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二十八章 真相

石門緩緩開了。

君珂慢慢地回過頭去,極力控制才壓抑住了渾身的顫抖。

回頭的那一刻已經抓緊了腰間的劍,只要出來的那人不是自己希望的那個,立即一劍劈過去!

石門軋軋移動,一條人影飛竄而出,黑袍拖曳,渾身散發出濁臭的腥氣,君珂腦中轟然一聲,絕望狂怒之下毫不猶豫舉劍,長劍拖出一條斜而閃亮的白虹,呼嘯落下,“嚓!”

一聲慘嚎,黑色衣片和鮮血同舞,濃膩地碎在黑暗狹窄的墓道里,幾滴鮮血如暗器直刺而來,君珂慌不迭地避開,來不及想爲什麼這一劍砍得這麼容易,連退三丈。

黑暗中黑紅色的蒼芩老祖似乎沒禁得住慣性,向前一個衝刺,枯瘦的手指在半空中狠狠抓撓,幾個痙攣和收縮之後,砰一聲,他栽倒在君珂腳下,一道黑血噗地濺在壁上。

君珂霍地又一個後退,劍尖平指,對着蒼芩老祖頭顱,她實在無法相信,剛纔還堅逾金鐵力不可摧的蒼芩老祖,忽然這麼脆弱,心裡懷疑這是陷阱,渾身都處於備戰狀態。

“不必緊張,他確實不行了。”一個聲音淡淡傳來,有點冷,卻讓人覺得,每個字都經過斟酌,確實可信。

君珂渾身一顫,霍然擡頭,石門開了,一人倚門而立,身影漸漸凸現在黑暗裡,風神挺秀,腰板任何時候都直而不彎。

君珂手一軟,險些握不住劍,愣了半晌,驀然一聲絕處逢生的歡呼,踩着蒼芩老祖的身體就衝了過去,人在半空,下意識張開雙臂。

納蘭君讓卻忽然退了退,似要避開,這個動作一做,頓時將喜極忘形的君珂提醒,她一怔,氣息不勻落了下來,卻也並不尷尬,滿心的歡喜蓬勃得似要爆開來,她滿面笑容地去扶納蘭君讓,“你沒事?真的太好了!怎麼樣?受傷了嗎?”

納蘭君讓又是一讓,淡淡道:“沒事。”

他一動,周身一亮,竟然耀着淡淡金光,君珂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竟然已經換了,身上穿的是一件淡金色薄甲,式樣有點古老,但精緻華貴,皇家制式,十分適合他的氣質,令他看來威嚴高貴,恍若天神。

在他身後的地上,原本的長袍已經扔開,滿是血跡和破損。甚至連棺材都已經毀了大半,地上各種碎片沾染着血跡散落,已經辨不出原本模樣。

“這裡怎麼會有衣服換?”君珂怔怔望着滿地狼藉,心裡有點發緊。

“我們運氣好。”納蘭君讓脣角淡淡一勾,“這是第四代皇帝寧光帝的墓室,在寧光朝,有一個最擅機關暗器之術的工匠大師,所以寧光帝的墓室裡,不僅防腐做得最好,各式用具很多至今未腐,機關更精巧可怕,防不勝防。尤其他的棺材內,從頭到腳都是連環機關,寧光帝性子倔烈,寧可毀屍也不願被人辱及身後遺體,我無奈之下,用先寧光帝的棺木擋了一擋,其中有一處暗器,打到了蒼芩老祖的命門。他出來時,渾身功力已經散了。”

君珂吁了口長氣,“真是運氣好……”她仰頭盯着納蘭君讓眼睛,納蘭君讓卻正好回頭去看碎了一地的棺材,黯然道:“無奈之下毀損先人遺蛻,回去之後定當赴皇廟請罪。”

“寧光帝若地下有知,知曉自己遺物還能護佑子孫,定然也十分樂意,你就不必太自責了。”

納蘭君讓苦笑一聲,正要說什麼,忽然目光一凝,劈手就去抓她肩膀,“小心!”

君珂一瞬間在他眸中,看見忽然蹦起,狂撲而來的黑影!

蒼芩老祖還沒死!

君珂還是和先前一樣的反應,猛地將納蘭君讓推出安全距離,納蘭君讓踉蹌跌倒,君珂來不及回頭也不回頭,手中軟劍哧地一聲,從肘下反射而出,角度刁鑽!

噗哧一聲,身後一熱,噴射的濃膩的血漿,如標槍一般打在她的後腰上,與此同時肩頭一痛,帶着血氣的利齒已經狠狠咬在了她的肩頭,夾雜着蒼芩老祖瘋狂含糊的喉間低吼,“殺……殺……殺……”

君珂閃電般接連轟出數十肘拳!

砰砰砰砰,人體最堅硬部位之一的手肘,無數次狠狠撞擊在同一部位,每一下都堅實着落,每一下都充滿仇恨的力量,君珂生平下手從未如此之狠,取人性命從未如此決絕!

蒼芩老祖被這一連串大力的撞擊撞得整個腹部都凹陷了下去,咬住君珂肩頭的牙齒也被震開,突然“噗”地一聲,嘴張了開來,噴出一道燦亮的光華。

君珂此時正狠狠轉頭,大喝:“死吧!”反手扳住了他的頸項,咔嚓一聲便要扭斷他的腦袋,忽然眼前一亮,一股香氣迫近,隨即唰的一聲,什麼東西飛射而來,順着她那個開口音,鑽入了她的口中!

君珂一驚,連忙要吐,可是那東西直入咽喉,眨眼就下了肚。

“砰。”蒼芩老祖屍體落地,這回他是真死了。

君珂正想舒一口氣,忽然看見對面爬起的納蘭君讓,盯着她的嘴,眼神駭然。

君珂怔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剛纔發生了什麼,頭一低,正看見蒼芩老祖大張的嘴。

君珂退後一步,一聲尖叫險些飆出來。

剛纔那東西,是從他嘴裡噴出來的?

君珂立即噁心得翻江倒海,不僅噁心,還充滿恐懼——蒼芩老祖就是吃了不知道什麼寶貝才落得發狂,如今到了自己肚子裡,天哪……

她立即催吐,伸手去摳咽喉,打自己肚子,拼命想把那東西嘔出來,可是哪怕腹部被打得劇痛,吐得快出血,那東西也沒能如願嘔出來。

納蘭君讓一直扶着她,輕輕拍她的背脊,聽她撕心裂肺的嘔吐聲,終於嘆了口氣。

“別折騰了。”他道,“吐不出來,還傷了自己。”想了想又道,“我看你狀態還好,你運氣試試?”

君珂哪裡敢運氣,萬一一運氣,那東西被真力催動,砰一下炸了呢?

那她豈不是和蒼芩老祖一樣下場?

一想到她會和蒼芩老祖一樣,瘋狂發癲,披頭散髮,到處追着納蘭君讓那啥。君珂就激靈靈打個寒戰,恨不得乾脆自殺。

“你的脈象好像並沒有什麼異常。”納蘭君讓把着她的脈,“就是稍微弱了點。別怕。你別忘記這東西在蒼芩老祖那裡已經過了一道,蒼芩老祖是毒體,說不定這東西上面原本沾着的毒,已經在他體內被煉化。”

君珂心下稍安,覺得這也很有可能,蒼芩老祖也許就是個倒黴的淨化器,將這東西的危險性給淘洗了,誰叫他那麼心急。

“脈象虛弱?”君珂詫異地揚眉,跳了起來,“不啊,我覺得我現在渾身充滿精力,身強體壯,恨不得立即繞着墓道跑三圈!”

納蘭君讓望着她亮得可怕的目光,神情開始變了。

君珂幹勁十足,收拾剛纔散落的東西,一腳踢開了蒼芩老祖的屍體,她只是隨隨便便一腳,砰一聲蒼芩老祖的身體便飛出了十丈外,半空裡噼裡啪啦,整個屍體竟然被她踢散了。

君珂愣住了,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自己的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狗血地奇遇了?”她歡喜地道,“功力大漲,瞬間一甲子?”

“納蘭君讓,你臉色好差,要不要我揹你?”她大步過來,伸手扯着納蘭君讓的手臂便要往肩上擱。

納蘭君讓正要掙扎,君珂手忽然一軟,納蘭君讓的手臂從她手裡滑了出去。

君珂一怔,又擡了擡手,隨即她臉色大變——忽然之間,剛纔那種充沛得要爆炸的力量便不見了,她內腑空空蕩蕩,虛弱得連一根手指都擡不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

君珂很快就發現不對了,她就像身體裡出現兩個靈魂,一個無比強大,一個極端虛弱,兩個靈魂搶奪着她的身體,讓她在虛弱和強大之間不斷切換,她不停地接受着一波波潮水般的衝擊——虛弱的潮水,或者膨脹的潮水。

那種感受實在用言語無法形容,整個人像在沸水和冰泉裡熬煎,在瞬間膨脹和瞬間消亡之間折騰,難受得無以言說。

君珂寧可去受酷刑也不要經受這樣的折磨——酷刑不過是單純的疼痛,這種極致兩端的不停轉換,卻會讓人懷疑自己會不會隨時崩潰。

她在膨脹時狂奔,撞得石壁紛紛,卻在虛弱時趴在壁上,像爛泥一樣滑落,爬也爬不起來。

“太孫……”她哀號,“這什麼……鬼東西啊……”

納蘭君讓臉色發白,他也從沒見過這麼古怪的狀態,咬咬牙,一把扣住君珂脈門,試圖用自己真氣替她平復。

手指剛觸上去,就被彈開來,君珂看着納蘭君讓越來越白的臉色,下意識伸手又去扶他,“你別……”

這回納蘭君讓沒有再避讓開來,他晃了晃,栽在她的懷裡,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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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皇陵生死之險,緊張如繃直的弦,雲雷城下,兩方士兵注視着空地上走過的人影,心也扯得緊緊,一刻不敢鬆懈。

祖少寧手據城頭,注視着城下走近的人影,看起來是四名高瘦男子,從步伐來看,其中兩人只會粗淺武功,看來雲雷人確實擔心城內眷屬,爲了避免引發誤會,派來幾個最弱的。

祖少寧放下了心,脣角扯動,一個微微殘忍的笑容。

他的笑容忽然有點僵住。

城下左邊第二個,那個個子矮一點的,在接近城門的時候,忽然擡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看似平淡,彷彿就是隨意一眼,祖少寧接觸到那目光,忽然便覺得心中一震,彷彿一柄從天而降的鐵錘,不動聲色敲在了心頭。

他下意識目光落下去,追着那人的身形,那人卻已經低下頭,走進了城內,他再也看不見對方身形。

然而就是那兩步,走路的姿態,忽然令他覺得有點熟悉。

是誰呢?祖少寧在腦海中搜索着自己認識的所有人,苦苦地想。

他還沒把這問題想出答案,四人已經上了城頭。

兩人前,兩人後,都披着寬大的斗篷,露出青年人的臉。

柳咬咬也已經做了易容,男子打扮,平平靜靜走在兩名護衛正中,城下擡頭看了祖少寧一眼之後,她沒有再多看這人一眼。

靠近仇人越近,心反而越平靜,那是一種死一般的寂靜,在那樣的寂靜裡,自有決然蟄伏力量,等待一場摧毀。

四人剛上城頭,祖少寧一個眼色,一隊士兵無聲涌上來,將衆人包圍。

“將軍這是什麼意思?”說話的竟然是柳杏林,呆子仰頭注視着祖少寧,眼神剛銳,“我們的親人呢?”

柳咬咬有點驚異地看他一眼,心中一暖。

祖少寧看着面前這青年男子,一看就是文弱書生,一臉的忠厚相,目光卻很有力度,像是要看穿自己透入骨髓,他被這樣的目光看得有點不自在,下意識避開,避開之後忽然一驚——今天是怎麼了?怎麼連個普通人的目光,都這麼敏感?

“你們的親人在這裡。”祖少寧獰然一笑,一把抓過他身側的司馬嘉如,司馬嘉如驚聲尖呼,滿臉蒙着白布的醜福低喝“別傷我家小姐!”,掙扎着上前一步,卻好像因爲重傷體虛,一步邁出便軟在了城牆上,不住喘氣。

祖少寧看也沒看醜福一眼,身後的士兵們瞟瞟這個“衰弱的護衛”,也懶得再防備,稀稀落落站着。

“將軍你是在騙我們嗎?”柳杏林環顧四周,勃然變色,“城頭上怎麼就她一個人質,其餘人呢?”

祖少寧微笑,“你們只要聽話,自然會見到她們。”手一揮,示意包圍他們的士兵,立即動手。

柳咬咬忽然擡頭,對着他,一把拉下了自己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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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墓道里,響着一個人的腳步聲,還有一種嗤啦嗤啦拖地的聲響。

君珂一手抓着地宮圖,肩膀上拖着一道布繩,繫着一塊棺材板,棺材板上是昏迷不醒的納蘭君讓。

納蘭君讓昏迷之後,她把了把他的脈,發覺他體氣虛浮,內腑曾經受過重擊,她隨身帶有內外傷藥,當即喂服了他兩顆,至於外傷,他穿的薄甲和現在的制式不同,君珂還沒摸索出脫衣服的辦法,只好等他醒來再幫他處理。

她的狀態還是那種可怕的顛倒,好在納蘭君讓的暈倒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也摸索出了暫時對付這種狀態的辦法,那就是虛弱就歇息,強壯就快走。因爲隨時會虛弱,她沒敢把納蘭君讓背在背上,順手在那墓室裡找了一塊還算完好的棺材板,拖了他繼續前行。

在那破損得厲害的墓室裡找完整的板材時,她曾經想在那些散落的碎片中,多尋找一點先前大戰的蛛絲馬跡,然而她怔然半晌後,最終罷了手。

她寧可相信運氣,相信世間一切奇蹟。

她本來還想救下雲滌塵的,可惜等她去查看的時候,雲滌塵已經香消玉殞。

她死時骯髒零落,一身血跡塵埃。

君珂想起初見她,潔白如雪,高華出塵,不禁怔怔良久。

人生命運,有時諷刺薄涼得,令人心底生寒。

君珂用碎木給她蓋住了屍體,在寧光帝的墓室裡尋找了另一件女式的黃金薄甲,雖然她自己也很需要這黃金甲,但她還是穿在了雲滌塵身上,這女子已經夠悲慘,不能再讓她衣不蔽體地走。

雲滌塵斷掉的手臂也被她揀了回來,和屍體放在一起,大燕的風俗,入葬者如果屍首不全,來生就是殘疾人,她不知道雲雷是不是也有這說法,但盡心意而已。

回到原先那間墓室找斷臂的時候,她又感覺到了四面鋪天蓋地的那種“存在感”,可是,還是什麼都沒看見。

棺材底下有點響動,聽起來像是那怪物在嗚嗚地哭——君珂把有毒的珠寶都拿走了,它沒得玩了。

君珂想了想,順手撈了幾件陪葬品,扔在了那棺材裡。

好歹那怪物對她有功,如果不是它令蒼芩老祖走火入魔,以這老瘋子狠辣殘忍的心性,一旦武功大成,她和納蘭君讓都活不下來。

君珂趁感覺強壯的時候猛走一陣,再在虛弱的時候靠在牆上喘氣。最初的不適應過去,漸漸她也習慣了,偶爾低頭看納蘭君讓,他蒼白的臉上兩頰微紅,顯見是發燒了。

這令君珂更加憂心,順着地圖,一路到了主墓室,後面的路還算平安,君珂感覺到大燕皇陵除了她沒見識過的寧光帝的墓室外,其餘地方格局方正明朗,並不以奇詭機關見長。

如果不是蒼芩老祖闖了進來,這一路必然十分安全,君珂不禁感嘆,這世上最可怕的,果然永遠不是機關,而是人禍。

開國大帝主墓室的石門,比其餘墓室都更建制恢宏,簡直像個高大的廟宇,君珂仰頭看了半天,纔在巨大的石門中部,離地面丈許的地方,找到了兩處小小的凹陷。

她看看那形狀,若有所悟,趁自己真力兇猛的時機,背起納蘭君讓,縱身躍上石門。

這一躍她便發覺,強壯狀態下的自己,確實很牛叉,揹着個納蘭君讓,還跳的輕輕鬆鬆。

腳尖輕輕一踹,石門上已經多了兩個洞,她踩着那洞,將納蘭君讓手上龍戒和自己手上的鳳戒,合上了那兩個小小凹陷。

她的手指貼上去的時候,覺得有點不平,畢竟是大拇指戴着,不過也沒在意。

等了一會,石門並無開啓的動靜,她愕然擡頭,忽然聽見一絲微響。

心中警兆忽生,她腳尖一蹬,飛速從石門上彈開,身子剛剛拔離門身,咻咻數十道烏光縱橫交射,自剛纔她貼着石門的位置呼嘯而過。

君珂半空中一身冷汗——如果不是她吃了那莫名其妙的東西,武功出現大漲,剛纔那一下,平時她便躲不開去!

正在慶幸,想要再借力躍起,忽然丹田一空,虛弱狀況重來,砰一聲,兩人重重栽落地面。

君珂揹着納蘭君讓,所以落下時,倒黴的太孫又做了墊背,君珂只聽見一聲慘哼,納蘭君讓生生被她撞醒,但劇痛之下,頭一偏,又給痛暈了。

君珂露出欲哭無淚表情。

更欲哭無淚的是,她此時正在虛弱狀態,爛泥一樣毫無力氣,別說再去開門,就算從納蘭君讓身上爬起來,也做不到。

君珂心中尷尬而無奈,躺在納蘭君讓身上拼命運氣,希望能在他醒來之前恢復正常。

可事不遂人願,底下一聲悶哼,納蘭君讓悠悠轉醒,幾乎醒來第一瞬間,他臉上便露出痛苦的表情。

君珂心中一震,她知道納蘭君讓堅忍剛硬,不是極度痛苦不會有任何示弱,生怕自己壓到了他哪處傷口,急忙試圖挪開,可是越急越沒力氣,那些挪開的動作,在納蘭君讓身上,倒像是調情的磨蹭,納蘭君讓不僅呻吟,簡直就快喘息了。

更糟的是,先前君珂和蒼芩老祖追逐,衣衫撕裂,雖然後來她撕下內衣布條遮的遮綁的綁,終究也有點衣不蔽體,此刻微微一動,膚光勝雪,刺得納蘭君讓臉色更紅,趕緊閉上眼睛。

君珂臉色爆紅,不動了,訕訕擡頭望天,拒絕和他對視。

忽然手指被微涼的手執起,卻是納蘭君讓,將戴在她大拇指上的鳳戒輕輕取下,換成了食指。

他動作輕柔,神情虔誠,一個換戒指的動作,做得無比神聖。

君珂怔怔低頭看着,有心想阻止,卻爲他的神情所懾,不敢說話。

從她的角度,看見納蘭君讓抿緊的脣,因爲虛弱,他脣色微白,線條仍是明朗美好的,此刻微微彎起的弧度,少了平日的凌厲冷淡,卻多了一分淺淺溫柔,而微垂的眼睫下,眸光如水。

四面似有光暈淡淡,打在彼此身前,勾勒靜謐而神秘的輪廓……華麗恢宏的皇家巨門、相擁依偎的俊美男女、熠熠閃光的鳳戒、溫柔相執的手指……

如果不去探討真正的關係和真實的情境,這着實是一副很美而令人憧憬的景象。

納蘭君讓就沒有去探討。

他專注地將鳳戒戴上她纖細雪白的手指,在那本該鳳戒存留的位置。

這一刻不是墓室,是大殿;不是墓門,是寶屏;不是恩仇交織的敵人,是同甘共苦的伴侶;不是被動地接受,而是相許的迎接。

這一刻是他心目中演練過、憧憬過、無數次想象過,卻心中深切明白,永無實現之日的場景。

未曾想皇陵之遇,陰錯陽差,變相助他幻夢成真。

他原本應該一個人進入墓室的,只需要帶龍戒便可,然而臨行前心血來潮,將鳳戒也悄悄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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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不算薄待,鳳戒終有認主的這一次。

便戴上一刻也好。

便是想象也好。

一生裡註定遙遙高處,註定孤家寡人,註定將所有投入那些永無止境的爭奪籌謀天下之局,永遠以國家利益爲先,娶不愛的人,立陌生的後,在龍輦之旁,坐着面目模糊的妻。

且拂開那清晰可見的前半生與後半生,留這一幕鮮明珍異。

但記永久。

……

君珂在這樣近乎肅穆,幾乎令她有某些不該有聯想的氣氛裡,看着鳳戒戴上正確的手指,巨大的戒面,幾乎覆蓋半個手面。

“要戴對位置,否則貼靠不緊,門還是不會開。”納蘭君讓撒手,淡淡解釋。

這個解釋君珂接受,只是心中對剛纔他的神情還是有幾分不安。

納蘭君讓忽然擡手,將她抱了抱。

君珂愣住。

納蘭君讓卻立刻撒手,閉上眼睛,一副“我想抱所以抱你問什麼我都不會回答”的表情。

君珂苦笑,無奈,決定不和傷員計較,此刻氣力恢復,她再次背起納蘭君讓,這回順利地開了門。

巨大的石門訇然中開,裡面的墓室闊大得超乎想象,和大多數墓室一樣,大燕早期的皇室,並不重奢華享受,裝飾古樸厚重,大氣恢宏。

不過……

白骨太多了!

觸目所及,遍地零落,都是各類屍首,穿着打扮多半是江湖人士,各個年代的都有。

頭頂上好多洞,有的粗糙有的精緻,星星一樣分佈着。

納蘭君讓臉色鐵青,君珂不知是幸災樂禍還是無奈地,笑了笑。

“還以爲皇陵多堅固,其實早就被盜墓賊不知道光顧了多少次了。”

“但他們都死在這裡。”納蘭君讓語氣堅硬。

“爲什麼這裡這麼多人來?其餘墓室我看都保存完好。”

“因爲開國皇帝主墓室是最重要的一間,每代皇位繼承人都必須要進來祭拜,祭拜時自有供奉,所以這裡積聚了歷代珍寶,自然是盜墓者的首選。”

君珂瞟一眼滿地散落的珠寶,還有一些古冊什麼的,心想和人家子孫一起進來就是不好,想揀便宜都不好意思。

低頭看看地宮圖,倒抽了一口氣,“地下沒有走的路?”

納蘭君讓神情微微驕傲,“對。”

君珂擡頭看橫樑,穹頂是圓形的,沒有任何圖案,但在地宮圖上,穹頂被標註出了極其複雜的六棱星路線,星棱正中垂直對應的,便是真正的開國皇帝金棺所在。

至於大殿頂頭正中擺着的巨棺,那就是害人命的擺設。

君珂苦笑。

“你在這裡等着我吧,我一個人過去。我這一會兒虛弱一會兒強壯的狀態,不能再帶着你,不然不小心栽下來,你又要做我墊背。”

“你去。”納蘭君讓回答得簡單。

君珂轉身走上幾步,聽見他在她身後,輕而堅決地道:“你若栽下來,我還是給你墊背。”

君珂腳步一停,沒有回頭。

她此刻狀態不錯,順着路線很快上了殿頂,按照地宮圖,小心翼翼避開了所有陷阱,其間虛弱狀態復發過一次,就半路歇了歇。

底下納蘭君讓仰頭,一瞬不瞬將她望着,那眼光,好像今天看完了這一生便不會再有一般。

事實上也大抵如此,身處險地不得不攜手共難,但一旦走出皇陵,彼此的恩怨和對立立即迎面而來,這一段時光,於君珂恨不得快快渡過,於納蘭君讓,倒覺得不妨更長些。

君珂被這樣的目光看得渾身難受,不禁加快了速度,很快到了地宮圖指示的中心,按照地圖所示,她只要在那塊區域左右連拍三下,等到出來一個凸起,輕輕按動,相對應位置的開國皇帝真棺就會浮出地面。

地圖上要求連拍的時候必然要連貫且快速,君珂吸一口氣,覺得此刻精力不錯,不致於立即發生虛弱狀態,爲安全起見,她還是用軟劍在殿頂挖了幾個洞,手指足尖扣住,手掌輕而快速地拍上去。

啪啪啪。

接連三聲,隨即換個方向,眼光一掠,君珂忽然發現殿頂上有個小小模糊的東西。

這一發現令她心中一震,真氣一泄,渾身立即酥軟!

君珂大驚,虛弱狀態提前到來,別說灌注真力拍動機關,馬上就連殿頂她也吸附不住!

手腳一軟,身子一沉,她冷汗飆出,卻毫不猶豫,一頭向機關撞去。

砰砰砰,頭撞上堅實的殿頂,她不敢留力,直撞得頭破血流,殿頂一片殷紅。

殿頂一個銀色圓珠緩緩出現。

君珂已經落下!

人在半空,她霍然身子一翻,肘部撞上腰側,腰間軟劍彈射而出,直直上竄。

“啪。”彈射的長劍正好撞上那銀珠,將珠子撞得向裡一縮,隨即底下軋軋之聲響起。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眨眼之間,電光火石,剎那便過,君珂一瞬間三個動作一氣呵成,應變迅速,角度刁鑽,計算精準,已經達到極致。

聽見撞擊之聲她舒了口長氣,好歹任務完成,忽然看見底下,納蘭君讓咬牙蹦起,身子一閃便衝上一丈,張臂要來接她。

而在他身下,一處圓形的地面開啓,地面之下,波光粼粼,看起來竟然像是水,而開國皇帝金棺,就在“水”中,緩緩升起。

也不知道是君珂的開啓程序有點不同還是什麼別的原因,金棺升起時,竟然連外面一層棺槨都已經打開,去掉厚厚一層鐵木棺槨,內棺出現。

砰地一聲悶響,納蘭君讓接住了君珂,兩人向下跌去,那內棺,也旋轉着衝入君珂眼簾。

風聲極速裡,君珂忽然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終於明白,歷代大燕皇帝,爲什麼都會早早暴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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