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有一些。”紫蘇答了一聲,疾步去了小廚房,將昨日餘下的一點水,晃晃悠悠的領着,到了葉子衿跟前。“現如今,不是這茶葉的問題,就是泉水的問題。”葉子衿壓低了聲音道:“你先用尋常的水煮廬山雨霧,放涼了以後,用來澆黑護子試試。”
紫蘇低聲應了,轉身就欲離開,卻被葉子衿叫住,再三叮囑:“這事情暫且不要讓任何人知道。”紫蘇點了點頭,“小姐放下,我省得。”葉子衿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望着這墨綠的黑護子,眼裡頗有些明滅不定。
這事情實在太過詭異了,由不得人不思量。
宋媽媽推開門,就見葉子衿立在屋檐下,神色不定,忙走了過來,問:“小姐,怎麼了?”“沒事。”葉子衿雲淡風輕的笑了笑,“吹吹風罷了。”“這早晚的,怎麼能吹風。”宋媽媽笑着嗔道:“您身子骨弱,這大早上的,寒意正濃着……”一面說,一面扶着葉子衿到了屋子裡。
紫蘇小心翼翼的煮了一壺廬山雨霧,而後將它擱置在一旁,又用葫蘆瓤子舀了半勺泉水,淋在了其中一株黑護子上。在旁邊蹲了一小會,不見有什麼變化,才折轉回了廚房。這時候廬山雨霧茶也涼得差不多了,又匆忙將茶水倒在了第三株上。
等到一切辦妥當了,纔回到了葉子衿身邊,使了個眼色,“都好了。”葉子衿這才鬆了一口氣,不動聲色的端了茶盞。這時卻聽人來報:“有個小童,自稱是楚大夫的書童,來求見小姐。”
葉子衿一愣,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也不知他來這一趟,所爲何事,忙命人傳了進來。就聽見門外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隨着簾子被撩開,露出一張蒼白的臉來。
“怎麼了?”葉子衿見着果真是楚大夫身邊的那個小童,頗有些詫異。然而細看之下,見他額頭上滿是汗珠,氣喘吁吁,臉色發白,顯見得是一路跑着過來的,心裡陡然一驚,忙問道:“是不是楚大夫出事了?”
小童見問起,眼眶微紅,欲言又止。葉子衿只當他有什麼難言之隱,想到楚大夫對自己和丫鬟們的救命之恩,也就義無反顧了起來,“有什麼話你不妨直說,若能幫得上忙的,我定然不會推辭。”這小童急匆匆的來找自己,總不能是沒有緣故的。
小童聽了這話,心中稍定,“我家公子感染了瘟疫,只是現在連藥房那邊都沒有黑護子賣了,我上次見着公子給了您種植黑護子的方子,就想……”說着說着,臉色變得通紅,聲音也漸漸低微了下去。
雖說這句話虎頭蛇尾的,葉子衿卻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多半是楚大夫感染瘟疫,而黑護子都已經被賣光了,這小童無法可想,就想到了自己。只可惜山上已經沒有黑護子的蹤跡,不然葉子衿能立刻讓馮顯媳婦帶着這小童去採摘。
“我這裡的確是有黑護子。”葉子衿回答的很爽快,“可是我不知道,沒有成熟的黑護子,有沒有功效。”這也是實情,她雖種了黑護子不假,可那些才種了將將兩個月,怎麼可能那麼快成熟。雖說昨晚上出了那意外,可原因還未弄明白,也不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哪裡敢胡亂應下。
那小童的眼睛先是一亮,隨後又變得暗淡起來。
葉子衿見着,心裡猛地一顫。
所謂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當日楚大夫不收分文救了莊子上這麼多人,如今楚大夫有難,她怎麼能袖手旁觀?想了想,咬咬牙,“你暫且等我一晚,到了明日一大早,若是能得到黑護子,我必定親自給你送過去。”那小童不知她哪來的自信,然而忐忑不安的心終究是變得平靜了起來,點點頭,“那我等你的消息。”
葉子衿忙命人送着他出門,而後朝着紫蘇使了個眼色。
紫蘇何等的機靈人,忙扶着葉子衿到了內室。葉子衿親自起身,吩咐宋媽媽在外頭守着,見四下裡當真無人了,才又折轉了回來。當着紫蘇的面,褪下了自己從燕京就一直戴在手上的金鐲子,而後從中間一掰,那鐲子立刻就成了兩半。
原來這鐲子中間的空心的,裡面放着幾張銀票。
紫蘇只看了一眼,就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得有幾千兩吧……”
“本來是打算到了山窮水盡之際才動用的。”葉子衿摩挲着手鐲,苦笑了笑,“只不過,我從來不欠別人的恩情。既然我是被人從鬼門關拉回來的,那也不能吝惜這錢財了。”說着,抽出了銀票,在桌上清點了一番,“你立刻派人去打聽,可有哪傢俬藏了黑護子的,不管要用多少銀子,都替我買下來。”
紫蘇鄭重的應了,“我這就去。”葉子衿揉了揉眉心,還欲說些什麼,眼角餘光突然瞥見屋檐下的黑護子,心中驟然一跳,忙將正欲出門的紫蘇拉了回來,“你說,我們照葫蘆畫瓢,再澆一次,怎麼樣?”
既然澆了那茶水以後,一晚上的功夫,黑護子就變成了墨綠色,雖說還未成熟,可若是再澆上一些,說不準,就能在一夜之間成熟。到時候,也不用憂愁楚大夫的病情了。
紫蘇很快就領會了她的意思,“小姐,您是說……”葉子衿紅脣緊緊抿成了一條線,“現在還不知道是茶葉的功用,還是泉水的功用。你照着昨日煮茶的法子,再煮一壺,然後再澆下去。”生怕出了什麼問題,又說道:“你去問問天冬,昨兒個可還有沒有放別的什麼……”
紫蘇連聲應了。
葉子衿到底還是不放心,又叫過宋媽媽,如是吩咐了一番。宋媽媽聽完,嘆了一口氣,“這些銀子可是您的身家性命……”“也不拘了。”葉子衿故作大方的擺手,“現如今我正種藥,總算掙一些銀子,更何況日後不知有多少地方需要楚大夫幫忙,即便是耗費不少銀子,那也是值得的。”
宋媽媽何嘗不知道自家小姐一向心慈,笑了笑,“我這就去替您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