝作沒看見,反而加快了腳步。
李天疇幾個健步跟了上去,見小宋不語,也不好唐突,只能安靜的陪在旁邊。兩人沉默着走了好一段距離,最後還是小宋嘆了口打破僵局,“我想我叔了,想回去陪他住兩天。”
“那他保準高興,打算什麼時候去?”李天疇連忙應聲。
“就最近吧,要不我去換張文?”
“也成。”李天疇點頭同意,但並不太放心,耿叔身邊至少確保有一名能夠應付突發事件的壯小夥才行,於是建議道:“我再找一個人陪着,這樣安全點。”
“不要,我自己可以。”小宋一口拒絕,但看着李天疇爲難的樣子,又眨眨眼道,“除非……除非你陪我去。”
這就更爲難了,眼下要忙兩件急事,難以分身,所以李天疇又撓起了腦袋,“這兩天有事走不開,要不下回?”
“那還是算了。”小宋一臉失望,又開始了悶頭走路。
李天疇心下着急,連趕兩步道:“要不這樣,你再等幾天,我忙完手頭的事兒,咱們一塊兒回去。”
小宋不答話,只管前行。李天疇本待再要好好解釋一番,但轉念一想,聶濤和泛泰的事情一刻也等不得,孰重孰輕自己要有個數,否則傻乎乎的跑回去,耿叔也不會高興。以後再慢慢解釋,相信小宋會理解。
想通了這一層,李天疇輕鬆了許多,於是安靜的陪在小宋身邊,一路回到了大院。
“吔?咋這麼早就回來了?”彭偉華撲克甩得正高興,臉上沾滿了紙條都沒有擋住他四處亂轉的眼睛。
“就是,這纔多長時間,我們一圈還沒打完呢。”人妖也在旁邊起鬨。
“我啥時候回來,你管得着嗎?”小宋一臉怒氣的衝到了彭偉華跟前,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小宋突然又笑了,“滿手臭牌,怪不得貼的跟豬八戒一樣。”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進屋,咣噹一聲關上了門。
片刻之後鬨笑聲響起,彭偉華討了個大沒趣兒,正想痛快兩下嘴,卻發現後面的李天疇似乎情緒也不怎麼高。雖然他和小宋開慣了玩笑,但這個傻徒弟現在身份特殊,不能由着性子來,於是硬生生的把渾話咽回到肚子裡。
彭偉華尚且如此,其他人更加知道分寸,於是鬨笑聲很快就偃旗息鼓了,但這反而讓李天疇尷尬。好在祝磊老到,立刻起身招呼他一起坐下品茶,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幾句,李天疇感覺睏倦,便回屋睡覺了。
這下子牌桌周圍又熱鬧了,“當家的好像不太高興啊。”
“沒看出來。”
“那麼明顯還看不出來?”
“這叫感情受挫,知道不?”
“滾一邊去,就他媽你知道。出牌!”
“別瞎嚼舌頭啊,早點睡,明天還要幹活。”祝磊咳咳兩聲,端起個茶壺也回屋了。
“這幾把老祝……”
“……”
次日,李天疇起了個大早,決定去東石村見老郝。此人毫無疑問是海禿子的至交,值得信任,而且海叔過世的消息也應該通知人家一下。他曾旁敲側擊的問過海叔媳婦,並未聽說過老郝其人,說明這個與海叔有着過命交情的人很神秘。
他的另一個想法是想通過老郝來摸一摸那戶馬姓人家的底,這樣要比自己蠻幹強的多,只是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但不管怎麼說總要試試。
天還沒有完全亮,衆人也都沒有起來。李天疇活動着身體,看見海叔媳婦在伙房裡忙碌,正想過去打個招呼,看看能不能隨便墊上兩口,早日出門。
小宋卻從裡面走了出來,手裡端着一個精緻的盤子,上面擺滿了吃食,饅頭、包子還有兩碟小菜,品種挺豐富。
“早。”李天疇滿面微笑。
“趕緊吃飯吧。”小宋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似乎早已知道李天疇等在那裡。
李天疇悻悻的跟了堂屋,坐定之後,他發現小宋只拿了一副筷子,不免詫異,“你也坐下吃。”
“我要等會兒,嬸子那邊還要幫忙。這些都是你的。”小宋說着又轉身出去了。
“難道是給我單獨先做的?”李天疇搖搖頭,心生感慨,還是有個家好。前段時間大家東躲西藏,日子難過,而且黑白顛倒、亂七八糟,早飯沒得吃,中午飯和晚飯多半也是自己混。吃了上頓沒下頓,人的心情自然要差些。
自從海叔媳婦和小宋一來,日子立刻就大變樣,再加上付爾德媳婦的幫忙,衆人的生活規律了很多。看來一個幸福的家離不開女人的操持,海禿子的話是絕對有道理的。
這時小宋又端着一碗稀飯和兩個煎蛋過來,見李天疇狼吞虎嚥,不禁皺着眉頭囑咐:“慢點吃,好像誰要跟你搶一樣。”
李天疇擡頭笑笑,“呵呵,吃相不好看。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要謝就謝嬸子去。”小宋一轉身,突然想起了什麼,“別忘了你答應我的。”
“答應你的?”李天疇一愣,繼而想起昨天晚上說過的話,於是連連點頭,“忘不了,我保證。”
“諒你也不敢忘。”小宋暗笑着離開了堂屋。
早上七點鐘,李天疇已經趕到了東石村,村口冷冷清清,一個人影都沒有,所有的生意都還沒有開張,要的就是這個時機。
他閃身進村,很快找到了前不久來過的老郝的小院,院門緊閉,裡面靜悄悄的。李天疇忽然有一股莫名的壓抑感,真要見到老郝,他不知道該怎麼張口,前幾天還活蹦亂跳的海叔說沒就沒了,老郝該做如何反應?
正在猶豫間,院內響起了腳步聲,李天疇伸着的手又縮了回來。腳步聲到了院門口,沒有猶豫的咣噹一聲打開了鐵門,老郝搜骨嶙峋的身形出現在了李天疇面前,頭髮蓬亂,像銅鈴般的雙眼佈滿血絲,一件油膩膩的白色跨欄套在身上,就像掛在晾衣架上一樣,給人一種空蕩蕩的感覺。
“郝叔。”李天疇連忙打招呼,生怕自己這樣站着會引起對方的誤會。
老郝猛然見到一個大活人,似乎並不吃驚,只是瞪着李天疇的眼神卻越來越複雜,漸漸的,對方的目光竟然有了些許悲憫和濃濃的殺意。
僅僅是這道目光,李天疇就感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有些透不過氣來。他清了請嗓子再次叫道:“郝叔,呃,我前幾天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