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響了兩下。
還沒等樑哲起身開門,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樑哲微微一笑,知道譚維來了。
“這是我畫的平面圖。”
譚維興沖沖地走了進來,將一張圖紙放在了茶几上。
“你畫的?”
樑哲拿起圖紙觀看着。
“是啊,你看這裡,八平米的地方,我規劃出來做前臺接待,在這個位置……放一睹隔音木牆將前臺的位置和諮詢室徹底分開。”
譚維一邊笑着一邊解釋着。
“看起來還不錯……不過……”樑哲撓了撓頭,“這個隔音牆沒有門嗎?”
“啊……”譚維尷尬地笑了笑,臉色微紅地道,“我忘了……要不在這個位置加門吧,不要正對你的諮詢位置。”
“嗯,你上道了,還知道給病人留下心理空間,確實不能將門正對着沙發,最好是放在病人回頭第一眼看不到,但餘光能夠掃到的地方,而且,還要有個窗子,如果能搞了消音連珠的話最好了。”
樑哲一邊說着,一邊將圖紙放在了茶几上,望着譚維。
今天譚維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衣,加一件紫色的短裙,看起來清新脫俗,別有一番韻味。
“一切謹遵樑大醫生指令。”
譚維有模有樣地朝樑哲敬了一個禮,但當他看到樑哲正嘴角含笑地盯着自己的時候,臉蛋立馬紅了起來,急忙扭過頭去,彎腰收拾起了茶杯。
“譚維。”樑哲輕聲換了一聲。
“嗯?”譚維沒有回頭,聲音小的可憐。
“這個發匝是你的嗎?”樑哲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粉色的發匝,舉在身前。
“不是……我從來沒用過發匝……”譚維搖了搖頭,有些疑惑地望着樑哲。
樑哲點了點頭,將發匝重新放回到口袋裡,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開口道:“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去把咱們診療所的諮詢電話換了一個吧,安一個座機,以後你就可以當接線員了。”
“放心吧,一切交給我……不過……”譚維朝樑哲伸出了手,羞答答地望着樑哲。
“怎麼了?”樑哲眉頭輕皺,還沒想清楚是怎麼回事。
“這個啊……我怕我身上的不夠……”譚維搓動了一下食指和拇指,苦笑一聲。
“哈哈,瞧你的樣子,我還以爲發生了什麼大事呢。”樑哲從錢包中拿出一張卡,遞給了譚維,“這裡面有五千塊錢,如果不夠的話,再找我拿。”
“你這麼信任我?”譚維接過樑哲的卡,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
“密碼在卡的背面”樑哲站起了身子,舒展了一下筋骨,繼續道,“難道還有什麼理由讓我不相信你嗎?”
譚維望着手中的卡,臉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我下午有點事,今天應該不會過來了,明天中午有一個諮詢,你自己看着安排好啦。”
“恩,好的。”
譚維目送着樑哲離去,心底忽然升騰起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溫暖。
譚維低下頭去,開始收拾沙發。
一條白色的手帕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將手帕拿了起來,看着正面上的兩條上下交錯首尾相接的錦魚和錦魚下面的一行小字,譚維眉頭輕皺,似乎想起了什麼。
譚維將手帕反過來,一個血紅的X映入她的眼簾,只一瞬間,她的臉色便變了。
陽光刺眼,路上行人絡繹不絕。
樑哲在人羣中穿梭,感覺自己已經被太陽曬得暈乎了。
走過了五條街之後,終於找到了目的地。
樑哲將紙條塞進兜裡,鑽進了巷子。
702號……
702號……
樑哲嘴裡一邊唸叨着,一邊仔細觀察着巷子兩旁的號碼。
樑哲長吁了一口氣,站在了一處破舊的房門前。
樑哲剛想推門,忽然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條縫。
一個穿着豔麗的妙齡女郎從房門中鑽了出來,妙齡女郎盯了樑哲一會,自顧自地咯咯笑了兩聲之後,才扭動着性感的腰肢離去,一邊走着還一邊不停地回頭望向樑哲。
樑哲有些不解地搖了搖頭,剛想要再次推門。
門裡面忽然傳來一聲響亮的咳痰聲。
樑哲下意識地急忙閃身往旁邊躲去。
“噗!”
一口濃痰吐在了樑哲剛纔站立的位置。
一個短髮腦袋從門縫中伸了出來。
“請問,這裡是……”
樑哲急忙從旁邊閃出來,問話剛問到一半,忽然一雙有力的臂膀便緊緊抱住了自己。
樑哲心‘砰!’地跳動了一下,腦中閃過無數畫面,心中暗道一聲:糟糕!這是遇上搶劫的啦!
有力的臂膀使勁搖晃着自己,搖的腦袋暈暈沉沉,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我的樑大醫生啊……你可算是來了!”
一個渾厚的聲音如同霹靂一樣炸響在耳畔,讓樑哲的耳朵嗡嗡作響。
樑哲緊皺着眉頭,在兩隻臂膀的夾攻下,奮力地擡起頭——
在看到面前男子的一剎那,樑哲不由地口吐髒字:“他孃的,你這個臭小子,嚇老子一跳!”
“哈哈哈哈!”爽朗的笑聲響起,男子從臺階上一步邁下,攔腰抱住了樑哲,“不愧是兄弟啊!不愧是兄弟!你還真找到這裡來了!”
樑哲從剛纔的突然襲擊中甦醒了過來,一把將男子推開,面露厭惡地道:“光天化日,別摟摟抱抱的!”
被推開之後,男子的容貌才徹底暴露了出來,他平頭短髮,面孔棱角分明,透着一股剛毅神色,但他的眉宇間卻透着一股邪魅氣息,此刻他正笑望着樑哲,一邊的嘴角上揚,顯得更加邪氣。
這名男子便是樑哲的大學好友——鄭君。
“哈哈!”鄭君一邊笑着,一邊將門一腳踹開,“兄弟,你今天能來,我真是太高興了!真的!走,咱們進去好好喝一杯!”
“臉皮厚就是好,說假話一點也不臉紅。”樑哲一邊說着,一邊拾級而上。
不經意間,鄭君又攬住了樑哲的肩膀,不過這一次,樑哲沒有推開。
“這他媽的就是老子的基地!老子已經買下來了,現在就缺裝修,人我都請到了,剛纔出去那個小妹你應該看到了吧——”鄭君朝樑哲豎起了大拇指,表情誇張地道,“理髮技術!槓槓得!”
鄭君領着樑哲繼續往前走,來到了一處低矮的房門前,鄭君示意樑哲彎腰進去,樑哲從外面往裡面瞅了瞅,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
“進去吧,裡面纔是我真正的理髮店,就是沒開市而已!”
鄭君一邊說着,率先鑽了進去。
樑哲猶豫了一會,也跟着一起鑽了進去。
進去之後,逐漸適應了裡面的光線,樑哲才徹底看清。
裡面幾乎可以說是光禿禿的,除了中間一張桌子,以及旁邊一張牀。
另外,讓樑哲感到詫異的是,這屋子裡竟然有好幾個人。
有四五雙眼睛此刻正緊緊盯着樑哲,有大眼,有小眼,有媚眼,有兇眼……
樑哲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鄭君忽然大喝一聲:“都他孃的給老子滾!今天老子的好兄弟來了!都別在這礙事!”
三男兩女在聽見鄭君的吼聲之後,一句話也沒說,便灰溜溜地鑽了出去。
“我今天在面試!看這幾個傢伙,就知道沒有一個麻利的!還不如趁早滾蛋!”
鄭君拉過了一張椅子放在了樑哲旁邊,然後自己開始東找西翻了起來。
“哈哈!終於找到了!看,你最喜歡的酒,哥們專門給你留着,誰他孃的都不讓喝!我就知道你早晚會來。”
鄭君猛地打開酒蓋,一股酒香瞬間在房間裡瀰漫開來。
鄭君替樑哲倒滿酒後,舉起自己的酒杯:“來,先嚐嘗這酒味道如何。”
樑哲的眉頭緊皺在一起,他回頭望了一眼低矮的房門,然後轉過頭道:“鄭君,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在要在這裡開理髮店?”
鄭君將酒杯舉在半空:“當然是真的,你別看這個地方髒亂破舊,但相信我,不出一週,我就讓它變得乾乾淨淨,有模有樣。”
“來來來!喝了這杯再說!”
鄭君搖晃了酒杯,催促着樑哲。
樑哲輕輕嘆了一口氣,舉起了酒杯。
酒很香,但樑哲的心卻很惆悵。
樑哲甚至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主動找到這個地方來?
他更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將自己現在幾乎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交給鄭君?
他更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坐在這樣一個髒亂的地方喝酒聊天?
“哎!”
樑哲嘆了一口氣,從包裡取出一個信封。
樑哲將信封放在了桌上。
“這裡是五萬塊,你先把一期裝修做了吧,還剩下五萬我會在一週內湊給你。”
說完之後,樑哲站起身子,就要往外走。
鄭君忽然一把拉住了樑哲。
鄭君原本剛毅的臉變得有些扭曲,像是異常痛苦。
“行了,影帝,別演戲了。”
“操!別叫老子影帝……老子……老子……”鄭君的聲音在哽咽,表情愈加痛苦。
“行了,行了,你看你的樣子,別折磨自己了好吧。”
鄭君轉過頭去,抽泣了一聲之後,又替樑哲倒滿了一杯酒。
“老子不大會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讓這杯酒來代替吧。”鄭君將酒杯舉到樑哲跟前,“兄弟,咱們幹了!”
樑哲愣了一下,心底似乎有什麼久違的東西在一瞬間被觸動了。
樑哲接過了酒杯,一飲而盡。
酒很香,很烈,在喉嚨中咕嚕而過,跌入胃中,滾燙髮熱。
樑哲鑽出了房門,感到渾身發燙。
走出了巷子,走向了大街,路上的行人又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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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還在空中高懸,灼人肌膚。
但樑哲似乎感到身體內的熱度比體外的熱度更高。
樑哲仰起頭,正對着太陽,深吸了一口氣。
就在樑哲走後,鄭君鎖上了房門,一個人在低矮潮溼的房子裡,緊盯着面前的酒瓶,和桌上的信封,發了一會呆之後,忽然整個人俯在了地上,爬進了牀底。
不一會兒功夫,鄭君就從牀底拖出來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箱子。
鄭君吹掉鐵箱子上的灰塵,一隻手按在箱蓋上,臉色變得異樣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