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不是第一次逛街,但我今天尤其興奮。一是因爲身邊的這個男人,二是因爲變了模樣的臉。雖說老頭子放了我一馬,可因着魏晨的緣故,我覺得還是換張面孔出門比較保險。北宮焰這次沒有拒絕,只略微沉吟了下便同意了。他將自己的樣貌易好後,又花了近兩個小時的功夫才幫我換了副容顏。
對鏡一照,我驚喜不已,抓着他的衣袖說這輩子也不卸妝。北宮焰失笑,說舒兒的容貌原就很美,這假面具豈能與本容相比?我撇嘴斥他撒謊。北宮焰信誓旦旦,說舒兒的美由內而外,美在氣度、美在高貴超然。我不信,心道由內而外的美,那是朵而膠囊。
大街上人來人往,除了到處張貼着的通緝宇辰楓的畫像外,帝都一如往昔的喧囂鼎沸。北宮焰緊緊牽着我的手在人羣中穿行,一路走來竟引得不少人駐足指指點點。我納悶,問他可是我臉上有什麼不妥?北宮焰搖頭,但笑不語。
我不甘自己如動物園的猴子般被觀看,於是甩開北宮焰的手,走到一個圍觀的老者面前問他原因?沒想到老者絲毫不心虛,反而理直氣壯的斥我不知羞恥。我抑制怒火問他爲何出言相辱?他指指北宮焰說即便是夫君亦不能當街拉手,於禮不合。
我差點暈倒,這答案……!
北宮焰笑着走過來,他看了看老者,旁若無人的復拉起我的手,溫柔的說:“舒兒,咱們走。”
我點頭:“好。”
爲了將“不知羞恥”幾個字貫徹到底,我先從北宮焰手中掙開,揚起下巴挑釁的看着老頭,然後不顧瞪視,大方的挽住北宮焰的胳膊,親密的靠到他身上……
“唉!世風日下啊!”背後傳來蒼老的嘆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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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自己先抖落一身雞皮,“今日要去哪裡?”
初始,北宮焰讓我喊他‘焰’,理由是爲了避免因口誤暴露行蹤。
如此惡寒的稱呼我當然不同意,分辨說,喊‘焰’會暴露他另一個身份。
北宮焰點頭,說有道理,容他再想想。
結果這傢伙沉吟了半天,才一臉壞壞的提議,喊夫君如何?
我聽得一個趔趄!搖頭說不行。
北宮焰威脅,那就喊‘焰’,不然以後舒兒別想易容出行。
那怎麼可以?變臉帶來的新鮮和刺激我還沒嘗夠呢。
兩相比較,我咬咬牙只好讓步,期期艾艾的說還是“焰”這個稱呼好聽。
於是北宮焰露出了小人得逞的微笑!
“望月樓,品美食。”北宮焰理所當然。
我止步,疑惑的看着他:“是你說錯了還是我聽錯了?”
望月樓,豐京最高檔的酒樓,亦是“事故多發”地點。別人我不清楚,至少施榕曾把它當成半個家。與我關係融洽之前,他白天的時光基本上都是和一幫狐朋狗友在那裡消磨。
這個當口去望月樓休閒,話說這舉動也太囂張了吧?
北宮焰笑:“我沒說錯,舒兒亦未聽錯。”
我剛要張嘴,他又補了一句:“舒兒難道不相信焰?”
又來了!
我抖了抖,擠出兩個字:“相信。”
北宮焰又問:“那舒兒爲何咬牙?”
我板臉,沒好氣的說:“我喜歡,不行嗎?”
北宮焰嬉皮:“當然行,只要舒兒喜歡,焰就喜歡。”
我又抖了抖!
北宮焰隨即笑開。
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這傢伙完全顛覆了最初留給我的印象。他不再像之前那樣寡言少語、惜字如金,至少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他會不停的逗我取樂。
就如剛纔,我或發窘,或板臉……都能使他笑上好一陣。可在別人眼裡,他又是另一種印象。素青就曾小心翼翼的問我怕不怕姑爺?我納悶,小丫頭解釋說姑爺不喜笑,說話少,看上去很兇。
兇嗎?
我擡眼看北宮焰,不想正和他對上視線。
“舒兒,焰好看嗎?”北宮焰笑嘻嘻的問。
果然……!
我撇頭,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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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欲點個包間好好愜意一番,勢力的夥計將我們上下打量一番後才點頭哈腰的表示雅室已滿,貴客若不嫌棄正好大廳有個靠窗的位置。說完擡手指了指。北宮焰問我怎麼樣?我點頭說好。
兩人靠窗落座後,不等夥計張嘴介紹,我一口氣點了八個菜式。夥計驚訝的看着我,說那都是本店的稀罕菜,每月只上兩種,又問我是不是常來望月樓?我說家兄是這裡的常客,所以今日是慕名前來。夥計聞言驕傲起來,說望月樓的新菜式連當今四殿下與耀國的太子殿下都讚不絕口。
菜單賣便宜了,我遺憾。
“舒兒,你知道這些菜式?”北宮焰疑惑。
“嗯。”我淡淡應聲,“不僅知道,且已嘗過。”
北宮焰訝然:“你何時嘗過?這些菜式上月才推出。”
我神秘的笑:“難道只有此處才能品嚐嗎?”
北宮焰驚惑:“舒兒,除了望月樓,我尚未聽說他處有此美味。”
勾勾手,北宮焰靠近,我得意的輕語:“這些菜是我讓施榕賣給他們的。”
“當真?”北宮焰驚訝。
我挑眉:“然!”
雖說自己感興趣的菜只能上兩道,但不可否認其它葷素的色香亦同樣誘人。多日不曾饕餮,我自然胃口大開,因此提起筷子看也不看北宮焰便自顧吃了起來。
“舒兒。”北宮焰喚。
我擡眼看他:“說。”
北宮焰問:“你是說此處的新菜式皆是你琢磨出來的?”
我點頭:“是!我和施榕缺銀子用,所以就賣給望月樓了。”
“此事可還有其他人知曉?”北宮焰問。
我搖頭:“無,原本只有施榕知道,現在多了一個你。”
北宮焰神情放鬆:“如此。”
我有些奇怪他的態度,但轉念一想,這傢伙本身就是個謎團,偶爾表情異樣也沒什麼好驚訝的。再說自己亦沒立場問他太多,兩人就這樣隔山隔水的相處挺好,既相互愉悅又不超出對方底線。
“舒兒。”
我擡眼看他:“又怎麼了?”
北宮焰笑,說:“沒什麼,魏晨他們來了。”
我登時愣怔!
北宮焰拍拍我手背,安撫:“無妨,快吃吧,莫擾了咱們的興致。”
我點點頭,遂裝作若無其事的用餐,耳朵卻不自覺的支起老長。
“小二,去,給我們備個雅室。”背後傳來尚楨不羈的聲音。
“尚公子,真是對不住,今兒個雅室已滿,要不您幾位……”
不等嘻哈討好的夥計說完,就聽沉聲一喝:“滾開。”
不用懷疑,這麼陰森的聲音非魏晨莫屬。
“算了,魏兄,何必難爲一個奴才?”管笙充當和事佬,“小二,既然沒有雅室,就在這大堂給我們尋個座位吧。”
我看了看北宮焰身後的空座,暗暗祈禱老天保佑。
然而天不遂人願!
沒多久,夥計的身影便開始在前方晃:“幾位公子這邊請,此處是……”
“滾開!”魏晨再度呵斥。
片刻,三個熟悉的身影相繼落座,魏晨的位置正好和我相對。他依舊俊逸講究,但卻瘦了很多,眼神清冷的如視無物,一襲黑色長衫使整個人看上去愈發陰寒。
儘管變了樣貌,我還是有些心虛。好在北宮焰身形高大,遮住我綽綽有餘。抑住心中的內疚,我微微移動身形,繼續若無其事的細嚼慢嚥,然而口中卻味同嚼蠟。
“夫人。”北宮焰換了稱呼。
我擡眼,微笑脣語:“無妨。”
魏晨這樣一個驕傲的人,提親之日被劫親,這事與他而言不啻於奇恥大辱。我雖然不喜歡他,可也不討厭他。平心而論,不管是外貌還是能力,他的確如丞相所說,當得起“俊材”二字。
“魏兄,別喝了。”管笙勸道。
“……”
尚楨嘆氣:“管笙,魏晨心裡難受,你就讓他喝吧。”
“真是沒想到,那林小姐……竟是施榕的……妹妹,怪不得她……”管笙欲言又止。
“哼!”尚楨冷哼:“我早看出她不簡單,花草會上她裝傻沒準兒就是躲着魏晨呢。”
尚楨也去參加花草會了?當日怎麼沒看見他?
“應該不是如此。”管笙分析:“我想她再聰慧亦不可能知道魏兄早就屬意與她……”
“怎麼不可能?”尚楨打斷,“施榕知道她便知道,那小子……沒看出來他還真是護着妹妹,我就不明白了,他爲何不肯將妹妹嫁給魏晨?聽說那三小姐在府內並不受寵,能得魏晨傾心亦是她這個庶出小姐前世修來的福分。”
“不,賢弟錯了。”魏晨的聲音低沉而傷感:“能與她相識是兄的福份。”
尚楨勸:“魏晨,你還是放棄吧,我表妹麗嫺姿容嬌媚且對你一往情深,你眼裡爲何就看不見她呢?”
“你表妹?”管笙問:“可是學士府的侯大小姐?”
尚楨說:“沒錯!去年花草會上她就對魏晨一見傾心,且誓言非魏晨不嫁,所以,但凡是上門提親的,她連門都不讓人家進,我姑母也奈何不了她。”
“賢弟,兄已有妻。”魏晨字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