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下午,羅軍騎着車把該找的地方都找遍了,甚至還在原來的洗車店附近蹲了好久,卻連李天疇的人影也沒見到。
意想不到的是,當羅軍拖着疲憊的身體回來時,李天疇已經先他一步到家了,正在院中活動筋骨,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
“找了你一下午。”羅軍心裡不痛快,本來生意就不順,而且也正在爲李天疇的事情擔心。
“出去隨便走走。房子看的怎麼樣?”李天疇微微一笑,並不解釋,很輕鬆的岔開了話題。
羅軍搖搖頭,”位置不好,而且房租太貴。“
“不着急,慢慢找。”李天疇安慰道,“我這肚子好多了,晚上咱倆喝一杯?”
羅軍沒了脾氣,一股子怨氣也無影無蹤。雖然不開心,但也不好擾了李天疇的興致,於是點點頭,“等會兒我去弄兩個菜。”
酒不上檔次,菜也簡單,兩個人對吹一瓶,但喝得還算盡興。其實李天疇是硬撐着,他才喝兩口就知道身體要出麻煩,自己過於逞能了,後面的酒只能意思一下,抿點就好。
好在羅軍打開了話匣子,談興頗濃,所以也沒有在意李天疇到底喝了幾口,一瓶白酒十有八九都進了他自己的肚子。
雖然剛剛遭受打擊,但羅軍並沒有改變他的初衷,對未來的創業仍然充滿信心,這讓李天疇聽了心裡非常的踏實,但同時他也瞭解到羅軍現在的經濟條件異常困難,從出租屋的陳設就能看得出來。
縱觀車行衆人,除了學徒之外,從耿叔到幾個師傅都是混混,無非是大混混、小混混而已。沒想到自己後來居上也成了混混,而且還是混得最慘的那種。能像羅軍這樣有想法的人真還沒有,怪不得他一離開車行,耿叔就限制他再與大夥聯繫,是怕干擾了他的生活,可謂用心良苦。
或許羅軍從未融入到車行的這夥人中,但憑雙手吃飯,堂堂正正的生活纔是正途。這曾經是李天疇真正向往的,但現在卻越離越遠,已經遙不可及。
李天疇現在很能理解了耿叔的託付,他十分希望車行衆人都能像羅軍一樣,找到自己爲之奮鬥的方向,踏踏實實的生活。而不是整天江湖恩怨,打來殺去,似乎除了這些,大家都不知道爲什麼而活着。
兩人一直聊到很晚才休息。次日醒來,羅軍已經出去了,怕是又去找房子了。
李天疇換了身衣服,經過昨晚的嘗試,似乎可以稍微進食了,於是他毫不客氣的吃掉了羅軍準備好的麪包,又在院子裡活動了一會兒,他也出門了。
這一天羅軍很辛苦,同時也很高興,他整整看了五處門面,終於定下來一家。眼看快到了晚飯時間,他買了酒和吃食,匆匆趕回出租屋,迫不及待的要將好消息告知李天疇。
但讓羅軍十分意外的是,李天疇竟然不辭而別,歪歪斜斜的小桌上留下了一張紙條和一個厚厚的信封。
紙條上是很簡單的一句話,“多付的房租我幫你拿回來了,還收了點利息。開好你的洗車行,努力!後會有期。”沒有落款。
羅軍腦袋嗡的一聲,急忙打開信封,裡面是厚厚的一打百元大鈔,足有幾千塊,別說半年房租,一年的都夠了。這個瘋子幹了些啥?羅軍的第一反應就是衝出院子,跳上了摩托車。
一路風馳電掣的趕到了他曾經的洗車店附近,遠遠的望去,頓時讓羅軍目瞪口呆。那一排平房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的破磚爛瓦和殘垣斷壁,不遠處還停着一輛推土機。四周用布條圍了好大一圈警戒線。稀稀拉拉還有幾個看熱鬧的人站在那裡指指點點。
羅軍的嘴裡發乾,小腿發軟,李天疇一定是闖大禍了,這廝的性格怎地變得如此火爆,一聲不吭就把人家房子拆了?真的瘋了。萬一要是出了人命咋辦?羅軍瞬間有了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雖然羅軍的擔心很正常,但李天疇並不會胡來蠻幹,他事先是經過考慮的,原則是儘量不給羅軍留下後遺症,而且他做到了。
原本李天疇不想把動靜搞這麼大,拿回多付的房租,出出氣就好。但是怎樣才能不牽連到羅軍,這是個傷腦筋的問題。
爲此李天疇在那排平房周圍晃盪了整整一天。早上去的時候就讓他眼睛一亮,因爲一間房子的門口貼着招租啓示,上前看過以後,他十分生氣,這幫無賴巧取豪奪將房子弄到手,自己不做生意,反手又要將房子租出去,這不是噁心人嗎?
李天疇略一考慮,決定再玩兒一次假租房,至少把原來的房東或者幕後的人找出來再說。彭無賴的這些土辦法有時候還挺管用。
沒想到他剛向房間裡的人打聽了兩句租房情況,突然來了一幫人,二話不說就將租房啓示給撕了,“誰他媽敢租這房子,老子弄死他。”罵罵咧咧,明目張膽的威脅。
這是什麼情況?本欲發火的李天疇感覺裡面有事兒,於是忍忍氣靜觀其變。果不其然,房子裡的人不樂意了,騰地一下跳出來和這幫人對罵,而且身後也漸漸聚集了一幫人。
聽了半天,李天疇大概明白了什麼意思,兩幫人的身份差不多就是附近村裡的地痞惡霸,應該分屬兩個不同的村子。雙方都在爭奪這排平房的使用權。其中一幫好像還是個什麼村支書指使的,聽着挺亂,反正狗咬狗都不是好東西,而且看上去矛盾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事情還弄複雜了,李天疇十分鬱悶,一時半會兒也搞不清楚誰是搶房子的罪魁禍首,這樣也就不好找到正主兒去要錢了。看來還得回去問羅軍。他正在猶豫時,雙方突然打了起來,還非常激烈。
看了兩眼熱鬧的李天疇索然無味,正要轉身離去另想他法,一個乾瘦的中年人忽然攔住了他,“小老弟要租多大的房子?”
李天疇冷眼打量了一下對方,暗猜此人必是打鬥雙方其中一撥的人,心裡突然產生了惡搞的念頭。反正都是些壞水兒,玩玩也無妨,“呵呵,這一整排做恐怕都不夠,不過你們這裡好像不太平呀。”
口氣不小,眼前這個年輕人雖然穿的不咋地,但氣宇軒昂,倒是不可小視,搞不好是個大主顧。中年人臉色一端,雙眼放光,“小老弟看來是做大生意的,房子不夠,我們可以加蓋,這一點絕對有保證,地是我們村的。”
李天疇心裡冷笑並未作應答,公路兩側的土地屬於**徵用,應該屬於國家,還他媽大言不慚說地是你們村的,哄三歲娃娃呢?
再看李天疇仍然一臉疑惑,中年人扭頭看了一下仍在打鬥的雙方,乾笑道,“臨時的小糾紛,很快擺平,而且我敢保證小老弟以後在這裡做生意絕對沒人敢來騷擾你。”
“你是房東麼?好像不是你說的那麼輕鬆吧?”李天疇用手一指打鬥現場,這時已經有人躺倒在地了。
“呵呵,房東是我們支書,如果小老弟有誠意可以借一步談話。”中年人見李天疇這樣說,愈發認定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是個大主顧,哪肯輕易放手,但似乎對眼前的惡鬥並不上心,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
李天疇頓時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老哥在開玩笑吧,這麼鬧騰還說不騷擾?誰敢在這兒做生意呀?”
“一會兒就見分曉。”中年人說話很鎮定。果然,沒幾分鐘就看見公路對面開來一輛卡車,上面拉了滿滿一車人,全是五大三粗的壯漢。
壯漢們雖然都穿的都是制服,但顏色各異,李天疇算是開眼界了,他多少能分辨出來服裝的類型,深藍色的保安制服,這個比較熟悉,淡藍色的工商制服、灰色的城管制服還有那麼一兩身沒有肩章的綠軍裝,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正在發愣之際,壯漢們已經紛紛跳下車,手裡拎着清一色的黑膠木棒,毫不猶豫的加入了戰團。這下李天疇分清楚了,壯漢們和出租房子的這幫人是一夥的,而那幫撕掉告示的人是另外一夥。
有了壯漢們的加入,毆鬥形式一邊倒,沒見怎麼賣力,戰鬥就結束了,還抓住了對方的幾個人。
“怎麼樣?小老弟,我說安全沒問題吧。看見沒有,這些兄弟可都是執法人員,那幫垃圾見了他們立馬就馬慫了。這下心裡有譜了吧?”中年男子十分得意,甚至有點搖頭晃腦。
李天疇差點笑噴了,但表面上卻故作驚駭的點點頭,隨即又疑惑的問道,“你敢保證他們以後不再來了嗎?”
“牛皮不是吹的,他們要是敢再來,我打斷他們的腿。”中年男子眼睛一瞪,底氣十足,彷彿李天疇剛纔的問題有辱他的面子。
“好。現在就談租房子的事兒,找你們支書去。”李天疇彷彿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暗想這位支書不知道是個啥玩意兒,看來正主兒是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