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綺芳背倚着柔軟的靠墊,頭靠在開啓的車窗邊,悠然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算起來,這還是她來到大周后,第一次真正的去欣賞外面的景緻。放眼望去,平坦的官道兩邊,是一片又一片的塊狀麥田,如今已是初夏五月,田裡的麥子也長成一尺多高,綠油油的葉子隨着徐徐的微風搖曳,遠遠看去,就像一片起伏的綠浪。
撩起窗簾,陣陣涼風,夾雜着泥土的芬芳和綠草的清香,一股腦的涌入寬敞的馬車裡,讓因旅途枯燥而昏昏欲睡的人們頓時精神氣爽。
“哎呀,七娘,你怎麼又吹風了呢,”趙嬤嬤隨手摸起車座上的薄被,小心的搭在王綺芳隆起的腰腹間,嘴裡還不停的嘮叨着,“這都五個月的身子了,偏要出這麼遠的門。就是孝順,也不在這一朝一夕的。再說了,三舅爺早就有話說,讓你好好照顧好自己個兒,可你就是不聽……”
耳邊傳來趙嬤嬤的絮叨聲,王綺芳竟有一種很懷念的感覺。似乎,趙嬤嬤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般,嘮叨自己了。唔,好像就是從她託秦嬤嬤跟錢家的管事買地那時起,趙嬤嬤便沉默了許多,經常用一種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她。
“怎麼?嫌嬤嬤嘮叨了?”
趙嬤嬤說了小半天,擡頭卻發現王綺芳愣神的模樣。她不自然的抿了抿鬢角,刻意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問道。
“怎麼會”王綺芳回過神,瞧見趙嬤嬤眼底的那絲黯然,忙撒嬌的抱住嬤嬤的胳膊,“嬤嬤心疼我,我知道嬤嬤,你是不是最近有什麼心事?如果七娘哪裡做的不好,嬤嬤一定要告訴我,我一準兒改”
“……”趙嬤嬤猶豫了下,看到王綺芳雙眼中還是往日熟悉的全然信賴和依靠,這才慢慢放下心底深處的那絲擔憂,小心的探問道:“這些日子,七娘好像很忙——”
“嬤嬤是不是想問我在忙什麼?”王綺芳見老人家小心翼翼的樣子,很愧疚,連忙打斷趙嬤嬤的話,說道:“嬤嬤,不是我不想和你商量,只是這件事辦不辦得成還不好說,我想着等事成了再告訴嬤嬤的。嬤嬤,我是你從小帶大的,不管我將來爲了生活變成什麼樣子,但我內心深處仍是那個喜歡窩在你懷裡的王七娘”
“恩恩,嬤嬤倒也不是擔心七娘不和我親近,只是害怕自己沒本事,幫不了七娘。”
其實,自從秦嬤嬤一行人來到清泉山莊後,趙嬤嬤總有種自己的寶貝被人分走的錯覺。尤其是看到秦嬤嬤和幾個能幹的媽媽,把王綺芳照顧的妥妥當當,心裡高興的同時,又有種莫名的失落,無形中好像自己和七娘有了隔閡一般,這種感覺讓趙嬤嬤很無錯,也有幾分傷心。
如今,聽了王綺芳的承諾,趙嬤嬤空落落的心頓時被充滿——對呀,七娘不管怎麼變,她都是七娘,都是那個從自己臂彎裡一點一點長大的姑娘。
“怎麼會?嬤嬤已經幫我做了太多太多,如今該是七娘好好照顧你的時候了,”王綺芳閉着眼睛,頭枕着趙嬤嬤寬厚的肩膀,喃呢道:“嬤嬤能讓我這麼靠着你,就是對七娘最大的幫助。”
“好,那我就一直讓你靠着”
趙嬤嬤輕輕撫摸了下王綺芳的額頭,萬分疼惜的說道。
這時,只聽得前面車伕急急的“籲~”了一聲,平穩行駛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老錢頭”
趙嬤嬤倏地睜開眼睛,大聲問着車伕。
“回少奶奶,前面的馬車出了事,把官道堵了”
老錢原是錢家的車伕,王綺芳這次出遠門,因家裡沒有馬車,無意間和錢家二少奶奶提了一句。沒想到,向來爽利的梅娘不但大方的把自己豪華舒適的馬車借給她,乾脆連車伕也配齊了。
“出了什麼事?難道這光天化日的還有劫匪不成?”
趙嬤嬤扶起七娘做好,自己則從車廂裡探出身子,有些不安的問道。
“不是劫匪,趙嬤嬤,您瞧,好像是前面馬車裡有人病了,下人們正急着想辦法呢”
老錢見少奶奶的乳母出來了,連忙一閃身,用手裡的鞭子指着前面。
“恩,不是生病,而是要生產了”
趙嬤嬤眯着眼睛,仔細的觀察了一會兒,聽見好像有嘶喊聲,便側着耳朵聽了聽,這才肯定的說道。
“生產?”
王綺芳撩起窗簾,透過一尺見方的小窗戶,好奇的看着。
“呼呼,這位嬤嬤,我們是平州李家的人,要去京城,可不巧馬車壞了,”前面馬車旁跑過一個侍女,她喘着粗氣,先是對趙嬤嬤行了一禮,接着乞求道:“我家少奶奶已經有了七個月的身孕,剛受了驚嚇,此刻肚子疼得厲害。不知可否借貴府的馬車,送我家少奶奶去前面的村鎮就醫?”
“這?”趙嬤嬤頓了下,她下意識的看了眼身後的車廂,似乎在詢問王綺芳的意見。
李家的侍女非常伶俐,看到趙嬤嬤的反應,便知道馬車裡還有主人,連忙跑到馬車一側,衝着車窗喊道:“這位太太,我們是平州——”
王綺芳敲了敲車廂,“嬤嬤,救人要緊”
“好”
趙嬤嬤答應一聲,跳下馬車,跟着那個侍女一起去前面幫忙。
不多會兒的功夫,幾個婆子丫頭用一牀錦被小心翼翼的擡着一個呻吟的孕婦走過來,王綺芳連忙讓清風把車廂後門打開,讓衆人把孕婦擡上自家的馬車。
還好錢家的馬車夠寬敞,近兩個座位之間的空地也足足有四五尺,安置下那位孕婦後,還卓卓有餘。
趙嬤嬤上車後,前面李家的下人已經把自家的壞馬車拉到一旁,老錢頭一甩鞭子,馬車快速的行駛起來。
“奴婢石榴多謝這位少奶奶,還沒有請教恩人如何稱呼?”
隨着孕婦一起上車的還有一個婆子和剛纔求救的侍女,婆子蹲在孕婦跟前,拿着帕子幫她擦着汗。說話的則是侍女。
“我是太原王家的,夫家是京城趙家,算起來大家也是姻親,我母親便來自海城李家”
王綺芳邊隨意的回着話,邊打量着那位衣衫華麗的孕婦。恩,瞧她的模樣,大約三十歲左右的樣子,因爲劇烈的疼痛,使得**的面容有些扭曲,但從眉眼間依稀還能看出,這個**應該是個極爲美麗的女子。
接着,王綺芳的目光又不由自主的移向**隆起的腹部,手也忍不住撫向自己的肚子——嘶,不知怎的,她見人家疼得咬破嘴脣的模樣,自己的肚子也疼起來,身上迅速的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那個,要不要吃點東西,或者喝點水?”
大家同是孕婦,王綺芳有些同情的倒了杯溫泉泡製的紅棗茶,遞給叫石榴的侍女,“我也是孕婦,這紅棗茶最是滋補的”
“謝謝少奶奶”
石榴先是掃了眼王綺芳的腹部,見她果然是孕婦後,便小心的接過杯子,自己輕啜兩口試了試,一切沒有問題後,這才蹲在自家主子跟前,扶起她的頭,試着餵了她兩口。
李靜娘感覺小腹一陣一陣的墜痛,全身的力氣也彷彿被一點一點抽離,整個人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正當她昏昏沉沉的要厥過去的時候,一股舒適的暖流從嘴裡緩緩地流了進來,隨着那股暖流在身體裡流淌,她感覺消失的生命力正一點一點的復甦。
“咦?”
石榴起初喂的紅棗茶,少奶奶只喝下了一點,其他的都順着緊抿的脣瓣流到脖子裡。如此這般餵了三四次,少奶奶居然張開了嘴,一副想多喝些模樣,而她顫抖的身子,似乎也舒緩了許多。
婆子也發現了少奶奶的異狀,幫她擦汗的手頓了下,疑惑的看向石榴。
石榴見少奶奶扭曲的面容漸漸平復下來,心道這茶水好作用,連忙把杯子裡剩下的全部餵給李靜娘。
喝完一杯溫熱的紅棗茶,李靜孃的呻吟聲小了許多,全身緊繃的肌肉也慢慢放鬆下來。
王綺芳見狀,知道是溫泉水再次發揮神效,便又倒了一杯遞給石榴。石榴也顧不得客氣,一手託着少奶奶的頭,一手把茶水慢慢餵給李靜娘。
一刻鐘後,馬車停了下來,老錢頭長長吐了口氣,喊道:“少奶奶,到集市了,前面就有家醫館”
“好,那就停到醫館門口吧”
趙嬤嬤挑着窗簾看了看,吩咐道。
“少奶奶,大恩不言謝,您的救命之恩平州李家記下了”
在醫館大夫的幫助下,衆人七手八腳的把李靜娘擡下馬車,送到醫館裡。石榴先跟着衆人進去,不一會兒又小跑出來,手裡拿着個六寸長四寸寬的銀質方牌,雙手捧給王綺芳,“如果日後少奶奶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請您拿着這個牌子去德源號交給掌櫃的,他會竭盡所能的幫助您”
不等王綺芳答應,石榴把銀牌塞給她,轉身跑回醫館。
“德源號?什麼地方?”
王綺芳把玩着小巧的銀牌,並不知道手上這塊牌子的價值,更不知道,她的未來竟和德源號有牽扯不斷的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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