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墨語這邊,正在顫抖激烈,被射成刺蝟的她毫不猶豫的朝着倉繁撲去,彷彿要把她的傷心全部加之其上。
她不顧箭矢的射殺一個猛撲,倉繁迅速後退,口中喊道,“只要姑娘你聽我們的,保證不傷你性命!”
墨語冷笑一聲,也不作聲,肩上的傷口血肉翻卷,鮮血直流,她看也不看,如同一個殺人的機器,手中的劍毫不猶豫的衝破空氣,夾雜着冷冽的寒氣,劈開了混沌的天地,人頭此刻在她手中如同草芥一般,而她就是那個收割麥子的人,手中的一招一式極其精準的砍下去!刀光劍影,血色黃昏,突然狂風大作,忽地捲起地上的落葉,漫天飄飛。
牆頭上,一支泛着紫光的箭頭對準了墨語已經裂開的肩頭,“咻——”地一聲,箭頭沒入肉中,然後紫色在皮膚周圍蔓延開來,墨語漸漸地掄不動了手臂,手中的長劍彷彿有千萬斤重,身體叫囂着要休息,墨語向牆頭看了一眼,仰頭長吟一聲,趁着還能行動,一個翻身飛上了巷子的另一端,轉身便走。
她沒有注意到,那些暗衛們見她轉身往北門的方向而去,即刻放下了手中的劍,調整神色,略帶驚慌地跟在她後面,不遠不近的追着。
墨語卻不明白他們此刻的心思,既然滄扶帝利用她,爲何還要射殺她?但是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她此刻尚存着一絲的僥倖心裡,撩開步子,迅速奔往北門,希望能引開這些追兵,給靈兒爭取一定的時間。
但是她很忐忑,倉繁的那些話終究對她造成了影響,墨語閉了閉眼,若是那樣,算她瞎了眼,天要亡她!
追逐墨語而去的三千精兵整齊的腳步剛剛消失不見,在巷子的一頭出現了一個身着白衣的男子,他身形極爲快速,身姿修長俊挺,俊臉寒霜,薄脣緊抿,剛毅而又充滿誘惑。
狹窄的巷子頓時顯得有些空蕩蕩的,蕭瑟的秋風掃過地面,空氣中還散發着濃郁的血腥味,他面色一變,拉扯繮繩,催馬狂奔。
聽到前頭忽然有打鬥的聲音,雲行殊眉目一凜,翻身下馬,幾步就垮了過去,只見前頭的巷子光線有些暗,那些身着夷海服飾的士兵們有的倒地,有的抱着腿蹲在地上嘴裡嗚嗚的呻吟着,有的神情戒備的細細查看着周圍。
雲行殊眼神一閃,瞟過牆頭的那一閃而過的衣角,他眼神凌厲敏銳,幾乎在第一時刻就注意到了那根繞在樹上,在前面攔路並且已經解決了幾個士兵的天蠶絲。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不知爲何,讓他心裡有些發慌,看着眼前的爭鬥並不激烈,地上的鮮血也並不多,那麼,她呢?傷的嚴重不嚴重?不嚴重的話,這沖天的血氣從何而來?
但他也不是優柔寡斷的人,心思百轉間,拔劍出鞘,想要迅速解決掉這些人,打鬥之間才發現這些竟然個個都是高手。
倒地的那些人身體發青,很明顯是中了毒,可是天蠶絲上的光澤很正常,並沒有淬毒的可能。
忽然牆頭冒出來一個腦袋,眼神晶亮地殷切地看着雲行殊,靈兒急切的聲音響起,“喂!喂!先抱我下去!”
“快點,晚了就不好了!”
雲行殊手中的劍鋒一頓,一手砍到一個撲上來的士兵,一手持劍割破一人的喉嚨,只看了他一眼,眼神就透過他看向他的身後。
靈兒不耐,“快別找了,她不在這裡!”
“不在?”雲行殊眼神裡閃過一絲的安慰,但是靈兒的下一句就把他打入地獄。
“她去送死了,快放我下去找她!”
“什麼——”雲行殊迅速揮掉這幾個人,飛上牆頭拎着某人的衣襟把他拽下來,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靈兒從懷裡掏出一把白色的粉末散在撲過來的人身上,那人哇哇叫着後退倒地,抽搐了幾下,一邊對雲行殊解釋道,“她讓我拿着這個盒子去西門去找什麼昭暄太子,自己去誘敵了。”說着揮了揮手中的盒子,以示自己沒有說謊,他知道雲行殊並不太待見他,他的話他只信三分。
雲行殊臉色一白,當機立斷,沉聲道,“去找她!”此時,那些趕來圍截靈兒的暗衛大部分喪失了戰鬥力,一部分是被靈兒毒死的,一部分是被雲行殊砍死的。
倉繁在離開滄扶之前得到陛下的指示,必須要奪回這個盒子,他雖然並不知道這個盒子裡是什麼,但是看見陛下凝重的神色和沉重的語氣,他都知道這盒子裡不是凡物。當時,倉繁看見那個盒子不在墨語身上,眼神示意這些人來圍截靈兒,靈兒不會功夫,自然派的人不多。
雲行殊從懷裡掏出袖箭一招甩過去,那些袖箭精準而密集的射入那些人的喉嚨,一命嗚呼。
然後拎着靈兒的領子一把把他扔在馬上,朝着墨語離開的方向急速奔去!
越往前走,地上的積葉越厚,上頭斑斑點點的血紅色讓人一陣心驚,雲行殊看見,這些血紅色越來越重,氣味也越來越濃,他的心砰砰的狂跳着,擡眼便是數具僵硬了的屍體。
周圍早已經沒了活人,只有數不清的屍體。
令人迅速翻看屍體,沒有要尋找的人,微微鬆了口氣。
靈兒哇哇大叫,嘴裡絮絮叨叨罵着小公主不夠義氣,每罵一句臉色就發白一分。突然聽雲行殊問道,“這些人是什麼人?爲何要殺你們?”
靈兒並不認識這些暗衛,他看了一眼道,“穿着夷海的兵服,難道是夷海的人?可是我們並沒有得罪夷海的人啊?”
雲行殊沉思道,“不,不是夷海國,這是一場嫁禍。”說着上前找了一具屍體,這些人都是一招斃命,當胸一劍,死的極爲痛快利落,翻開領口,果然裡面還有一層服飾,雲行殊眼神猛地一縮,“黑衣暗衛!”
“什麼?”靈兒跳着上前一看,撥開那人的胸口,這人胸口處刺着藏青色的鷹,滄扶皇帝專用暗衛,靈兒身體一晃,“滄扶?!”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眼底巨大的震驚。
“去北門!”雲行殊一瞬反應過來,各種情節在他腦中融會貫通,練成一條線索,一把抓起靈兒,大喝,“走——”
馬兒被抽痛,撒開蹄子伏這兩人,向着北門絕塵而去。
而在據此只剩幾條街的西門,鳳昭暄剛剛到了西門口,守城說雲霄四殿下剛進城就要出城,守衛就多說了一句,那位囂張陰冷的殿下就打傷了守衛,搶了一匹馬,直接開了城門揚長而去。守衛語氣極爲不憤,這是在鳳笛地盤上那位殿下就那麼囂張,聽說他這次南疆戰事就是他搞出來的。
他等着這位昭暄太子發怒抓人,可惜鳳昭暄只是站在城牆上看向遠方,眼神飄渺無依,似乎要透過重重迷霧看清楚心中所想之人,深思半晌,嘆氣道,“罷了,既然他去了,我也放心,這城內總要有人接應你們的。”
衆人似乎能猜到他話中的那個“他”是誰,可是卻沒人懂得那個“你們”中的“們”是誰。
說罷,不顧隨行衆官員疑惑的眼神,下城策馬向北門而去。
夷海少帝略帶驚愕地看着這位大名鼎鼎的昭暄太子很是反常的行爲,半晌,招呼衆人跟上,“哎呀,大家走啊!似乎有好戲看了呢?”
“你說,這戲碼會不會是英雄一怒爲紅顏呢?”
“喂!李大人!說話呀!你那是什麼表情?”
“哎哎,也許是滄扶用的美人計呢?哈哈,朕真是有才,這都想得到!”
衆人,“……”
袍角掃過街角,奔過寂靜的長街,墨語一邊奔,一邊擡手就把自己身上的箭給拔出來,帶着刺構的箭頭翻出血肉,但是箭頭最後射的那隻尤其深,她不敢貿然拔出,只能留着,她越想越覺得不對,但此刻回身已經來不及,身後的三千追兵,個個都是高手,她剛纔心神劇烈波動纔會一人對付那麼多,好在他們似乎並不打算下殺手。
近了,近了,眼前突然開闊,半月城的北門就在不遠處了,那些流民擁擁擠擠,神情木訥,手抱陶罐兒,堵住了城外的道路,但都站在城牆上弓箭的射程範圍之外。
墨語看到,此刻從東南方向出現了巨大的塵煙,首先一騎白色的戰馬一馬當先,上頭坐的將軍面帶嗜血的微笑,身後的大批隊伍呼嘯而來,代表着滄扶的黑底繡着金色的鷹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映着陽光閃出最炙熱的色彩。墨語蒼白的臉色在那一霎那褪盡了,她終於意識到了野心的可怕性,這,是要開始了麼?
墨語此刻已經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之內,城內城牆上的士兵驚恐地看着底下這個滿身染血的女子,一襲男款青衣,染盡了鮮血,甚至都快看不清本色,但是細緻玲瓏的線條僅爲女子所有,服飾也看不出是敵是友,但是看那受傷的狀況,不像是敵人,否則不會那麼狼狽。
那批流民似的人也轉身看着她,但是目光渙散,明顯的是被人控制着。
那大批的軍隊此刻也注意到了她,因爲她站的位置實在太顯眼了,寬寬的廣場視線極爲開闊,在場的人人都有各自所列的隊伍,只有她一人站作一隊,背影在陽光的照射下拉成長長的一條,顯得孤單而蕭瑟。
墨語深黑色的眼眸中並沒有恐懼,反而瀰漫着淡淡的諷刺和深深的不甘。
她不甘心就這樣被人欺騙,她不相信數月交心相待換來的只是這麼一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