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道的地面高高低低的並不平整,除了坑窪它還有一些弧度。那弧度有些徑直向上,又有些階梯向下,總之它不是水平的。但它卻是筆直的,直的像是有人刻意磨琢過般,指引着某個方向。
“你那裡有沒有食物?”陸敬擡起頭看着吳夕蔭問道,語氣難掩期盼。
吳夕蔭側過頭想了想,連忙點點頭,從背後解下一個黑色的揹包,拉開拉鍊翻找起來。想來是許久沒有整理過揹包的緣故,她翻出了木梳,翻出了梳妝鏡,翻出了紙筆,翻出了許多女性隨身用品後才找到了她要找的東西 —— 一個土司麪包。
陸敬一見真有吃的,一把接過麪包就使勁撕起塑料包裝來。可他實在太虛弱了,以至於連有鋸齒的塑料包裝都撕不開。
吳夕蔭笑了笑,將手電放在一邊,雙手伸向前輕輕幫起陸敬,撕開了透明的包裝。
狼吞虎嚥的同時陸敬再次重生了。而這次的重生,將他的大腦活動也一起激活,漸漸開始快速運轉起來。一時間他雜七雜八地想到了許多:想到了自己原本在巖洞中匍匐着前進,不知爲何竟忽然暈了過去;想到了吳夕蔭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聽過,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想到自己還未擺脫險境,對周圍的事和人都應保持警惕才行;想到自己下飛機後到達M國那天是11年12月30日,而和吳顏等人在斜坡處失散是12年1月1日。而如今……
想到這,陸敬又咽下口麪包,慢慢擡起左腕,按下了電子錶的夜光鍵:2012年1月18日凌晨4點10分?!
18日?陸敬愕然。自己竟然稀裡糊塗地在地底昏迷了半個月之多?如果沒記錯的話,自己當時從斜坡上滾落到地底後,只是臀骨開裂而並沒什麼可以導致昏迷的重傷。可爲何會昏迷這麼長的時間呢?難道是周圍有毒氣?
陸敬忍不住擡頭觀察起眼前的吳夕蔭來。雖然手電的燈光會將人的臉色印的偏黃,但陸敬並未發現這女人的臉色有任何異常,自己現在除了虛弱也並無其他不適的感覺。
那自己究竟是爲什麼昏迷的呢?
難道這個女人……
陸敬故作輕鬆,清了清嗓子問道:“你會說話嗎?”
吳夕蔭點點頭,又馬上想起什麼似的指指自己衣服,再指指嘴搖了搖頭。
這反應弄的陸敬很納悶,他想了想又道:“你會說話,但是現在不能說?”
吳夕蔭聽後連連點頭,隨後又將剛纔那個黑色揹包解開,從中慢慢取出一包粉紅色的紙巾遞給陸敬。
陸敬揚了揚眉問道:“也是吃的?”
吳夕蔭雙脣一抿忍住笑,打開包裝後抽出一張潔白的紙巾遞給陸敬,同時指了指自己的額頭。
“給我擦?擦汗?”陸敬說着,接過紙迷茫地開始在額頭擦了起來。擦完後他才發現,吳夕蔭並不是讓自己擦汗,因爲白色紙巾上沒有水,而是幹了的血塊。
血漬?自己的頭部何時……
哦!陸敬終於想起來了。在他昏倒之前,好像在黑暗中與一個人發生過打鬥。那麼導致這長時間昏迷的原因,一定是那場打鬥後自己頭部受傷所致。
可是,在這陌生的地底世界,究竟有誰會暗中偷襲自己?既然那人要偷襲自己,偷襲成功後又爲何不直接將自己帶走或是傷害,反而是棄在原地不顧呢?如果自己沒有被那劇烈的爆炸聲吵醒,又是否會永遠在這地底世界沉睡下去?
不,不會的。以一個特種軍人的經驗來思考,對方如果想要自己死,自己早就是一堆屍骨了。而自己之所以沒死,已經可以斷定爲:那是對方的目的。對方“需要”自己活着,或者說需要自己在某一時刻醒來。而這個“某一時刻”一定就是現在了。
再深一步想,那場爆炸應該也是對方所爲。在爆炸過後,不但能將自己成功“叫醒”,還能巧妙地掩蓋他們的存在,不失爲一個掩人耳目的好方法。而……而在自己甦醒後,給自己提供水和食物的人一定就是……對方的人……
陸敬想到這,對眼前的吳夕蔭陡生警惕之心,眼神也變的犀利起來。但他沒有發難也沒有說穿,因爲他還需要利用吳夕蔭,利用她帶自己走出這裡,或是帶入對方的老巢。
吳夕蔭發現了陸敬的異樣,又在地上寫划起來:【你怎麼啦?】
陸敬深吸了口氣,雙手撐地慢慢直起身子,故作鎮定道:“沒事,只不過我的頸椎和臀骨還沒康復,有些隱痛。”
吳夕蔭訝異地看了看陸敬,低下頭寫到:【你站起來幹嘛?你想去哪?】
陸敬笑了笑,臉上的塵土抖落了一些:“我們總不能一直留在這,往前走走看吧。沒關係,你託着我,我們走慢點就是了。”
吳夕蔭左右看了看,四周的黑暗與冰冷也的確不便久留,點點頭寫到:【你扶着牆走吧,我不能碰你的。】
陸敬不露聲色地點點頭,心裡更加肯定吳夕蔭和偷襲自己的人是一夥的。於是他一手撿起手電朝前打照着,一手扶着牆慢慢蹣跚而前。前方的吳夕蔭走的很慢,兩三步就回回頭,很關心陸敬的樣子。
巖道很長,道路雖說不上陡峭卻也有忽上忽下的坡度,這對於負傷在身的陸敬而言很不好走。兩人一路無話,各想各的心思,手電橙黃的燈光打在巖壁上,將兩人的影子拉的又細又長。手電照不到的地方是一股濃郁的黑暗,慢慢吞噬着他們身後走過的道路。
疲勞、傷痛,再加上這詭異的氣氛和自己編織的心理陷阱,都讓陸敬心中焦躁不安。即便方向已經確定,即便前方並無岔路,雙腿在不斷交替的陸敬,單手不停在巖壁上起起撐撐的陸敬心中卻沒有絲毫愉悅。此刻的他反而一直在思考着吳夕蔭的最終目的 ——
前方會是什麼呢?是老巢?是敵人?是那些襲擊過曾龍的綠色激光?還是需要留個活口的生化人體實驗?先是不殺死我,把我弄醒後又擺了個讓我信任的陷阱自己跳進去,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如果對方是惡意的,爲何想得到我的信任?難道他們的目的與我的大腦活動有關?
陸敬越想越多,甚至被自己手中忽左忽右的手電燈光晃的有些目眩。一個踉蹌後,他單膝跪在地上,手電也滾到了一邊。
我不怕,我不會害怕。我是軍人,不會害怕,更不會退縮 —— 此時的陸敬滿腦子都在想不會怕,不能怕。卻從未想過這份恐怖心完全是出於自己,也從未想過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又犯了之前犯過的錯誤。
陸敬,你難道忘了嗎?十年前的阿瑟星球上,究竟是什麼殺了康維。
你難道忘了嗎?結伴同行的大忌,便是永無止盡的猜忌。
你難道真的忘了嗎?你在接過懷中那枚“東洲英雄”徽章時所立下的誓言:“我陸敬,對着逝去的父親發誓!我不會再讓任何戰友,變成第二個康維!”
……
“噹啷”
手電滾落的不遠,吳夕蔭回頭,見陸敬因虛弱而摔倒在地上。她剛想上前攙扶,忽然想起自己不能碰觸任何人,於是她又驟然止住身子連連後退,撿起跌落的手電後慌亂地在陸敬身上照了又照。
陸敬喘着氣,擡頭看了看吳夕蔭,發現她一臉關切地看着自己,純潔的像個天使。陸敬剛想開口說話,突然看到吳夕蔭身後的巖道深處有一個十分微弱的紅色光點。
陸敬皺起眉,疑惑地道:“那是什麼!”
吳夕蔭連忙轉過頭,也發現了那個巖道盡頭的紅點。
“是出口!”陸敬歡呼着大聲道,說完他纔想起:這個吳夕蔭應該早就知道出口就在附近,而走到那個光點處一定是她的目的。那麼這就意味着,自己從現在起要開始更加謹慎了。
陸敬剛收下心神,在考慮是不是要繼續裝作很激動時,吳夕蔭已經飛快打開手電朝光點處飛奔而去。
“喂!你……你倒是慢點啊。”
一瘸一瘸,爲了讓對方認爲他的傷還很重,陸敬故意裝作疼痛無比的樣子朝前疾走。果然,不遠處的吳夕蔭沒有棄陸敬而去,在出口處激動地等着他。
陸敬在後方踉蹌跟上,揮舞着右手,臉上掛起一派輕鬆和興奮,喘着粗氣道:“來了,來了。”
吳夕蔭見陸敬趕來後轉過身望向前方,發現這個紅點遠看很小,近看卻也有兩米多高,想來真的是個出口。所以她警惕地關掉手電,慢慢朝前挪去。
到了,經歷了一個多小時的黑暗隧道之旅,陸敬和吳夕蔭終於到達了新的起點 —— 那個深紅色的巨大地下中轉站。
張大嘴,訝異吧,因爲那鏤空的巨大空間和錯落凌亂的空中道路。皺起眉,好奇吧,因爲那巖壁上淌下的深紅泥漿和下方那三個酒紅色發光晶狀體。
兩人顯然都是第一次看到這番景象,一時間都呆立在岩石平臺上沉默了。
一下子四周靜極了。
靜到這平臺上一男一女甚至可以聽到對方心跳聲的地步,神秘和詭異氣息也慢慢將整片區域圍攏起來。也就在這時,他們同時聽到了自下方傳來的對話聲。雖然隔的很遠,但還是能聽清自下方傳來的對話雙方一個是中年婦女,一個是老年男子:
“你真的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請大家相信我,我們這就一起下去!”
“吳顏,我們甚至還不知道Timing究竟是什麼組織,他們的目的又……”
“所以要搞清楚!這纔是我們來這的目的!大家注意安全,我要念通行口令了!”
“吳顏……不要……”
“我們終至此地,這片創世遺蹟。我們相信努力,我們相信團體!我們要做第一批的創世紀上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