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薔正思量着如何和蘭樑二人說道此事, 突然道上一陣塵土揚起。幾個彪形大漢,爲首的那個右臉一道疤,面目彼有些猙獰, 騎着馬匹反方向飛快駛過, 而他的馬背上, 還放着一個女子, 一襲鵝黃色的衣衫, 正趴在馬上,彷彿昏迷了過去,白薔眼尖, 影在路邊的草叢中差點沒尖叫出聲。
那是--------樓螢!
樓螢怎麼會在這裡?可是自己絕不可能看錯,樓螢眉心有一點硃砂痣, 剛纔分明看的很清楚, 可是, 到底發生了什麼,白薔心裡一時七上八下起來。路上正巧又經過一個書生並着書童二人, 二人騎馬很慢,白薔想也沒想衝上前攔下,還沒等那腐儒開口,將他一把扯下,從袖中丟擲一塊銀子在地, 翻身上馬, 一抖繮繩, 往那些人的方向追去。
路過茶棚也來不及解釋, 只是不停往前追, 大概跑到日頭偏斜,終於在靈州城外追上了他們。他們進了一家酒樓, 白薔拍拍塵土,狀若無人的進去。那四個大漢圍着一張桌子坐着,點了好酒好肉,白薔仔細一看,並未看到樓螢,心裡不禁突突跳起,再有仔細一想,門口有五匹馬,那麼還有一個人呢?細細看去,那個刀疤首領並不在…….
仔細聽那幾個大漢言談,一個道:“老大帶着那小娘們上房間去,怎麼還沒出來?”
“哪有那麼快,那小娘們真好看,老大大概是捨不得了!”
“哈哈,臭東西,那小娘們有什麼用,那麼嬌嬌弱弱,說話沒兩句就暈了,這揉揉撮一撮,還不碎了?哪有我們北方的女子,燒刀子一般,熱辣辣的纔夠爽!”
“胡日,你是想你娘們了吧!哈哈,我們老大才不是那樣的人呢…….”
………………..
白薔聽了一陣,招手叫來小二。
“客官有何吩咐?”
“我想住店,不知還有上房沒有?”
“有類,您這邊請…….”小二畢恭畢敬。
白薔漫不經心的走着,步調極慢:“這家酒店生意挺好呀?”
“託您的福,還算可以,這不,今早開張,就已經住了兩撥了…….”
“哦?這麼快?”
“可不是,您看那邊,就是幾位大爺開的房,他們剛剛還拿銀子給我叫我去尋個大夫,好像有位姑娘病了…….”
白薔走着,經過那間房的時候,漫不經心的往前又走了兩步:“這間好了!”
“那好,您裡面請…….”
白薔進門就將窗戶推開,這邊的客房都是靠着內庭院,外面都有寬大的窗沿可行走,白薔翻身跳出,悄悄潛近了隔壁的窗下,小心的看了一眼,裡面並沒有人,再細看去,牀上躺着一女子,綢緞般漆黑的長髮垂落在外,隱約透出裡面鵝黃的衣衫。
白薔飛快跳進去,跑到牀前,樓螢雙眼緊閉,臉上脣上血色全無,白薔用力搖晃她叫道:“樓螢,樓螢,快醒醒……”
樓螢極其緩慢睜開眼睛,白薔湊近說道:“我是白薔,樓螢,你怎麼會在這裡?”
樓螢眨眨眼睛,清明瞭些,突然抱住白薔大哭道:“影兒姐姐,嗚嗚,我好害怕,哥哥他不要我了,我一個人好害怕呀……..”
樓螢哭的這麼大聲,白薔連忙捂住她的嘴,叫她小聲點,而房門,此時被用力推開,那個刀疤男子衝進來,看見白薔掩住樓螢的嘴,從腰側迅速抽出刀來對着她。
……………………
晚飯時,白薔將樓螢哄睡了,才掩上門,一出門,就看見那個男子靠着門邊站着,對她拱拱手:
“白姑娘……..”
“叫我白薔就好,我現在是男裝,你喚我姑娘,多有不便。”白薔提醒。
“那,白兄弟!方纔得罪了!”
“無妨,樓螢是我妹妹,我還沒多謝辛追大人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們將她於流民中救起,恐怕她現在就凶多吉少了,我這個妹妹和哥哥置氣,一怒之下自己跑出來,唉,想來我那位大哥,快急瘋了罷!”
“舉手之勞而已,我們樓下說話吧,白兄弟還沒用飯,一起去吃吧!”
原來只不過是虛驚一場,樓螢和冷君臨吵了一架,心灰意冷想離家出走,結果一來迷了路,二來沒帶銀錢出門,也不知道她怎麼到這裡來的,這一行人是西域的商旅,來南方準備販賣茶葉的,看見樓螢一個弱女子被人欺負可憐就救了她,方纔白薔捂住樓螢的嘴,那刀疤首領自稱辛追的,以爲他要對她不利,就亮了兵刃,所幸解釋即使,纔沒有血光之災。
“辛追先生,這裡有幾家冷家別號,將樓螢的消息遞交給他們,他們會來接的,柳州被攻陷此地恐怕不宜久留,我看我們還是儘早離開的好…….”白薔說道。
“嗯,我知道了,吃完這頓……..”話還沒說完,辛追猛然起身拔刀,“怕來不及了,白兄弟你快往樓上躲,帶上樓螢跑!”
白薔擡頭一看,幾個黑衣倭人拿着砍刀就衝了進來,很快幾個人砍倒在地,辛追和他的幾個弟兄迎了上去,白薔趕緊往樓上跑……..
推門入房,一把拉起樓螢,也沒空解釋,就要從後廚道往外跑,樓螢被拖着跌跌撞撞,白薔心急如焚,不知道那是幾個流竄的倭人,還是倭寇已經打到這裡來了,不管怎麼樣,先跑再說,靈州自己來過幾次,從內河道跑吧,倭人應該沒有那麼快。
跑了許久,樓螢幾乎脫力:“影兒姐姐,我跑不動了,歇息一下罷,就一會兒…….”
白薔看看,這邊荒郊到無一人,看看樓螢確實已經喘不過氣來了,只好點點頭,可是二人坐下還沒多久,白薔就發現前方草木晃動,一個拿着長砍刀的倭人出現在她們面前,樓螢坐的靠前,那人將刀就要對着樓螢揮下,白薔腦子一片空白,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就擋在了樓螢面前,後背傳來撕心裂肺的痛苦,覺得衣襟很快溼了。
意識很快朦朧,耳邊只有樓螢的尖叫:“影兒姐姐………”還有那熟悉的一抹青灰色的衣衫和那句:“影兒!”
再次醒來,入鼻就聞到了香甜的草藥氣息,睜開眼睛,就看到了精緻的枕頭和雕花牀,試着動彈一下,可是卻全身疼得厲害,自己是被趴臥着放在牀上,後背,尤其是後背,稍微動一下,就疼得幾欲說不出話來。這是哪裡,發生了什麼……..
意識一點點回來,樓螢,倭人,對了,樓螢怎麼樣了?自己到底在哪裡?
“呀,你醒了,我的薔兒”熟悉的聲音傳來,自己被輕柔的抱起,側躺,映入眼簾的就是沈適那張萬年春水桃花臉,“我可憐的小薔兒,你受苦了……”
“這是在哪裡?她呢?”
“這裡是天京了,你已經昏迷了半個月,我很擔心,樓姑娘被接回去了,冷莊主大概要嚴加管教一番了!”
“唔……..”樓螢沒事兒就好,心裡放鬆了。
“來,把藥喝了,我再給你換藥,你在睡會吧?”
“嗯……..”白薔乖乖的將藥一飲而盡,苦的舌尖尖都發麻,綢緞被子被掀開,沈適端來一碗膏藥,小心的替她擦上,白薔的意識慢慢混沌,又睡了去。
終日就是睡了吃,吃了睡,間或換藥等,沈適也不長見到,倒是煙塵又來伺候,掉了不少眼淚。
這樣,當夏天快過去後,白薔終於差不多能起身出門了。
沈適越來越忙,十天半月沒見到幾面,今天託人帶話,說和自己一起吃晚膳,白薔午後就起來,收拾停當。
酒液香甜芬芳,菜餚精緻,白薔自幼長於天京,這裡的菜式吃的比南方的還慣,只是,現在沒什麼胃口,大病初癒,菜也做得清淡。
“薔兒似乎不太高興?”沈適坐在對面,笑盈盈道,“你現在好起來了,煙羅的事兒你還是接手回去,黑玉可是和我說了,累得要命…….”
“沈適…….”
“嗯?怎麼那麼嚴肅起來了,笑一個啦,給大爺我笑一個……”沈適調戲她。
“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麼,冷君臨呢?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白薔垂頭問道。
沈適的笑容漸漸消退:“你不是說不在念想着他末?”
“是,可是,他是不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我此次險些喪命,爲什麼一直未見到他人影,於情於理於公於私,他都應該過來了,除非,除非他不在了!”
沈適嘆氣:“你們果然彼此是最瞭解的,薔兒,我說出來,你要忍得住,冷兄他,那天趕去救你
二人,後來又遇上了其他流寇羣體,他,他不在了!”
白薔手中的碗筷落地,砸出清脆的破碎聲,兩行清淚,順着臉頰無聲息的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