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心]
山林中,一個灰衣的身影正順山道而行。
這是個年輕的僧人,麥色皮膚,明亮如星子的眼。
他雖年少稚氣,卻掩不去臉上風霜之色和眼底的肅穆,眉心的一點硃砂紅記,更彰顯他的特別。
僧人腳步緩慢,但絕不停下,他的額上一滴汗也沒有,在七月有些不可思議。和尚拿在手中的是一柄金光燦燦的禪杖,與樸素的灰布僧衣很不相稱,那沉重的法器在他手中如同木棒一樣的輕巧。
和尚終於爬上山頂,看見了整片山的楓林,林在七月還沒變紅,卻已很壯觀,滿山遍野的,幾乎容不得其他的樹木。也不知道是前人刻意而植,亦或偶然造化。
這景色讓和尚感到熟悉。到了秋末,這裡想必也漫山血色吧?
就像寺院前那片楓紅……
想到這裡,和尚凌厲的眼神忽而溫和了。
放眼望,疊翠的山林那頭依稀看見市鎮,正是他的目的地。
有什麼東西讓小和尚猛的警覺起來。
風忽起,葉在風中飄落,紛紛如雨。
風裡傳來嬌媚的一聲唱,銀鈴般的笑聲,一襲紅衣越過和尚的頭頂,翠綠裡盤桓下一抹幽紅,不見來者面目。
“你是誰?”這正是和尚想問的問題,那人卻搶了先,聽聲音嬌媚——太嬌媚了些,不似凡間所有。
“小僧蓮心,施主有何見教?”和尚一橫法杖,雙手合十。
“蓮心,好名字!吾有敬佛一顆心,如淨池蓮花,片塵不沾染。”女孩子嘻嘻地笑,和尚聽她話語要在那笑裡找。
他發現她的聲音很美,如清泉流瀉,讓聞者忘倦。
“和尚你怎麼一聲不吭,討厭我?”女孩子放下她的腳,在樹間垂下盪來盪去。她的足踝纖細潔白,套著一環金鈴鐺,微微點動就是一串清明聲息,白晃晃的足趾一刻不安分。
“請問施主,這裡是桃花集麼?”
“桃花集?這裡沒有桃花集,你走錯啦!” 女孩子乾脆地回答。
“走錯了?”和尚躬身道,”謝施主見告。”
他掉頭就走,卻聽得身後那戲謔的聲音道:“逃得好快,小和尚你怕我?”
他不怕她,和尚回過身,合十:“施主有何吩咐?”
“我要你幫個忙,你可願意?”
“施主請講,但能爲,小僧領命。”
“把頭擡起來。”
和尚不明就裡,依言擡頭。
女子一聲淺笑,輕擊雙掌:“果然如我所想──小和尚,你長得這樣好看!”
少年萬想不到她會這樣說,不知應對。
他這個不是反應的反應惹得女孩子大笑,金鈴響着,彷彿不能停歇。
“可惜了一張俊俏的臉,爲何要對我板起面孔呢?”美人媚聲道,輕輕撩撥樹葉,眉目半露出來,一□□著紅線的眼,白皙的脖子和半張的紅脣,直直地誘惑他。
和尚圓睜雙目:“你一個女兒家,怎得如此放肆!”他面現怒色,緊握手中禪杖。
“鬧著玩罷了,你何必生氣?”她笑個不停,葉從樹杈上抖落,紛紛如雨,腳踝上的鈴鐺輕響,擾得人十分心煩。
“我不著急,即能相見的!你要記住我呀,小和尚!”她說完,身影一晃,消失在綠林中。
和尚看到一襲紅衣,裡面是白紗,外面是紅紗,寬袍大袖遮不住她玲瓏的體態,這分明是前朝服飾,**已極,不堪入目。
——他又如何不知她是什麼?
那東西並不是個”女兒家”。
未登境界,不到照返空明,現在的修爲看不出她真身是什麼。
和尚對自己搖搖頭,繼續上路。
很快,他到了目的地,高高的牌坊上寫著:”楓林集”。
和尚頓時糊塗了,他要找的是”桃花集”,怎麼會變成了楓林集?
他確定自己並沒有迷路,於是攔住一個路人合十道:”老人家,這裡原來叫桃花集麼?”
“沒有!這裡一直,一直是叫楓林集!”老者神情慌張,好像是怕什麼似的,他頭也不回匆匆走了。
──桃花集變成了楓林集,又有什麼玄機?
直覺上,這和他將要進行的工作有很大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