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紅珊看着緊皺眉頭眼神冰冷的南雲,緊抿着嘴脣,好一會兒,才突然展顏一笑道:“雲哥哥什麼時候學的這麼道學,我不過是因爲你有權利知道此事才告知一聲罷了。作手術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就行了。”
說完,彷彿毫無芥蒂地再次坐到南雲對面,自顧自地端起木瓜雪蛤吃起來。幾次心裡噁心欲嘔,都被她生生忍下,臉上神色不變地將一盅木瓜雪蛤完全吞了下去。
南雲見她神色變幻如此迥異,開始也有些疑惑,但看着她那樣顧自吃喝,再也沒有什麼異樣,就像當年他熟悉的潑辣小姑娘一樣,有些自私有些率真,這才漸漸放下心來。
··········
周晨下午又去了西山,拜會了剛從雲南回京的南老爺子,又去看望了幾位熟悉的老人,最後繞到慕容家,慕容清一見她進來,立刻笑着道:“晨丫頭轉了一圈兒,來我這裡混飯了?”
“噯,老爺子,我想着你的酒喝完了,這才繞過來給您送酒的。聽您老這麼說,想必不喜歡我的酒咯,那我就趁着天亮回去吧。”說完作勢要走。
門口的警衛員早已笑着把門關了。慕容清就在後邊指着周晨笑罵:“這丫頭,就一點兒虧也不吃。”
“哎呀呀,老爺子,您這可冤枉我了。誰讓你這裡又是好茶,又是好菜的,好東西那麼多,引得我快把我家的酒窖都搬光了。”笑着,周晨早已笑嘻嘻地走了回去,端起警衛員送上的大紅袍啜了一口,“唉,這才叫茶啊,喝了老爺子這裡的茶,我回去喝啥都沒味兒了。”
“去去去,臭丫頭,又看上我的茶葉了。”慕容清笑罵。
周晨立刻打蛇順棍上,笑着對那警衛員道:“聽到沒,老爺子把那茶賞我了,給我拿出來,省的待會兒我走的時候忘記拿。”
慕容清見她如此,又是氣又是笑,對那警衛員點點頭,那警衛員才匆匆進去把茶葉拿出來擱在周晨的手邊。
如此連說帶笑地陪着慕容老爺子吃了晚飯,因爲周晨帶了幾樣空間蔬菜來,又有那百果釀,老爺子竟多吃了半碗飯,喜得幾個警衛員彷彿和得了寶似的。
吃罷飯,周晨如舊和老爺子賞花,警衛員帶着歐紅珊走了進來。
“噯,是姍姍丫頭啊,吃飯了嗎?”
歐紅珊是和慕容瑒、南雲一起長大的,比慕容瑒、南雲小了幾歲,卻與慕容老爺子熟稔的很,見她進來,慕容清好心情地開口詢問。
歐紅珊一進門,就看到周晨挨着慕容清坐在一起,正有說有笑的,慕容老爺子也笑得少有的燦爛,歐紅珊怔了怔,方纔笑着道:“慕容爺爺,我吃過了。”
見慕容清微笑着點點頭,歐紅珊笑着貼着慕容清坐下,指着桌上的幾盆蘭花道:“慕容爺爺這幾盆蘭花真好,我雖然不懂,卻也看着喜歡的不得了,難怪爺爺天天唸叨着。”
慕容清笑得有些得意。歐紅珊在一旁又說笑了幾句,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怎麼,瑒哥哥去幹什麼了,怎麼這麼多天還沒回來?”
慕容清目光微閃,笑道:“那小子大了,老頭子也管不了了,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歐紅珊的臉上閃過一絲落寞,隨即笑着道:“爺爺,您可別那麼說瑒哥哥,誰不知道,瑒哥哥是最孝順的。我爺爺天天還拿着瑒哥哥給我做榜樣,讓我學着他呢。”
慕容清笑笑:“那小子有什麼好,歐老頭有個孫女,時常拿來眼饞我們幾個老傢伙。”
“爺爺,看您說的,我不就是您的孫女嘛。”歐紅珊笑着拉住慕容清的胳膊撒嬌。周晨在一旁看着發寒,卻不好說什麼。
倒是慕容清笑笑就罷了,回頭仍舊和周晨談論起蘭花來。
歐紅珊看着周晨與慕容清談笑彥然,比她這從小在慕容清眼前長大的還要自如。又見慕容清一張臉笑得泛着紅光,被周晨偶爾打趣一句,也笑得開懷,竟是說不出的寵愛。心中納罕周晨能得了慕容瑒和南雲的喜愛已是難得,怎麼的居然一個個老人也如此喜歡她,就連自己的爺爺提起周晨來,也是一口一個晨丫頭的叫,那語氣寵溺的,聽起來,竟絲毫不比她這個正牌孫女差。
看看周晨如此,再想想自己,從小就喜歡慕容瑒,卻終無法靠近絲毫。就連她看不起的南雲,偶爾一夜後懷了骨肉,居然也絲毫沒有顧念她的意思……
一時又是心酸,又是氣苦,竟坐在那裡發起呆來。
“……老爺子,你可別哄着我高興,完了,等我醒過神來,我那花房和酒窖就都空了。”周晨嬌嗔一句,引得慕容清一陣大笑。
歐紅珊猛地醒過神來。看着這一老一少的笑臉,只覺得刺眼,急忙起身笑着告辭。
“咦,姍姍丫頭這就要走了?”慕容清臉上的笑容未退,稍顯疑惑地問。
“嗯,慕容爺爺,我明天就要回美國了,今晚是想您老來告辭的。我還有點兒行李沒收拾,就不多呆了,等我回來,再來陪您老人家。”歐紅珊心中苦楚,臉上卻擠出一絲笑來,忙忙地說完,徑直走了出去。
周晨又陪着慕容清說了一會兒話,這才告辭離開。
剛剛打開車門,周晨正要上車,就聽得身後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周小姐的人緣還真是好啊。”
周晨手扶着車門,緩緩地回過頭來,就見歐紅珊從路燈的暗影裡慢慢地走了出來。
“原來是歐小姐。”
看着周晨嬌美的臉上那抹淡然的微笑,歐紅珊就覺得刺眼,恨不能衝上去把這張在她看來妖嬈魅惑的臉給撕了。理智卻還提醒着她,讓她保持着最後一絲清醒。勾勾嘴角道:“你找不到瑒哥哥了,就來慕容爺爺這裡討好賣乖了……呵呵,可惜,慕容爺爺見多了鬼魅伎倆,並不如你所願。你賠了一晚上笑,也白搭了吧!”
歐紅珊這話刺耳異常,還帶着強烈的污衊意味,但周晨聽在耳中,卻並沒有多少感覺。
她想要知道慕容瑒的行蹤,還需要來問慕容老爺子嗎?
她嘗過那種愛人遠離,反目的苦,對歐紅珊也就討厭不起來。
看着歐紅珊,她反而覺得眼前這個女子有些可憐。愛無罪,但愛上一個永遠也不會迴應的人,這種愛就無異於蝕骨之毒。愛越切,傷的越深。
暗暗地嘆一口氣,周晨道:“歐小姐,在大家都是自由人的情況下,愛誰是你的自由和權力。同樣也是別人的權力和自由。祝你明天一路順風。”
說完,周晨也不等歐紅珊反應,坐上車,發動馬達,倒車調頭,準備離開。
就在車子從歐紅珊身邊開過,周晨眼角的餘光瞥了後視屏幕一眼,恰看到歐紅珊捂着肚子,緩緩地倒在了地上。
周晨原不想多事,但再一看,就發現歐紅珊米色的外套下,竟然露出了一縷腥紅。她心頭一跳,立刻停下車,並不去理會歐紅珊,直接跑去叫開了慕容家的門。慕容清正要休息,看到周晨去而復返,又聽說歐紅珊的事兒,急忙安排警衛員聯繫醫生,電話通知歐老爺子……
亂紛紛一團,周晨看着也沒自己什麼事兒了,就和慕容清悄悄地告辭離開了。
路上,把着方向盤,歐紅珊外套下的腥紅,一遍遍在周晨眼前飄過。醫生的診斷,周晨聽得明白,歐紅珊居然是流產了……
中午,歐紅珊和南雲的約會,今晚歐紅珊臨行還惦記着未歸的慕容瑒……她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是誰的?
腦中亂紛紛一團。周晨不想回家,下意識地開着車再一次來到了後海。
正月的後海是美麗的。水面已經結冰,還沒有化開。岸邊的樹上掛着一盞盞宮燈、花燈,燈光燦如星辰,映在冰面上,形成一個個模糊而又美麗的燈影。
周晨這一次完全沒有閒逛的心思,直接來開一個叫紫晶球的酒吧門走了進去。
四合院的現代設計,中間天花板是大塊大塊的採光玻璃,和一條長長的紫色紗幔作爲裝飾。吧內最搶眼的是那件足夠有愛琴海風範的白色鋼琴,鋼琴師是一個瘦小羸弱的大眼睛文藝青年,晚上每個座位上都會有一盞小小的蠟燭杯,光線很暗,周晨眯了眯眼,走向吧檯,眼角的餘光已經看到幾道狼光,卻並沒放在心上。
走進酒吧的時候,她已經冷靜下來了。歐紅珊究竟與誰有關係,關她什麼事兒?她自己剛剛不也說了嗎,大家都是自由人,愛誰是人家的自由和權利。
不過,既然來到這裡,碰巧進了這間酒吧,喝一杯也不錯。
“一瓶黑方!”周晨坐在吧檯前,毫無感情地說了一句。
那調酒師見多了形形色色前來買醉的人,或者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覷着眼前這個女子的姿色,根本不用擔心酒水的買單問題。在酒吧裡,永遠有人樂意爲美女買單。
很快調酒師就當着周晨的面兒開了酒,把一瓶黑方放在了吧檯上。
周晨隨手拿過一隻玻璃杯,倒上半杯酒,仰頭,一口乾了。
酒液入喉,濃烈的有些嗆。周晨深呼吸了一口,對盯着她的調酒師微微一笑,再次提起酒瓶,緩緩地倒了三分之一,慢慢地晃了晃杯,慢慢地啜飲起來。
鋼琴師談了一首很柔和的曲子,如夏日夜風,微涼,輕柔的讓人覺得舒爽。
輕柔的音樂,香醇的美酒,還有朦朧的燈光,周晨也不得不感嘆,這種地方真的是放鬆心靈的好地方。若是沒有那些討厭的蒼蠅,就更好了。
“? ? ? ? ? ? ? ? ?。(這位小姐的酒算在我賬上。)”一個頗爲好聽的男子聲音在身邊響起。爲了應付那些該死的日本人,她學過日語,普通日語對話都能聽得懂,但這句話卻顯然是棒子話,她根本不知道說的是什麼。聽不懂,自然也不會理會。
聽着調酒師答應着,周晨那三分之一杯酒又喝了下去,再次伸手去拿酒,卻不想拿酒瓶上早已經放上了一隻手,她一把激昂那人的手和酒瓶一起抓住……
轉回頭,周晨看過去,就見一位長相非常斯文的男人,正一臉溫潤地對着她笑。
“若我沒有記錯,這應該是我要的酒?”
“呵呵,這當然是小姐的酒。不過,我很樂意爲小姐效勞。”男人眼睛不大,卻不難看,脣紅齒白,倒是有些姿色。
周晨不置可否地收回手,那個男人立刻給周晨斟了酒。
“謝謝!”
有人自願伺候人,她也不在意。淡然地端了酒,繼續淺酌慢飲。
一瓶黑方不知不覺地喝了下去。周晨起身,抽出幾張鈔票放在吧檯上,轉身就走。
那男人向前搶了一步,扶住周晨,一臉擔心道:“小姐,你喝了這麼多酒,讓我送你回去吧!”
周晨扭頭看着那自始至終笑得溫潤有禮的男人,微微一笑。
她的容貌本就極盛,這粲然一笑之下,瞬間,彷彿在這個冬日的夜晚,百花次第綻開,一片耀眼的春意。那男人竟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崔君,你太含蓄了。現在的美人兒,可不喜歡你那一套了……”有一個男人笑嘻嘻地走過來,湊在先前那個棒子耳邊低語了一句,猥瑣地笑笑,疾步追着周晨走出了酒吧。
“智仁,別在這裡發呆了,快走吧,不然,那個美人兒,就真的被山口搶走了。”隨即,又走上了幾個人,簇擁着崔智仁,匆匆離開了酒吧。
周晨的車停的不遠,出了酒吧不過十幾米,周晨已經走到了車子旁。手按動車鎖,剛剛拉開車門,一個渾身散發着酒氣的男人卻突然撞在了車門上。
“哎呀,好痛!”
一句話出口,居然是日語。
周晨眸子一冷,低喝道:“滾開!”
“呀,美人兒,你撞傷了我,怎地還如此無禮?”男人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瞅着周晨。
卻不想周晨根本不再給他再反應的機會。擡腿一腳把這個借酒裝瘋的鬼子踢了出去。
之後,連看都不看,坐進車裡,揚長而去。
“山口君,你沒事吧?”崔智仁匆匆跑過來,把山口從河沿上扶起來,詢問道。
“啐!”山口爬起來,把嘴裡的啃得灰塵吐掉,隨即眯着眼睛看着已經消失在街口的車子,咧咧嘴道:“沒想到是朵扎人的花兒,不過,我已經記下了車牌,相信,不久我還能再見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