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挽出了房, 這才驚覺後背溼了一層冷汗。他低頭看了看身上的鮮紅深衣,沒來由的產生了幾分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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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這件事,與其說是楊慕言的懲罰, 不如說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告。
秦挽又沒有失憶, 他當然記得之前發生種種。失去理智和無法自控是一回事, 但其中美妙的滋味, 卻深深的刻在腦中。
對於鐵鉉, 秦挽如今實在說不上是何感覺。他完全清醒後,便逃也似的離開了那個房間,也不清楚鐵鉉現在情況如何。
其實, 就算秦挽沒有仔細看,他也知道, 鐵鉉必然傷得不輕。聽到楊慕言說鐵鉉得吃一個月流食, 就算他再鐵石心腸也忍不住有些動搖。這件事, 自然和鐵鉉沒有關係,諒他吃了熊心豹子膽, 也未必敢來老虎嘴上捋鬍子。少不得,定是楊慕言把他誘騙了過來。
秦挽有些不知所措。他從未爲人動過情,不曉得這是一種什麼感覺。他不討厭鐵鉉,甚至對鐵鉉的駑鈍感到滿意,但這僅是爲了完成楊慕言交待的任務。當知道鐵鉉對他有意時, 他幾乎是嚇得言語不能。鐵鉉和錢凜不同, 錢凜的喜愛不是帶有猥褻之意, 便是打着別的算盤。可鐵鉉若說了喜歡, 一定是真心纔會如此。就是因爲明白此理, 秦挽越發覺得不可思議。他們之間,明明只該有血海深仇的……
“秦挽……”秦挽站在走道里愣了片刻, 正決定先回房換身衣服,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瑤姬的聲音。
“請問找屬下有何事?”秦挽眸光變冷,轉身抱拳致意。
“秦挽,你聽我解釋,我不知道教主讓我端給你的茶裡放了□□……”瑤姬面露哀求,藍眸旁水光漣漣。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從今往後,秦挽與夫人再無瓜葛。”秦挽甩甩袖子就想走人。
瑤姬蓮步輕移,閃在秦挽身前:“秦挽,你也知道,教主的命令,我不能不聽……”
秦挽冷笑一聲:“於是便只能犧牲我了?瑤姬,我告訴你,總有一日,我會比楊慕言站得更高……”
“你……”瑤姬大急,伸手掩住了秦挽的嘴,當即四下打量一番:“冤家,教主就歇息在此處,你這是存心找不自在嗎?”
“怎麼?你怕了?”秦挽挑眉。
瑤姬顫抖着收回手道:“秦挽,你別忘了,你孃親的屍骨可是教主出錢找人葬的,你雖沒簽賣身契,可是你當日的確是賣身葬母……”
“你不說我倒忘了,只要將我孃的屍骨移走,若將來有一日我和太一教翻臉,也不至於把柄旁落。”秦挽微勾嘴角,笑意冰冷。
瑤姬眼睜睜的看着秦挽走遠,卻是輕咬下脣,臉上露出搖擺不定的神情。直到秦挽走進房中,身影全無,瑤姬才終於收回目光。
“瑤姬,秦挽有何反應?”瑤姬輕手輕腳的掩上房門,便聽到楊慕言飄忽的聲音,頓時嚇得僵住身體。
好半天,瑤姬纔回過神來:“教主,你會不會把秦挽逼得過急了?”
楊慕言輕笑數聲:“瑤姬,你倒是對他無比愛惜,不過如果逼急了最好,我覺得太過平靜,才叫膩味,不如找些刺激……”
“教主。”瑤姬忍不住道:“秦挽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你爲何還要如此?”
瑤姬只見牀前垂下的幃帳輕動了一下,楊慕言從帳中伸出一隻手,白皙無暇,比女子更加修長有力,比起男子卻又略顯纖細。指甲透出好看的粉紅,就象清晨的滴水觀音般似乎能溫潤的滴出水來。
那好看的手中輕握着一支牛角梳。極普通的樣式,但從色澤與光滑的程度來看,這把梳子似乎已是多年的舊物,雖不名貴,卻因爲久經人磨娑而顯現出迷人的光彩。
“你說他會不會想反了我?”楊慕言的語氣懶洋洋的,似乎極不在意。“我倒不想做這個教主……對了,你知道這角梳是誰的嗎?”
瑤姬萬分不解,試探道:“難道是那個燕南悠的?”
楊慕言沒有應答,只是將手縮了回去,瑤姬這裡望不到帳內的情形,但卻估計楊慕言是在撫摸把玩。
“……你說,如果他發現貼身之物丟了,會怎麼樣呢?”楊慕言高深莫測的說道。
瑤姬略一琢磨便答:“自然是心急如焚,四處尋找……”
“那,若是找不到了,將如何?”楊慕言一改平時說話的懶散,語氣中的期待與笑意明顯得瑤姬立刻便有所察覺。
瑤姬想了想答道:“一開始想必會十分傷心難過,日子久了,就會有別的心愛之物,漸漸也就淡了,不再尋找……”
“說的好。”楊慕言隔着幃帳拍手大笑:“你說,若是哪天我被反了,身無可去之處,燕南悠會不會收留我?”
瑤姬愣怔片刻道:“燕大夫不像是鐵石心腸的人,也許起初會猶豫,但若是教主真無去處……”
“對極,燕南悠雖然看着無情,實則並非如此……那我就拭目以待。”楊慕言的聲音聽着喜孜孜的,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瑤姬覺得渾身發冷。她看着楊慕言長大,自然清楚他如今喜怒無常的性子是如何形成,可從未見過他如此瘋狂。難道說,他分別對不同的心腹傳授不同武功,又默許對他們的驕縱,就是爲了滋養他們的野心?難道說,楊慕言喜怒無常,惹得教中人敢怒不敢言,又以非常手段壯大太一教的勢力,就是爲了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們野心增長得更快?這一切一切,難道僅僅是爲了騙取燕南悠的信任?
這種推斷太過匪夷所思,若真如此,楊慕言豈不是爲了這個計劃籌備了許多時候?瑤姬第一次覺得,楊慕言的心思她已經無法看透。
武天德自見了鐵鉉的慘樣,就一直念念不忘,他想去探望一番,卻又礙於燕南悠冷冷的拒絕而猶豫不前。
楊慕言來的時候排場雖大,但笠臨之後並沒有引起太多喧譁,除了他和明空這一輩的弟子仍保有神智,其餘人幾乎都陷入癡迷的境地。就連紀仙兒,由於內功稍遜,若非武天德以內力相助,只怕也是要在楊慕侍女們的靡靡之音中當場失態。
就算如此,當瑤姬出現的時候,那迥異於中原人士的雪膚與藍眸立刻就攝去了張涵山與吳昱殷的所有注意。
武天德醉心武學,心中裝不下男女私情,這才穩住了心神。而明空是世外之人,自然也口頌經文,眼觀鼻鼻觀心,毫不動容。至於紀仙兒,能讓女子生出敵意的,無非是比她更美的樣貌,因此她有些惱怒衆人的迷戀,輕哼一聲後,便轉開臉。
等到楊慕言現了身,大部分人都張大了嘴半天合不上。就連紀仙兒也看了又看,轉不開眼睛。
這男人是個妖孽。不知怎的,武天德猛然就想到了明空低語的話。是啊,不論男女,都拜倒在楊慕言的絕代風華之下,如此人物,不是妖孽,又是什麼?武天德越是琢磨,越覺得楊慕言不真實起來,回想一下,似乎連他的樣貌都記不清。莫非真是妖孽不成?
“武大俠?你在裡面嗎?”瑤姬的聲音一向酥媚入骨,光聞其聲便能想象出其人是何等的天仙美貌。
“我在。”武天德滿腹狐疑的前去開門,心中不解。這楊慕言一來,說了聲讓大家回房休息,衆人都跟着了魔似的,三三兩兩的就散了。之後衆人都出乎意料的老實呆在自已房裡,只有聽到鐵鉉出事之時,武天德和燕南悠打了個照面。這會兒楊慕言讓瑤姬單獨來找他,又是什麼意思?
一打開門,武天德就見到瑤姬亭亭玉麗,眉目含情,真是一個俏佳人,就是……衣着暴露了些。武天德不露聲色的把眼神往邊上撇了撇道:“瑤姑娘,你找我有什麼事?”
“什麼瑤姑娘?”一陣香風撲鼻而來,武天德一愣之下,發現居然將瑤姬抱了個滿懷:“叫奴家瑤姬便可。”
“請自重。”武天德有些生氣的伸手一推,不管瑤姬再漂亮,不知自愛也就失去了女子的美好。
瑤姬一個踉蹌,差點跌倒,頓時也變了臉色:“假正經。”
“你說什麼?”武天德又羞又怒,他守禮法卻被說成假正經,這讓他如何受得?
“沒說什麼。武~大~俠~”瑤姬拖着嗓音嬌喚,明顯帶有嘲諷的語氣讓武天德極不自在:“教主邀你下樓一敘,其他門派的主事人可都到場了……”
武天德極想頂瑤姬一句,但想了想,瑤姬畢竟是個女子,和她計較未免太過小氣,於是點了點頭,便跨出房門,跟着瑤姬下到百安居的一樓大廳。
大廳里人不多。
楊慕言自然是坐在首位,他含着笑,歪着頭靠在微曲的手背上,猶如畫中人一般栩栩動人。他的左手邊站着秦挽,右邊位置坐着燕南悠。
在他們面前擺放着一張圓桌,坐着十幾個各派主事的弟子。
武天德這才發現,這次面談居然只邀請了主事人,那些普通弟子則是一個也沒到場。
“武大俠,你來了。”楊慕言微笑着對武天德點了點頭,他那和顏悅色的樣子讓武天德有一種極受歡迎的感覺。但武天德只是皺了皺眉頭,並無多少欣喜。原因無他,楊慕言無論對着誰似乎都這副樣子,不見得就是對武天德特別禮遇。
“好了,各位都已到齊,我先說一下這次面談的原因。”秦挽待武天德坐下後,便往前走出一步,大方的立在場中。“原本教主是想等各位做好準備,便邀大家一起前往寶藏所在處,但現在出了些岔子……”
衆人面面相覷,不知秦挽所言爲何。
武天德站起身抱拳行禮後問道:“秦公子不妨直言,究竟出了什麼岔子?”
“藏寶圖失竊了……”秦挽目光略微下沉,似在注視地面,臉上那嘆惋的神情十成十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