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豔陽高照。
黎墨的車停在了紅燈前面,此時他的心情非常的不好,過去的兩個多小時對他而來像是噩夢一樣,他聽說並證實了一件讓他根本就無法接受的事實。
樑哲殺了自己的女兒。
就在昨天。
而今天,樑哲剛被送往了一家精神病院。
“事情絕對不會是這樣的!”悲傷過後的黎墨被憤怒佔據了全部的身心,他惡狠狠地道。
“不過我會查出真相的!一如我往常一樣,要是真相如此,樑哲,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黎墨瞪着血紅的眼睛,望着前方人行道上擁擠的人羣,他真的很想碾軋上去。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因爲理智,因爲道德。
直到最後一個人走過了人行道之後,黎墨才緩緩驅動了汽車。
忽然間,他斜眼看到了路旁一個熟悉的身影。
黎墨將車開了過去,搖下了車窗。
黎墨的臉色有些鐵青,嘴脣都似乎因爲憤怒而發抖。
黎墨聲音沙啞地叫住了那個身影:“譚維——”
前方的身影停住了,然後緩緩轉過了身子,在一瞬間,她的臉上出現了驚喜,激動,以及興奮和恐慌,幾種複雜又細微的表情。
黎墨再次叫了一聲:“譚維。”
譚維的嘴角蠕動着,過了良久之後,她才道:“你已經知道了?”
黎墨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臉色愈加凝重。
譚維:“我是今天才回來的,我從來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
黎墨:“當初我是把小雪交給你的,她的死你也要負責。”
譚維低下頭去,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過了良久之後,她才擡起頭,望着黎墨道:“你想要我怎麼做?”
黎墨將副駕駛座上的車門打開,擺了擺頭道:“上車。”
譚維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繞到了車的另外一邊,坐上了副駕駛座,與此同時,後排的車門也被打開了,一個年輕人坐了上來。
黎墨透過後視鏡望了那個年輕人一眼,眉頭皺了一下,然後問向譚維:“他是誰?”
譚維還沒有說話,那個年輕人立馬說道:“我叫肖小錘,別人都叫我小鐵錘,我之前是一名警察,不過現在不是了。”
黎墨:“那你現在是啥?”
小鐵錘搖晃了一下腦袋,沉吟片刻之後道:“一個男人。”
黎墨的嘴角抖動了一下,似乎想要冷笑,但不知爲何,他沒有笑出來。
過了一會之後,黎墨道:“你下車,不然會後悔的。”
小鐵錘望了譚維一眼,搖了搖頭:“我下車,就不知道去哪了。”
黎墨望着譚維,譚維沒有說話,扭過頭望向了窗外。
黎墨嘆了一口氣,踩下了油門:“好,那我就送你一程。”
車啓動,速度越來越快。
穿過了一條條公路,來到了人跡罕見的郊區。
黎墨忽然對譚維道:“閉上眼,把耳機戴上。”
譚維:“爲什麼?”
黎墨:“有些聲音你不該聽到,有些東西你不該看到。”
譚維:“你還把我當成那個什麼事都不懂的小女孩?”
黎墨盯着譚維看了一會,冷笑一聲道:“在我看來,你始終都是。”
譚維望着黎墨的雙眼,過了一會之後,她才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將耳機戴在了耳朵上,然後閉上了眼。
黎墨微微擡頭,透過後視鏡看着後座上的小鐵錘。
黎墨:“還沒告訴你,我叫黎墨,之前是名精神病醫生,不過現在不是了。”
小鐵錘笑了起來:“你好,黎墨。”
黎墨的嘴巴動了一下,緩緩道:“你好,小鐵錘,我們的這趟行程裡真的不該有你,不過既然你沒地方去,我只能送你一程,還好,你已經知道了你是一個男人。”
黎墨停頓了一下之後道:“一個男人就要有擔當對不對?”
小鐵錘使勁點了點頭,這是第一次有人稱呼他爲一個男人,而且還是個有擔當的男人,他感到由衷的高興,他感覺自己重新煥發了青春,因爲他知道了自己是誰了,想到這,小鐵錘不由地望向了前面的譚維……
忽然之間,黎墨從懷裡掏出槍,他的頭也沒回,手臂快速伸向後座,對準了小鐵錘的額頭。
“砰!”一聲槍響。
小鐵錘的腦袋爆開,鮮血噴濺了出來。
黎墨輕吸了一口氣,伸出手,將濺到後視鏡上的鮮血緩緩擦掉。
譚維的頭轉向窗外,她的眉頭跳動了幾下,一滴淚從眼眶中涌了出來。
她的耳機中傳來了那首熟悉的歌,熟悉的旋律:
夢裡夢到醒不來的夢,浮現你被軟禁的紅
所有刺激剩下疲乏的痛
再無動於衷
從背後抱你的時候
期待的卻是她的面容
說來實在嘲諷
我不太懂
偏渴望你懂
……
中午,郊區,一輛黑色的大巴車停下。
六個警察手握機槍,分兩排站立。
樑哲率先從車上走了下來。
他擡起頭,望向了前方,他看見在一百米左右的遠處,站着一羣人,爲首的是一個身材高大,帶着一頂黑色帽子的男子。
在這羣人的身後,聳立着一座巨大的看起來有些老舊的建築物。
建築物四周的牆是純白色的,很高,很厚。
建築物的門是青色的,很寬,很高。
建築物在陽光的照射下,卻沒有讓人感覺到明媚,反而感覺到有些陰森壓抑。
樑哲緩緩走了過去。
他的嘴巴在蠕動,像是嘴裡正在嚼着什麼東西。
走了五十米左右的距離之後,他忽然停了下來,指了指自己的鞋,跟旁邊的一名警察道:“裡面有塊石頭。”
警察看了樑哲一眼,沒有說話,轉過頭,望向了身後。
後面的兩個精神病罪犯和樑哲擦肩而過,其中一個故意蹭了一下樑哲的肩膀。
樑哲身子搖晃了一下,他的頭順勢往旁邊一偏,嘴巴輕輕張開,舌頭往外一抹,一個東西落在了樑哲的手掌裡。
樑哲低頭看了一眼,迅速將手掌合上。
這是一個環形別針。
樑哲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彎下腰,將自己的鞋子脫了下來,在地上扣動了幾下之後,重新穿了起來。
環形別針被樑哲悄悄塞進了樑哲的右腳的兩根腳趾之間。
樑哲輕輕跺了一下腳,然後搖晃了一下腦袋,繼續前行。
走到那羣人旁邊的時候,那個身材高大,戴着一頂黑帽子的男人忽然對着樑哲笑了起來。
就在此時,那道青色的鐵門忽然‘嘎嘎’響動了起來。
兩道門同時緩緩打開,在它們的相連之處,逐漸印出了一個很大的符號——X。
一道門向裡開,一道門向外開。
Wшw_ ttkan_ ℃ O 左邊的門帶着‘》’往外面開,右邊的門帶着‘《’往裡面開。
樑哲望着緩緩打開的巨大鐵門,臉色微微發生了變化。
風忽然變大,一陣沙塵席捲而來。
樑哲眯起眼睛,回過頭去,盯着來時的那條小路。
遠處似乎出現了一個跳躍着的模糊黑點,黑點由小變大,由遠及近。
那是一輛車,一輛嶄新的福特野馬,顛簸在崎嶇的路面上。
樑哲微微一笑,轉過身去,邁步走進了鐵門裡面。
(完)
【彩蛋】來自樑哲的一封信
以下是樑哲的信件內容:
我叫樑哲,這是我的真名,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一米七三,長相平庸,不,其實我是一個隱藏殘疾人,因爲我右手中指比食指短,據說是因爲小時候上廁所不喜歡帶紙用中指扣屁股扣短的,所以我纔會經常用食指抵住自己的鼻翼,其實是爲了掩飾中指的短小。
但是我中指的指甲卻長得特別的快,經常三天不剪,指甲的長度就超過了食指,他們經常說我:中指短小,食甲過長。
咳咳,對於我自己,我是這麼認爲的,首先我是一名合格的心理醫生,其次我是一名優秀的心理醫生,最後,我是一名頂尖的心理醫生。
我敢拍着我的胸膛說,在中國,心理領域,沒有人比我更牛逼,我熱愛我的職業,我願意爲它付出生命,它是我的一生。
【精神碎片】是我的故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前段時間聽百川說,它好像要完結了。
其實我想說的是,它看起來是個結束,其實也是新的開始。
另外說一下,幫我做傳的人筆名爲伯百川,他只是個筆桿子,不大會動腦筋,雖然他比大多數人都來的聰明,但在我看來,他簡直笨的不是一點半點,但這也許是我太過聰明的緣故,不能怪他。
對於本書的一些隱喻和象徵,以及最終的真相,按照百川的說法,其實都已經夾雜在了書中,零零散散分佈在章節裡面,這一點我對百川還是很信任的,我承認他是一名稱職的作家,雖然還不是很優秀。
當然,如果你們有什麼疑問,有什麼顧慮,有什麼搞不懂的,可以直接來精神病院找我,如果你不怕被我傳染精神病的話(其實我沒病,你們肯定知道的)。
還有,我不止一次跟伯百川說過,也跟我自己說過,我肯定會出去的,當然不是以別人認爲的方式,而是以我自己的方式,我相信,只要我想出去,一個小小的精神病院肯定是困不住我的。
這裡是我生命中一個停留的地方,在這裡,我將會見到許許多多不正常的人,他們將開闊我的視野,將豐富我的人格,將讓我更加了解我自己。
我沒錢,沒家,沒愛人,沒孩子。
我四大皆空,所以一無所懼。
我是個男人,脫光了衣服,就剩下一臺小鋼炮,除了它,我一無所有,而正是因爲有了它,我才能夠成爲我想成爲的那個人——一個男人。
中指短小,食甲過長的真男人。
真男人,不揚威,要低調。
【片花1】專訪直男鄭君
我:鄭君,這個名字很有意思,是正人君子的含義麼?
鄭君(一臉正經):是的,正人君子,站得直,走的正,一身正氣,不做虧心事……好吧,我實在吹不下去了,其實就是小的時候起名字沒查字典的緣故,還有‘君’這個字我一直覺得太女性化,不符合我陽剛的男性氣質,要是千鈞一番的鈞,或者軍事的軍都比這個好……
我:咳咳,咱們先不聊名字的事了,我其實很想知道,你和樑哲的關係,到底是什麼樣一種關係?
鄭君(略微沉思):簡單點說,我和他是沒有血緣的好兄弟,雖然我經常給他添麻煩,但你也知道,其實他離不開我,只有當着我的面,他纔會罵人,複雜點說,其實我真的有點喜歡他,不過等等……你別張這麼大的嘴巴,我的意思是,我對他有好感,嗯,應該這麼說,如果我不是個直男的話,我應該會和他結婚……沒錯,就是這樣……
我(驚恐狀):結婚?這是什麼鬼……你們難道……
鄭君(哈哈大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個直男,很直很直的,不會有那方面的想法,不過樑哲這個人很特別,他似乎總能走到一個人的心裡,而對於我這樣一個看似大大咧咧,實際上極其孤獨的一個人來說,能夠讓我感覺他了解我,這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又無比美妙的事情。
鄭君(小聲道):你沒有過那種能夠了解你,並且你能夠真正地感覺到他了解你的朋友?
我:你是指男的麼?
鄭君:無所謂男女。
我:我覺得除了我前前前任女朋友,再也沒有過了。
鄭君:咦,小夥子,你今年多大?
我:25……
鄭君:還沒結婚?
我:咳咳,等等,今天是我來採訪你吧,我們要不換一個話題吧……跟我說說你和樑哲是怎麼認識的好嗎?
鄭君(端正身子):就像你書裡說的,我們是通過信件認識的,不過有一個細節挺有意思的,我想跟你說一下。
我:你說……你倒是說啊(着急狀)……你特喵倒是說啊(我心裡在罵)……
鄭君:我想想還是算了,這種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不過,其實也沒啥了,事情是這樣的,有一次上廁所忘了帶紙,不是最初的那次,是後來我們已經開始往來的時候,我正好在廁所裡看他的信,實在是沒有辦法……我就把它當了廁紙,不過(邪氣的笑),我擦了之後又把它拿出來洗乾淨了……
我(驚恐狀):這麼說,那封信你現在還留着?
鄭君(傲嬌狀):那是當然!要不我給你看看——
我:額……算了算了……我剛吃了晚飯……這個實在不方便……
我(迅速轉移話題):對了,一直想問你,你胸口那道刀疤是什麼時候留下的,怎麼留下的?
鄭君:這個嘛,其實也沒啥,有一次高中被人堵架,對面一溜子二十幾個,我只有一個,當時一看明顯打不贏,然後索性從旁邊地攤上抓了一把刀,然後在自己的胸口切了一下……
我:這麼說,那道疤是你自己切的?
鄭君:這是一個秘密,不能讓讀者知道……順便告訴你一個絕密,打架的時候你對自己越慘,對方就越害怕,這是我總結出來的實戰經驗,以後你也可以試試。
我:算了算了……這種事我還是不大敢幹……
鄭君:你喝茶嗎?我看你是不是口渴了,咋一直在嚥唾沫,要不我給你泡壺茶吧?
我:我不渴,真的不渴,你別泡……好吧,沒想到你所謂的泡茶只是白開水而已,咕嘟咕嘟……
我(放下水杯):那個還有一個問題,你爲什麼一直都沒有女朋友,你看你都這麼大年紀了,鬍子一把大了,還有白髮了,笑起來一臉褶子……
鄭君:跟你聊天還是挺愉快的,一看就是個會說話的人(緊閉嘴脣)。
我:這都是跟你學的啊,快說,到底爲啥沒有女朋友(不知爲何,喝了那杯水一下子就勇猛了很多)?
鄭君:其實很簡單,就是沒有遇到對的人,而且我還年輕,不想這麼快就進婚姻的牢獄。
我:這是我今天聽到的最靠譜的回答了。
我:最後一個問題,你借樑哲的那十萬塊錢最後還了沒有?
鄭君(眉頭一皺):我是那種借錢不還的人嗎?當然要還的,只不過現在還沒有而已,對了,你是個網絡作家,網絡作家應該很有錢的吧,我前幾天看那個什麼網絡富豪排行榜,有個唐什麼土豆一年就賺了幾個億,要不你先借我點吧,我最近手頭緊,理髮店快招不到技師了。
我:咳咳,這個實在不好意思,不瞞你說,我很窮的,真的很窮,一個月稿費才一千多塊,還有扣一百多塊的稅……
(相互哭窮半小時——)
半小時之後。
我:我看你今天挺開心的,說的話也很有意思(其實是逗逼),跟樑哲描述的你不大一樣,也跟我書裡描寫你的那種帶着邪氣的陽剛熱血形象不大一樣,對於這點,你有什麼要說明的嗎?
鄭君:我是個很隨性的人,而且也是個男人,男人嘛,不就是喜歡閒着沒事吹吹逼嘛,再說了,生活已經這麼難了,難道自娛自樂下都不行了?
我:可以可以……我沒事也喜歡吹吹逼……
鄭君:小夥子有覺悟,以後跟我混吧。
我:我還要寫三部曲呢……
鄭君:啥曲?
我:《Psychology三部曲》,我準備寫第二部了。
鄭君:好樣的!我也算是認識作家的人了,等出了書給我簽名版吧,我收藏着。
我:一定一定(啥時候能出還不一定呢)……還有(這傢伙不會給當廁紙用了吧)
我(起身):今天的採訪就到這吧,時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不然坐不上公交了(這傢伙住的地方好偏僻)。
鄭君(起身相送):好,以後有事找我,在北城,沒有我擺不平的事。
我(到門口):對了,你有沒有沈奕菲的電話,我想下次去找她聊聊。
鄭君:那必須有啊。
(記下了沈奕菲的電話之後)
我:謝謝君哥!
鄭君:小事小事,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後給我信息。
我:好的……(想不到這傢伙竟然這麼貼心)
【片花2】譚維的拉人入夢(上)
下午六點,夕陽西下。
拜郎餐廳,我一個人坐在桌上。
十分鐘之後,一個淡妝素雅的女人走進了餐廳。
我揚起手,打了一個招呼,她朝我走了過來。
她坐在了我的對面,擡起頭,朝我微微一笑,她的笑容很乾淨,眼神也很乾淨,像是山間的泉水一樣,透着一股溫暖的感覺。
“你好,我叫譚維,是一名心理醫生。”她這樣說着。
“你好,我叫伯百川,是一位網絡作家。”我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細膩白皙,柔軟光滑,像是上等的綢緞一樣。
“真的不好意思,過了這麼多天才出來跟你見面,過去一段時間真的太忙了。”譚維將手包放在旁邊,淡淡地道。
從她的眉宇之間,我看到了一絲憂愁。
“你要喝點什麼?”我笑了笑,順手招呼服務員過來。
一個年輕的女服務員走了過來,她的臉蛋很圓,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我。
我忽然想起了什麼,問向那個服務員:“你叫什麼名字?”
服務員詫異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工牌,笑道:“17號,葉凡花。”
“哦,挺好的名字。”我點了點頭,同時望向了譚維。
譚維低聲道:“一杯純咖啡。”
我是在七天前約譚維出來見面的,那時的譚維很忙,沒空出來跟我見面,但她卻一口答應一定會盡快抽出一個時間來見我。
就這樣,過去了一週。
今天早上,她打電話給我,約我下午六點在拜郎餐廳見面。
咖啡很快就上來了。
在譚維低頭喝咖啡的時候,我仔細端詳了一下她。
精緻的面容,像一個明星一樣,但讓我感到驚訝的並不是她的長相,而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
此時的她雖然纔剛剛20歲,但在我看來,她像是已經30歲了,不是說她長的老,而是她眉目間透漏出來的那股淡定和自信,讓我覺得她的心理年齡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實際年齡。
“最近還是很忙嗎?”我選擇以這樣一個隨意的問話開場,因爲我知道她根本就不在意。
“前段時間考心理資格證書,這段時間在進修,同時準備和朋友開一家診療所。”譚維依舊不緊不慢地道,像是在講述一個別人的故事。
但她的眼睛忽然瞟了我一眼,在和她眼神接觸的一剎那,我似乎看到了她眼神當中蘊含的一絲別樣的東西。
很奇怪的東西,至少我從來都沒有見過,有點妖異。
我搖晃了一下腦袋,低頭喝了一口咖啡,不知爲何,見到譚維真人之後,讓我整個人陷入一陣莫名的緊張當中。
這種情況是在之前從未出現過的。
我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又喝了一口咖啡,咖啡苦澀的味道刺激着我的大腦,我深吸了一口氣,擡起頭望向譚維。
“今天來主要是想問你一下……你的那個……”
不知爲何,我忽然有些開不了口,不,我心裡有着一絲絲的害怕,我深切地感受到了,那絲來自非現實世界的恐懼。
“嗯?”譚維擡起頭望着我,眼睛中帶着笑意。
“那個……拉人如夢……對,沒錯……就是拉人如夢,是怎麼回事?”
忽然之間,我有些語無倫次了起來,一股異樣的焦慮感席捲了我的全身,讓我喉嚨有些發癢。
我乾咳了一聲,等待着她的回答。
譚維沒有說話,她低下頭,拿起手中的咖啡杯,輕輕旋轉着。
“我知道這是你的秘密,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沒事。”
我不會強人所難,至少不會對她這麼做。
譚維還是沒有說話,她輕輕擡起一隻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面頰,然後喝了一口咖啡,再次將咖啡杯端在了手裡。
空氣忽然沉默了下去,有些尷尬。
我想說點什麼,可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就在那一瞬間,我忽然感覺譚維絕對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或許在我之前的描寫當中,漏掉了一些什麼,或許,我和她本來就不是生活在一個世界的人。
“拉人入夢?”譚維忽然擡起頭,看着我,她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懶洋洋的笑意,“你在那本書裡是這麼定義我的催眠能力的嗎?”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我知道此時並不是我說話的最好時機。
“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譚維站起了身子,走了出去。
猶豫了一下之後,我也站起了身子,跟着走了出去。
其實最開始我是不想跟她出去的,但不知爲何,看到她那瘦小但卻筆直的背影的時候,我忽然被她強烈吸引了,像是有一股魔力牢牢抓住了我的心。
不要誤會,這並不是愛情,只是她身上謎一樣的光環觸發了我的好奇心。
“你來開車吧,我有點累。”她坐在副駕駛座上這麼說。
我發動了汽車之後問道:“去哪?”
“往前走,前面路口往右拐。”
車輛前行,夜幕降臨。
不知不覺間,我們竟然駛上了一條沒有路燈的小徑。
“你確定是這條路?”我有些着急地問道。
“沒錯。”她眯着眼睛說道。
“我們要去哪?”我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問一下。
“一個你熟悉的地方。”譚維似乎笑了起來。
看見她的笑容,我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天空忽然下起了下雨,雨滴從車窗外飄進來,落在我的脖頸上,涼颼颼的。
我打了一個噴嚏,緊盯着有些昏黃的路面。
“你知道嗎?”譚維忽然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最近時常在想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那次遇到樑哲對我來說,究竟是好還是壞?”
“你想知道我的答案嗎?”
“不,我不想知道,但你可以告訴我。”
“我覺得不是件壞事。”
“也不是一件好事對嗎?”
“我可沒這麼說。”
“看不出來你還挺機智的。”
“都是跟你們學的。”
就在此時,譚維忽然望向窗外,指了指外面道:“我們到了。”
我急忙扭頭望向窗外,一瞬間,我的腦子懵了。
外面,是那座廢棄的工廠。
【片花3】譚維的拉人入夢(下)
窗外的雨不停地下着,雨滴打在窗玻璃上,噼啪作響。
我望着外面那個廢棄的工廠,張開的嘴巴怎麼也合不上了。
是譚維敲打車窗的聲音讓我從巨大的驚愕中甦醒了過來。
譚維在外面,一隻手遮住頭部,另外一隻手輕輕地敲打着車窗。
我輕吸了一口氣,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我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麼想的,或者說,我根本不知道那時的我還有沒有思維,我只知道我似乎被某種魔力給吸引了。
在那幾秒鐘的時間裡,我感覺自己成了另外一個人。
一個雖然是我自己,但已經不像是我自己的人。
譚維:“還記得這裡嗎?”
我點了點頭,說道:“記得,那座廢棄的工廠。”
譚維:“你不是想問我那個拉人入夢是怎麼回事嗎?”
我望着譚維的眼睛,輕吸了一口氣道:“我現在已經在你的夢裡了,對嗎?”
譚維:“也對,也不對,既然跟現實一樣,那憑什麼說它是夢。”
強烈的震驚讓我幾乎說不出話來,我的一隻手悄悄捏在了另外一隻手的手背上,疼痛感傳來,讓我禁不住輕呼出聲。
譚維似乎輕笑了一聲:“不用試了,連他都無法判斷真假,何況是你。”
我知道她說的那個‘他’是誰,毫無疑問,就是樑哲。
伴隨着一陣‘哐啷’聲,廢棄的鐵門被打開,一股腐朽的味道撲面而來。
我咬了一下牙,情不自禁地望向了譚維。
譚維的表情很平靜,平靜的讓我感到不真實。
只有在那種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並深信自己可以完成的人的臉上才能看見這種表情。
譚維邁步走了進去。
我在門外猶豫了一下,望向了身後。
雨不停,天空漆黑。
身後似乎傳來了一陣細小的響動,黑暗中,我隱約看到了一雙藍色的眼睛正在緊盯着我。
“有人!”我驚呼出聲。
“是貓。”譚維頭也沒回地道。
一聲貓叫從遠處傳來,藍色的眼睛左右晃動,消失在了暗夜當中。
我驚出了一身冷汗,扭過頭去,走進了工廠。
廢棄的機器,腐爛的桌椅。
一堆堆的垃圾,成羣結隊不停流竄的老鼠。
如果不是在書裡描寫過,我根本不相信這樣的地方真的會在如此發達的今天存在。
“是不是有點不可思議?”
“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不過你帶我來這裡究竟是要幹嘛?”
“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你並不知道的事情。”
“什麼事情?”
“跟我來你就知道了。”
譚維的背景消失在了前方,她的聲音猶在我的耳畔迴盪。
拐過了一個角落,一直往前走,在路的盡頭,我看見了一扇門。
那是一扇斑駁的木門。
譚維站在門外,歪過頭,望着我,她的表情中似乎帶着一種別樣的東西,讓我一時難以猜透。
等我走到門邊上時,譚維的手放在了木門的把手上。
那一瞬間,我很想拉住她,阻止她,告訴她其實我並不想這樣做。
可已經晚了。
“吱呀”一聲輕響,木門開了。
一道亮光從門後射了出來。
我眯起了眼睛,艱難地望向裡面。
夕陽如血,海闊天空。
我的面前,是一片蔚藍的大海。
我的腳下,是流動的沙子。
一個白裙女孩朝我跑來,喊着我的真名。
她笑着,跑着,白裙在空中飛舞。
海鷗在歌唱,螃蟹在舞蹈。
海浪輕拍着沙灘,帶來大洋彼岸的問候。
“秋——”
白雲蒼狗月如輪。
一聲呼喊一世存。
她奔跑過來,像一隻精靈,美輪美奐的不是容顏,也不是笑臉,而是那穿古越今的掛念。
白裙女孩和我擦肩而過。
再回首時,已是背影蕭索。
身後無人,可那排腳印依稀尚存。
明明是踏在沙上,爲何會留在心間。
這一排腳印,通向了何方?
流動的風沙沾溼了我的眼眸。
我回過頭來,望見了一張平靜的臉。
“你知道的,有些事永遠都回不去,有些人,只能在夢裡見。”
那張平靜的臉在輕輕訴說,我卻已經聽不見。
猶記得那年的海風吹亂了散發。
猶記得那年的沙石刮傷了腳踝。
猶記得那年的眼鏡掉落在深海。
擡起頭,看見了天空的魚。
再低頭,已是過眼雲煙。
等海風再次吹過面頰的時候,我點上了一顆煙。
當菸灰散落在沙灘上隨風遠去的時候,我脫下了衣服。
我一絲不掛,跳入深海。
海水入嘴,鹹鹹的。
原來不止血是鹹的,海水,更是鹹的。
不,眼淚也是鹹的。
如果你沒嘗過眼淚的滋味,那肯定不知道海水是什麼做的。
窒息的感覺撲面而來。
一隻手伸向了我的嘴旁。
“喝的差不多了。”
譚維在桌子的對面,望着我說,她的一隻手握住了我手中的咖啡杯。
“咖啡原來真是苦的,我今天才知道。”
我將咖啡杯輕輕放在桌上,喃喃自語。
譚維:“很抱歉,我不應該這麼做的,我以爲你想。”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世事本就難料,誰也不是誰肚子裡的蛔蟲,怎麼會知道別人想要的是什麼。
譚維:“我想你應該知道了,拉人入夢,並不是真的拉人入夢,催眠也僅僅只是手段,一切一切看似懸乎的過場只不過是咱們腦中對於過去美好的幻象。”
我:“可畢竟路是一直往前的。”
譚維站起身子:“對,心的方向,就像向日葵。”
我:“不管經受怎樣的折磨,都應該對準着陽光。”
譚維笑了起來,一如那個十幾歲的女孩,笑的純真而可愛。
她轉過身子,把背影留給了我。
我伸出手,叫過服務員。
那個長着圓臉蛋,大眼睛的女服務員站在我的身側。
“你叫什麼名字?”
“周悅。”
“給我來一杯雞尾酒。”
“我們只有雞尾,沒有酒。”
“那我要三隻雞尾。”
【片花4】小鐵錘的最後一封情書
小鐵錘的屍體在三天後,被一民漁民發現。
在後續的警察跟進調查中,發現了小鐵錘隨身攜帶的一封信。
這一封並沒有送出的信,其實是一封情書。
內容摘錄如下:
我叫肖小錘,別人都叫我小鐵錘。
我成長在農村,從小就有一個夢想。
我的夢想跟和我一起成長的小夥伴不一樣,他們大多數想成爲有錢人,而我的夢想是想成爲一名爲人民服務的警察。
我很懦弱,也很膽小,我連老鼠都怕,可我就是想當警察。
鬼才知道我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夢想。
爲了這個夢想我付出了很多,在獨自成長的過程中,我沒有朋友,因爲他們都覺得我不配做他們的朋友。
我不停地學習,只要有一點時間,我就蹲在圖書館裡,補充着自己。
終於,我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我成爲了一名警察,雖然目前還是實習的身份。
但是,在我成爲一名實習警察之後的第35天,我遇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徹底改變了我的命運。
這個人讓我知道,我的夢想根本不是成爲一名警察那麼簡單。
或者說,跟這個人相比,夢想都是他媽的狗屁。
這個人是一個女人,本來我想用女孩還形容她,但我感覺她比同齡的都要成熟,甚至比我也成熟許多。
或許,是她經歷了太多的故事。
一個有故事的女人總是成熟的。
她的名字叫譚維,21歲,跟我差不多大小。
我見到她的時候,她穿着一身OL白領制服,雙腿被黑色絲襪包裹着,頸間綁着一條素雅絲巾。
就是這麼簡單的裝束,從此之後無數次出現在了我的夢裡。
從此之後,我就患上了失眠。
我失眠的原因只有一個,我愛她。
但要是隻有這一個原因,我肯定不足以失眠,我失眠的最根本原因是,我愛她愛到骨頭裡,而她並不愛我,一點都不。
我是在三天之後才意識到這件事的。
雖然我卑微到足以將自己埋進塵埃,然後開出一朵她想要的花來。
可是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譚維,這個成熟的女人,這個讓我魂牽夢繞的女人,她愛着另外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是樑哲。
雖然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但是,當我真正意識到,她愛樑哲愛的有多麼深的時候,我還是感到了巨大的傷痛。
我不知道她爲什麼會主動約我去海邊散步。
我更不知道我爲什麼會答應她。
反正,在那個下着小雨的下午,我拋下了過往所有的一切,包括成爲警察的榮耀,毅然決然和她一起去往了海邊。
在火車上,我問她:爲什麼會是我?
她望着窗外說:你不是喜歡我嗎?
是了,這就是答案。
我喜歡你,就是沒有理由的陪伴;
我喜歡你,就是不計代價的付出;
我喜歡你,就是將眼淚嚥進肚子裡的流言;
可是,維維,這並不是愛情。
我很膽小,很懦弱,像一個懦夫。
我很善良,很敏感,像一個女孩。
男人,就應該像狼一樣。
可我不是狼,我只是羊,我過去二十年生涯的所學和所得都是用當羊換來的。
但是從那一刻開始,我就明白了。
羊,這個物種,是不配得到愛情的。
而狼,哪怕披着羊皮,都可以隨心所欲。
從那時起,我在心底下定決心,我要成爲一頭披着狼皮的羊。
爲了維維,爲了得到她的愛。
我忽然明白了一句話:女人的出現讓世界更美好,她們及由改變男人來改變世界。
我深吸了一口氣,披上了狼皮。
在火車上,我拉了她的手,她的抗拒讓我心在顫動。
可我並沒有放棄,依舊緊握着他的手,在那一刻,我像是重生了一樣。
我知道,我愛她,我並不會傷害她,我只是想得到和我愛她一樣的愛。
我們終於來到了海邊,在那個晚上,海風吹過。
我抱住了她的腰,緊緊抱住,我以爲抱住她,她就是我的了。
風很大,海浪拍擊着沙灘,我的耳邊傳來她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我知道,我的陪伴讓她有了些微的感動。
可是,維維,這並不是愛情。
我將她緊緊擁入懷抱,撫摸着她的秀髮。
她想要掙脫,可我沒給她機會。
當她再次要求的時候,我才鬆開,我承認,就算我不鬆開,她也沒辦法。
可她畢竟沒有看錯我,我是一個披着狼皮的羊,我是做不了壞事的。
從沙灘上離開,我們在旅館中住了一夜。
我們住在一起,是的,沒錯,我能聽見她在洗手間裡洗澡的聲音。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對於她,我沒有性,只有愛。
但是,如果性可以促進愛的延展,我不拒絕。
可是她拒絕了,那天晚上,她殘忍而又冷酷無情地拒絕了了我,像是貓拒絕吃爛掉的魚一樣拒絕了我。
可是我並沒有感到太多的傷心與難過,因爲這時我已經披上了狼皮。
那天早上的朝陽跟我過去二十年的朝陽都不大一樣。
那朝陽帶着一種類似於黑子一樣的東西,有斑點。
我忽然感覺我的內心發生了某些意想不到的變化。
我喜歡維維,真的喜歡她。
可是,親愛的,這並不是愛情。
愛要兩個人牽手——
我行走在黑暗的太陽底下,我像個男人一樣昂首挺胸。
我是一隻羊,披上了狼皮。
可我已不是我。
維維,親愛的,我知道,這並不是愛情。
可我不在乎……
【完結大感言啦】
等了這麼久,終於還是要忍痛將這本書申請完結了啊。
在2015年這一年裡,精神碎片陪我走過了春夏秋冬這完完整整的四個季節。
真的好開森……
從它最初的原型到順利完本,期間也有很多的波折,但好在有這麼多人的支持,在你們的支持之下,它雖然還是有些遺憾,但最終順利完結了。
我真的很慶幸來到這個地方,也很高興能在這裡遇到這麼多可愛友愛的朋友們。
對於這本書,其實我一直沒有完結的原因,就是想讓更多的人免費看到。
因爲一旦完結啦,就進入收費模式了。
但事情總是要有個有始有終的。
所以在今天新書發佈的一天,也算是完成了一個交接儀式,就順便把它也完結了。
雖然《精神碎片》完結了,但《Psychology三部曲》系列纔剛剛開始。
故事依舊在繼續,人物也一直在。
樑哲,這個角色,將會從第一部一直貫穿到最後一部。
對於樑哲這個人,百川本人是非常非常欣賞且欽佩的,我始終覺得他不僅僅是一個心理醫生,更是一個悟道者。
在心理催眠和巫術之間的悟道。
在病人的疾病和自身的創傷之間的悟道。
甚至是在自己與自己中間平衡的一種悟道。
他殺了人,他犯了罪。
可他真的得了精神病嗎?
我有理由相信,樑哲其實並沒有瘋。
或許,這一切真的就是他設計好的,或者謀劃好的。
而他,到底有沒有殺死小雪,在那個黑暗的幾分鐘裡,到底又發生了什麼?
樑哲是不是想要順水推舟,想要挖掘更深一層的東西,才選擇了以這樣一種方式去尋得真相。
黎墨在尋找真相,他鑽進了洞窟,也一羣行屍走肉在地底下鬥智鬥勇。
樊道明在尋找真相,他說心理學的盡頭的盡頭是神學。
十三娘也在尋找真相,她披着黑衣在物慾橫流的都市中行走,施法立身。
六角鈴鐺。
黑皮巫書。
黑色雙魚玉佩。
X手帕。
這些又代表着什麼……
是不是有一個更爲龐大的東西在外圍籠罩着一切。
而他們,也跟洞窟裡的行屍走肉一樣?
但是,他們,似乎並不滿足於此。
《碎片》是人的碎片,是一段一段閃現的碎片,將它們拼湊起來,就是《碎片》的完整體。
而《空洞》呢?
或許,一個一個的空洞也可以組合起來,組成成一個大的空洞,也就是思維的空洞。
所有人的身上都有着某些空洞,它們或許是創傷,或許是遺憾,或許是不甘和慾望。
這些人類身上的空洞不停地交錯組合,又會發生什麼樣的故事呢?
讓我們將視角轉向——《Psychology 思維空洞》
讓我們一起來看看,那些不正常人類的思維空洞到底是怎樣的。
歡迎新老讀者們,移步新書《Psychology 思維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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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川會將Psychology硬槓到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