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畤感覺自己的視覺有了明顯的變化,居然能看清楚不遠處一個個神祗虛影的內在的東西,比如最前面靠左手的天神,身軀高大粗壯,披着黃金鎖子甲,胸甲的護心鏡卻溫軟如玉,他手持鏈錘,怒目圓睜,最顯著的特點便是額骨上方有一隻挺拔的金角。
這無疑是以大力見長的一位神將,但李天畤還能看到這天神頭顱和胸腹內部情況,頭顱神藏和丹田氣海中各藏有一隻金色獨角仙,莫非他是金龜子成神?又或者是某一界生靈因奉金龜子爲尊,而獲得神格成神的?
目光再移向下一位,這個神將的身軀更爲高大偉岸,身上的鎧甲極少,且全是亮銀色,手持一柄大斧,也是以力見長的猛將,他的頭顱神藏和丹田氣海中卻各有一頭白色的冰熊,一頭在雪峰之上俯視荒原,一頭仰天長嚎,煞是威猛豪放。
此神將對面的那位,體型卻嬌小了很多,但身上的戰甲色彩斑斕,一層層的光暈盪漾開來,極爲華麗,她肩後有一對高高揚起的火焰翅膀,給人一種無比尊貴又威嚴之極的感覺,李天畤驚訝的發現,這位神將的神藏中居然藏有一隻浴火的鳳凰。
李天畤還看到了其他神將隱藏於體內的許多種類的生靈,他們的神格來源不同,象徵不同,甚至成神之前的本體就是某種生靈,雖然物種生靈間的差異極大,但在神界中的形體卻是極爲相似,很接近於人族的外形,他們無一不是獲得足夠神格後晉升成神的,這樣相似的形體是巧合麼?說明了什麼?神界與凡間界存在着怎樣一種關係?
李天畤很自然的有了一種認知,神界的生靈雖然桓古有之,但絕非鐵板一塊,神的誕生其實豐富多彩,有先天大道自然形成的神祗,也有後天成神的生靈,他們來自諸天萬界,卻無一不是那一界中巔峰的存在,基本上取得神格成神,便有了成神的可能,本質是原有生命形式跨越式的轉變與昇華,這種概率儘管很低,但幾乎所有的諸天世界裡都有過發生。
但這個想法與之前的記憶碎片也有矛盾之處,比如說魔界,其中就有晉升爲大神魔的存在,但它們卻成不了真神,更不被神界所容,甚至爲此引發兩界的戰爭,這又作何解釋?不具備神格麼?那麼神格又是什麼?這是一個很核心的問題,卻如同在雲霧裡找不到方向。
想這凡世間,一切爭鬥的根源皆爲利益,那麼放眼其他世界,甚至是高高在上的神界、仙界,它們之間或者是與其他世界的爭鬥恐怕也離不開利益二字,利益又是什麼?統治權?跨界殖民?生存空間?
李天畤想的腦瓜疼,因爲記憶缺失太多,暫時也無法理順這些東西,但是視覺能力的變化引發了諸多新奇的想法和觀念,如同清泉一般噴涌,一刻也不得停歇,很容易陷入一個又一個的思維循環中,這種思考很有趣,很多都是把平凡普通的視角,拔到一個新的高度去重新看待問題,如此得出來的結論往往會完全不同。
這種奇妙的思想境界能很輕鬆的捕獲了李天畤的注意力,但他不得不強行中斷,因爲眼下不是時候,他需要振作精神,走進那火炎天宮去看一看那絲神性,是怎樣的一種力量讓老妖孽瘋狂卻又膽寒,哪怕只是獲得少許感悟,或者一些記憶碎片,都可能會幫助他迅速擺脫困境。
於是李天畤努力的睜大眼睛,把視線投向更遠處的火炎天宮,那不是一棟建築,而是一羣龐大的建築集合,其中最爲靠前、規模宏大的建築物是頗富中式特點的正殿,這又是一種巧合?又或者與他捕捉的記憶碎片存在着某種聯繫?
正殿的整體結構,下寬上窄,下方爲層層臺基,建築的四個面都是十分規整的梯形,以金黃色爲主基調,充滿了幾何棱角的外立面包含了很多中式建築元素,但又極爲的簡潔,只注重主體枝幹,省卻了很多繁瑣無用的裝飾,尤其是蓋帽式的頂部,採用的是重檐五脊殿結構,寬深**,氣勢雄偉浩大,但四角飛檐又被大大的簡化,形如巨大的刺槍一般從屋脊、廊檐中扎出,充滿了爆發性的力量。
遠觀正殿,就像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幾何體,按照中式建築結構有機的堆砌在一起,看上去頗爲彆扭,但又給人予強力的視覺衝擊,它更像是一種權利的武力的齧合體,屹立在面前,仿若山嶽,那種強烈的壓迫感難以言表。
左右兩側各有偏殿,與正殿保持着相當的距離,中間有半敞式的迴廊相通,偏殿很寬闊,中間居然豎起座座臺樓高聳入雲,站在南天門外,左右的臺樓就像一根根碩大無比的投槍直刺天穹,十分震撼。
這樣一種佈局在任何中式古建築中都難以找到參照,又與西式的城堡南轅北轍,這顯然已經脫離了凡間界的認知,而且無論李天畤怎麼看、從什麼角度看,火炎天宮都似一副碩大無比的上半身戰甲橫亙在天門之內,彷彿隨時撲面而來,那濃濃的殺機和威壓讓他不自覺的心中發虛,想要逃離。
正殿的後面雲蒸霞蔚,光影斑駁,還有許多建築物若隱若現,但以他現在所處的位置尚難分辨,李天畤深吸一口,開始活動四肢,但稍稍發力,整個身體便騰空而起,他不由的大吃一驚,昏迷前那種恐怖的壓力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現在不僅身輕如燕,而且渾身充滿了澎湃的力量,從空中落下,李天畤差點沒能保持住平衡栽倒在地,他忽然意識到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巨大的變化,既讓他興奮,又讓他有種說不出來的不安。
首先,就是到了南天門外後,他的神識忽然可以變成有形的軀體了,小小李天畤,就如同那曾經的小金人一般,有軀幹、四肢和頭顱,就像是元神誕生了一般,這是難以想象的,以他那點微不足道的常識也知道,修爲不達到半神境界是不可能擁有元神的,這是一個難以解釋的困惑。
其次是自己的身體內在結構,也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以前李天畤的神識只能看到血肉器官,無法看到更深層次的東西,但元神出現以後,他再看軀體內血肉的組合就不一樣了,那是一座座極爲複雜的符文陣法的組合,每一座符文陣法內又有無數個小的陣法構成,裡面還有更小的陣法,層層疊疊,密集的難以形容。
如此推測,李天疇立刻冷汗淋漓,無論是元神還是血肉身軀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無比,複雜之極的陣法系統,只可惜,他自己無法認識和解析任何一種陣法,因爲構成陣法的符文,他依然一個都不認得。
難道說身軀內的血肉以前就是這樣的?還是說只因爲眼力發生了某種變化?李天畤有點懵圈,但不妨礙他闊步邁上臺階走向南天門,他不認爲前面站立的神祗只是爲了一場簡單的禮儀,恰恰相反,考量考究卻必不可少,神祗們談不上拱衛天宮,但天宮與神性相關,不是什麼人都可以自稱‘七炎之主’的。
此時,左邊的貔貅爲他俯首,右邊的無名神獸收斂雙翅,兩個前掌高高揚起,好似與他親近,顯然,兩頭神獸已經認可了李天疇的身份。
當李天畤的雙足踏上最後一級臺階的時候,耳邊神祗們的竊竊私語變得異常清晰,而且再也不是如梵音一般晦澀難懂的神語,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他都能聽明白。
“兩個看門的傢伙認可了他。”
“那又如何?七焰烈甲只出現三色,不倫不類。”
“據我所知,戰神殿的金甲武士,每一個都能身披此甲,最起碼也要顯現四色。”
“眼下他連半神境界都未達到,但卻有了元神,應該是‘七炎之主’覺醒不假。”
“沒有神格的凡胎,談何覺醒?又如何進得了天宮?”
“說來也是,就算我等擡手,那天宮內的炎焰也會把他燒成灰燼,就算他僥倖不死,那後面的神性威壓也會將他化作虛無,徒增煩惱而已。”
“咦?醒世金身也不在了,他怎地如此狼狽?”
“想那落英神女甘冒奇險,煞費苦心,到頭來恐怕還是一場空啊。”
“……”
“落英神女?”李天畤眉頭一皺,繼而心頭像被炸雷重擊了一般,記憶的碎片瞬間掉落,那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往事重現,君顏當年晉升真神時便被尊爲落英神女,由於神通法力玄妙,掌管神界七十二神殿的洛英殿,那時的‘七炎之主’則剛剛晉升主神,戰神殿則重新迴歸十二主神殿的位置。
君顏,便是落英神女,‘七炎之主’也即是當時的戰神,但這一幕往事卻讓李天疇想起了更多的東西,那時候的神界雖然表面看似強大無比,但內部充滿了矛盾,他的潛意識裡忽然將一些支離破碎的東西給串聯在一起,包括了之前想到的神界生靈、對魔界的戰爭,以及大道天生和後天晉升的矛盾,是了,從那時候起,十二主神殿便因尖銳的矛盾而起了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