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困。”剛起牀不久又睡下,外人看着多麼曖昧。
“我想抱着春色。”他咕嘟,像孩子一樣耍賴地硬將她拖上牀,頭枕在她的懷裡,牢牢環緊她的腰。
她無法,只得依了他,給他蓋好被子。
可今日的他,似乎睡得極不安穩。不知何時起,身體時不時輕顫,似乎在夢中看到了什麼驚悸的場景。
到了後來,他似乎還在喊什麼,側耳去聽。
“娘……不要……求求你……”斷斷續續的語句,帶着哽咽,聽得人心裡發疼。
顏棠輕輕拍着他的背,低柔安撫:“沒事了,乖,沒事。”
他終於漸漸平靜下來,手卻緊緊攥着她的衣襟,一直不放。
顏棠看着他緊蹙的眉頭,嘆息一聲,伸出指尖爲他撫平。他彷彿極爲留戀這種撫摸,臉靠了過來,在她手心裡輕蹭。之大概,也是個缺愛的孩子,顏棠嘆息着抱緊了他,給他溫暖……
當彥祖醒來,發現自己被她擁在懷裡,而她的胳膊環抱着他,像是想要保護他,似有溫暖的潮,漸漸泛開,席捲了整個心房。
從此不再寂寞。再黑暗的夜,只要心中有盞明亮的燈火,不會迷路。顏棠,你就是我的燈火。吻印上她柔軟的脣,那樣輕,她卻還是醒了,睜開眼便微笑問:“你好些了嗎?”
“好。”他只回答了這一個字,便又去啄她的脣。
現在對他的吻,好像也習慣了,她沒有躲。
而心中溢滿溫情的他,又怎肯只滿足於這一個淺吻,很快脣舌便加深攻勢,似乎要將她所有的甘甜全部吮盡,才能稍稍解渴。
她任他掠奪,心底卻有憐惜,越霸道的孩子,其實越自卑,正是因爲生命中缺乏,纔會去搶。
又是一場夢般的旖旎,高高低低的喘息中,兩顆孤寂的心,彷彿也隨着交纏的呼吸,逐漸相融……
再這了幾日,便到了太子妃的冊封大典。
一大早房中便進來兩三個嬤嬤,爲她梳妝打扮,換上華貴的禮服。只是再美,鏡中的那張臉,也不是自己的,顏棠有幾分悵然,不知道以後,是不是就要一直這樣,戴着面具過一輩子。
彥祖並不在府中,按照南越的禮儀,太子應該在祭臺之上,等待太子妃一步步走上雲梯,來到他身邊,再由皇后親自將鳳冠戴好,牽着她的手,交到他手中,纔算典禮圓滿。
然而如今的南越,沒有皇后。據說皇帝自即位之後,封了無數妃嬪,卻永不許他人,提立後之事。
但今日的典禮,必須得有人主持,皇帝指派代替皇后身份的人,竟是他的新寵——胡昭儀,也就是當日在春暖殿見到的那個女子。
而她的年紀,只怕和顏棠相當。
朝中諸人,皆在暗中嘲諷,彥祖自己反倒看起來不以爲意,甚至在顏棠尚未到來之時,與等待在祭臺上的胡昭儀調笑,說看他們二人的年紀,不知情的人,還以爲他今天要封的太子妃,是她。
胡昭儀對此玩笑,也表現得很是受用,美目含春,秋波頻送。
當看見顏棠已經踏
着雲梯,慢慢走近,他們才又恢復了正經,但胡昭儀的一雙眼睛中,卻含着挑剔,上下掃視顏棠。
她身上透出的不善,顏棠感覺到了,在行禮之後,微微擡起眼,仔細端詳了一回這個年輕的昭儀。
而這一看之下,卻有些詫異。
她終於明白上次自己那種莫名的熟悉感,來源那裡,這胡昭儀的五官,竟和自己及鳳歌有四五分想像。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別有緣故?此時,禮鍾已敲響。胡昭儀款款走到她面前,將手中拿着的鳳冠戴到她頭上,卻絞了一縷髮絲,到鳳冠上鑲嵌的寶石罅隙裡,扯得頭皮生疼。
胡昭儀卻視若無睹,只將那鳳冠使勁往下壓。
“慢點。”那邊的彥祖忽然出聲,走過來,細緻地將那縷頭髮解下,爲顏棠順到耳後,眼中的溫柔,濃得彷彿快要溢出來。
胡昭儀的眼中露出些許不悅,語氣中有股酸味:“既然太子殿下自己走過來了,妾身就不用送太子妃過去了,便算完禮了吧。”
語畢便輕甩廣袖,轉身欲下雲梯,然面纔剛踏出腳,竟忽然“啊呀”叫了一聲,身體一歪,就這麼自高處理滾了下去。
所有人都被這突發的變故驚呆,只有彥祖,嘴角有絲冷酷的笑。
那雲梯上所幸鋪着厚毯,胡昭儀跌下去,倒是沒摔死,只是可惜了那張臉,五官塌陷,容貌盡毀。
而沒了那張臉,皇帝連多看她一眼的心情都沒有,當日便將她打入了冷宮。帝王無情,顏棠經由這一次,算是深刻體會過。不知道將來當彥祖後宮三千之時,對自己,還會不會如同今日般情重。
那晚在內室,魍魎又在,議及今日之事,說夜垣回府之後就痛罵不止,可見這胡昭儀果真是他布在皇帝身邊的一顆棋子。
彥祖冷笑:“本不想這麼早收拾她的,只怪她不知輕重,敢欺負我的女人,簡直是找死。”
魑魅和魍魎暗中相互對視一眼,更加明瞭太子妃在主子心中的位置。
“最近本王朝那邊有沒有什麼動向?”彥祖又問。
“據傳攝政王最近臥病在牀,已數日沒有上朝。”魑魅回稟。
“哦?”彥祖眸光閃動,哂然一笑:“這病倒是生得真及時,只但願他莫要隨便找大夫,小心把自己活活治死了。”
彥祖語中的馮耀威,現在真的已命如膏肓。
他正抱着頭,疼得在牀上打滾,拼命地喊:“蛇,我腦子裡有蛇。”
劉管家滿頭大汗地跑進來,語無倫次地叫着:“神……神醫到了……”
隨後進來的神醫,果真看起來仙風道骨,捋着雪白的長鬍子給馮耀威把脈,最後竟得出了個驚人的診斷,說馮耀威得了癔病。
癔病,顧名思義,便是說馮耀威瘋了。
馮耀威氣極大罵:“什麼狗屁大夫,胡言亂語,拖出去……”還沒能將話說完,再一次襲來的劇痛,又將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只能繼續抱着頭呻~吟。
站在旁邊的馮紹和馮野,臉上都有無奈之色。
所有的御醫均治過一遍,無用
。民間神醫已找過若干,無用。沒有人敢斷言,這病的根本癥結。
馮耀威只知道自己近年來頻發頭痛,卻又記不清,究竟是從哪一年開始的。而且先頭痛,只要吃下那種金黃色的丹藥,便能夠舒解,現在卻是無藥可醫,發作起來恨不能將腦袋劈開。
他被折磨得形容枯槁,原來的意氣風發,早已不見。
半生的謀劃蟄伏,現在好不容易得到在大業,他卻得了如此怪病,儘管極度不甘心,卻又不得不早做打算,怕萬一自己西歸,連自己的兒子都得不到他爲之奮鬥了一生的東西。
然而,以他攝政王的身份,又如何能傳承江山?而且他自己,也希望能在死前,一嘗做皇帝的夙願。
所以,務必儘快稱帝,不計代價。當這一陣疼痛暫時過去,他立刻招手讓馮紹過來。
“父王好些了嗎?”馮紹看起來,倒對他真的頗爲關切。
他冷哼了一聲,知道對方口是心非,卻也無暇多計較,吩咐:“迅速全天下發布女皇的訃告。”
“啊?”馮紹神色驚訝:“可是她人還沒找到。”
“還不是你乾的好事?”馮耀威咬牙切齒。
“父王莫要動怒,以免又相發了頭痛。”馮紹笑笑。
馮耀威又被氣得大喘了兩口:“即刻去辦。”
“是。”馮紹領命,揚長而去。
他走後,馮耀威又將馮野叫至跟前,此刻,倒真的是一副慈父模樣:“野兒,我只怕命不久矣,但我走之前,一定會將本王朝,穩穩妥妥地交到你手裡。”
馮野不語。爲了這江山,他失去的,已經太多,就算真的得到,也未必有預想的欣喜。
馮耀威見他這副心灰意冷的樣子,又不禁氣怒攻心:“你究竟要沒出息到什麼時候?爲了一個女人,什麼都不想要了嗎?”
馮野站了起來,沉默地轉身出門,再沒回頭。
馮耀威頹唐地倒國回牀上,長嘆不止。他要給的人,不想要。想要的人,他又不能給。這江山轉來轉去,竟還成了燙手的烙鐵,真是空忙了半生。
而這天夜裡,馮紹來到了地宮。
鳳歌到了現在,已經徹底絕望,每日就是死人般坐在房中,連馮紹到來,都再無反應。
“你看這是什麼?”馮紹揚了揚手中的紙張。
鳳歌遲滯地看了一眼,又垂下眼瞼:“不知道。”
“你的訃告。”馮紹幽幽一笑。
鳳歌彷彿被針戳了一般,打了個激靈:“你們要幹什麼?”
“他要登基了。”馮紹觀察着她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她慘笑:“我還以爲,天下早就改了姓。”
馮紹呵呵一笑:“他只是還未來得及改,自己就先倒下了。”
鳳歌的眼中,多了一點亮光:“什麼意思?”
“他快死了。‘馮紹語氣輕飄,帶着愉悅。
”是你做的?“鳳歌直覺地反問。
”對。“馮紹供認不諱:”他花了十年,奪你的江山,我花了五年,給他下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