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晨走出辦公室,就聽到門外一陣亂哄哄的吵鬧聲,俞榕和譚洋等人的解釋勸慰聲夾在裡邊,頗有些怒濤扁舟的渺小與無奈。
“你們放狗咬了人,還想耍賴?”
“狗咬了人,就要把狗打死……”
“你們縱狗傷人,就要賠償一切損失……”
“各位,你們冷靜些,昨天事發後,我們就派人去醫院了,還預付了醫療款項……”
“我看,這些人就是想賴賬啊,來啊,砸他孃的……”
周晨站在辦公室門口,聽着外邊開始還只是指責吵鬧,但隨着這一聲叫囂,外邊登時亂了,隨即一塊磚頭砸過來,嘭的一聲,砸在籌備處的玻璃門上,籌辦處的門窗都是特製加厚的,這一轉頭沒能把玻璃砸碎。不過,這一聲巨響,卻激起了門外那羣人的野性,隨即十數人叫嚷着喝罵着,紛紛跑向四周尋找磚石。
周晨閉了閉眼睛,壓下心頭的怒火,慢慢地走出去。只是未等周晨走到門口,就聽得一聲痛呼傳來,“啊!”
周晨順着聲音,一眼就看到譚洋捂着頭蹲了下去,一股鮮血順着譚洋的指縫涌了出來。
周晨疾步走出門外,一塊石頭恰好帶着風聲砸過來,周晨伸手握住,一聲厲喝,“夠了!”
俞榕、譚洋等七八個籌備處的員工,只感到耳朵嗡的一聲,一口氣憋在胸口,差一點兒沒被這一聲怒喝震得當場昏倒。
門外正拿着石頭磚塊準備打砸的十多個人更是個個面色如土,胸口翻騰着,那兩個爲首的人,更是禁不住身子一佝僂,捂住了胸口,牙關緊咬,卻仍舊有一絲腥紅從嘴角溢了出來。
周晨冷冷地瞥了那羣人一眼,轉而對已經被同事們扶起來的譚洋和俞榕等人道:“你們先進去,打電話報警,叫救護車。”
隋修文立刻答應下來,和前臺的小姑娘還有兩個嚇得不行的辦公室文員一起扶着譚洋退進籌辦處。而俞榕和另外三名經理人則選擇了留在周晨身邊,俞榕甚至向前一步,站在了周晨的右前方。這在平時舉止非常得體的俞榕來說,顯然是爲了保護周晨不被對方打傷纔會如此做。
三個經理人不過是她聘請的員工,而俞榕更僅僅是一個借用人員,這幾個人能在這種時刻還站在自己身邊,雖然並不能給周晨帶來什麼實質性的幫助,但周晨卻很感動。
但現在不是她表示感謝的時候,她只能把這些記在心裡。
周晨的目光越過面前的十幾個青壯男人,看向他們身後的二三十個女人老人。在人羣中,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婦,正向這邊看過來,目光怨毒。但對上週晨淡然冷漠的目光,卻又禁不住避了開來。還有一個八十多歲的顫巍巍大老者……
這是她曾經叫了是十幾年娘和爺爺的人啊!卻沒想到,會有一天,他們會站在自己的對立面,糾結這麼多人來圍攻打砸,恨不得從她身上撕下一塊肉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周晨平復下翻滾的思緒,聲音清冷地開口道:“看在過去,我也曾叫你們一聲叔叔嬸嬸,大哥兄弟的份上,今天你們到我這裡打砸的事件,我可以不要求警方干涉。但是,你們打傷了我的員工,我希望你們能給我一個交待。”
人羣裡,那個周晨叫了十幾年婆婆的老婦看着周晨年輕的容貌、得體的衣着,還有護着周晨的俞榕,目光越發怨毒,恨聲叫道:“我兒子被你放狗咬了,你還有理了?”
“哼,別以爲你有幾個錢,我們就怕了你……”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正是剛纔煽動人羣打砸的人。
周晨目光倏然一冷,凝注到了楊志學的臉上。這個三十來歲的乾瘦男人,可是曾經叫了她十幾年的嫂子呢!
楊志學被周晨冰冷的目光以盯,竟禁不住打了個寒戰。他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陌生的讓他不敢相信,這還是當初那個和順溫柔的女人麼?
周晨盯了他足足一分鐘,這才挑起嘴角,冷冷一笑道:“我不用你們怕我,但是我想,上門打砸傷人,你們不怕司法機關就行。”
周晨因爲外邊的喧譁走出去,初始,慕容瑒還以爲是工程上的工人有什麼事爭執,並沒有在意。但後來石頭砸在玻璃上的巨響,他立刻察覺到了不對,立刻掛掉了與北京那個古建專家的電話,走出周晨的辦公室,卻正好遇到幾個女員工扶着受傷的譚洋進門。
譚洋被打破了頭,流血很多,幾個女員工都嚇得有些不知所措,慕容瑒看了眼門口的局勢似乎已經被控制住,先幫着幾個女員工將譚洋扶到沙發上躺下,這才急忙趕了出來。
看到門外雙方對峙的局面,他一時也清楚事情的起因,只能默默地走到周晨的身側。
“你放狗咬了我哥,你還沒給個說法吶……”楊志林,楊致遠的二弟說着,突然看到又一個陌生而英俊的男人走到了周晨身邊,目光越發陰鷙,陰陽怪氣道,“原來是找了幫手了,還一口一個警察,我告訴你,警察來了,他們也不能說放狗咬人白咬了……”
周晨根本沒有理會這類似狗吠的聲音,目光再一次從這羣曾經她都可以稱爲家人的身上滑過。冷冷道:“你們若是想要解決問題,就推出一個能夠主事的人來。若是不想解決問題,那我也無法干涉警方的介入。”
周晨的話音未落,警方和急救的警報聲幾乎同時傳來。那些人禁不住一起向警報聲傳來的方向看去,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一絲慌張。
本來只是些農民,或許平時倚恃泥腿子的方法耍耍橫還行,但真的讓他們面對國家機器,他們那種民怕官的心理就顯露出來了。
周晨暗暗嘆口氣,雖然與楊致遠的婚變中,這些人讓她充分感受到了什麼叫冷漠無情,但她明白,相對於楊致遠,她不過是一個外人。她本意並不想與他們爲難,卻沒想到,他們卻逼上門來,要求賠償、打殺辛巴還不算,居然還動手打砸,甚至還傷了譚洋,這種情況下,若是她再不出面討個說法,只怕會寒了員工的心。
側過頭,周晨用全場都能聽到的聲音對俞榕道:“去把剛纔的門口的視頻記錄拷貝一份,等一會警察到了會用到。”
俞榕答應着進去辦理,對面那羣人一聽有視頻記錄,登時有些慌了。
這時人羣中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說道:“別怕,怕什麼,我們這麼多人,警察來了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
這句話一出,那羣人似乎稍稍放了心。本來人羣外圍打算溜走的兩個人,也停下了腳步。
周晨冷冷地瞥了那些人一眼,神情淡然地走下籌辦處的臺階,迎着首先開過來的救護車走去。
一個面容嬌好身形柔弱的女子,只是緩緩地走過來,那羣剛剛還叫囂着打砸的男人,竟感到了一股無形的威壓撲面而來,讓他們喘不過氣來,禁不住地想要避開逃離。剛剛還被封堵的門口,隨着周晨的腳步,讓開了一條足足有兩米寬的通道。
人羣中幾個挑唆者,在不由自主地退避開之後,才暗暗地感到一種心驚。
他們看着淡然穿過人羣的周晨,同時在心裡問,這還是那個軟弱可欺的女人嗎?這還是那個可以任由他們拿捏得媳婦嗎?
救護車到了,很快將受傷的譚洋擡上車,送到醫院治療。
警車到了,毫無懸念地把幾個帶頭鬧事的人帶走了。並對另外一些老弱警告後,將他們都驅散了。
一場鬧劇散場,那些人惡毒的語言和陰狠的目光,讓周晨很無力。他們現在在周晨眼中,與螻蟻無異,她甚至懶得理會他們,因爲他們根本不值得她動手。
這些年,許多農民依仗地頭蛇的身份,遇到什麼事,就會糾結本村的村民,動輒圍堵某單位,撒潑耍賴,甚至揚言恐嚇,所想的無外是多撈點兒錢而已。開始,是某些單位自己做錯了事,理虧在先,哪些單位的頭兒害怕事情鬧大,影響到自己的烏紗帽,不得不忍氣吞聲地答應下這些人的要求。有此一,就有了此二,不知從何時起,圍堵鬧事似乎成了農民們征討一個說法的不二法門。
時間久了,往往因爲達不到某種目的,農民們也會在某些有心之人的挑唆下,聚集起來,圍堵甚至打砸威嚇。
他們過於相信一句‘法不責衆’,而不去尋求正當的手段,依靠法律的途徑解決問題了。
其實,機構單位也罷,國家機器也好,對於十幾人幾十人的圍堵是真的沒有辦法麼?想必稍微有點兒心思的人想一想,都會覺得可笑。警察真的想辦案的話,逮捕十幾個人或者幾十個人,沒有一點兒困難!更別提,國家還有比警察更強大的軍隊的存在。只不過,幾十個農民值不得國家做什麼動作罷了。
農民本來是個弱勢羣體,在某些事件中,也確實是很值得同情的,但使用這種惡劣的手段,卻只能更加讓人看不起,連同請都沒有了。
周晨默默地看了一眼籌辦處被砸了一個裂縫的玻璃門和地上的血跡,冷聲交待俞榕:“通知各大銀行,今天下午,讓他們下午帶着自己的協議合約來,我們將擇優選擇資金落地銀行。”
不過,經過這次圍攻事件,周晨有意識到了自己的一個失誤。她自從修真之後,有些太過依賴自己的修爲,卻忘了世俗之見的事,還需要世俗的辦法來應對。
她立刻佈置下去,招聘退伍軍人,成立莊園安全部。
這個念頭一出現,周晨立刻想起了慕容瑒與軍方的關係。
和慕容瑒走出碧遊莊園的籌辦處,周晨的目光一直在慕容瑒身上打轉。看得慕容瑒也有些莫名,笑着道:“是不是有什麼事?”
“嗯,我想成立安全部,你能不能給我搜羅幾個軍隊退伍的軍人?”反正欠慕容瑒的人情多了去了,也不差這一件了,周晨乾脆直接說了出來。
“呵呵,我當是什麼事呢。幾個退伍軍人,沒問題。”慕容瑒答應的很爽快。這對於他來說真的只是一句話的事兒。
“我要的可不是一般的退伍軍人哦。”周晨有點兒小得意地笑着,“能不能給我找幾個特種部隊退伍的?”
聽到周晨提出來的要求,慕容瑒微微一愣。能夠進入特種部隊的本來就不多,國家爲了培養那些軍人都花費了巨大的財力物力,沒有特殊情況,特種部隊的兵根本不會退伍,想要找這樣的人可不容易。
不過,看着周晨期待的目光,慕容瑒還是微笑着答應下來。
第二日,周晨坐着慕容瑒的車,出發前往北京。
慕容瑒已經和北京的古建專家約好了時間。對於一個小縣城的農業休閒項目,那位古建專家根本沒放在眼中,還是慕容瑒的父親出面,才讓古建專家答應下來,先看看設計圖紙再考慮參不參與。
對於古建專家的態度,周晨也很瞭解。一般這樣的學者教授,都有些自負清高的性子,但也只有真才實學的人,才能拿得起架兒不是。
從山東到北京一路高速,不過四個小時,慕容瑒的車就停在了西城區的一個高檔住宅小區中。
這一次到北京,慕容瑒沒有定賓館,讓周晨暫時住在他的一套房子裡。至於他自己,自然是回家去住。
這個小區並不是新開發的住宅區,卻林木森森,樓宇稀疏,環境特別好。雖然周晨第一次進入這樣的小區,也知道這個小區絕非普通人能夠入住的。
將簡單的行李放下,一起吃了午飯後,慕容瑒問周晨,想不想去哪裡轉轉。
周晨來過北京幾次,故宮、頤和園等旅遊景點也都去過,到處都是熙攘的人流,那些曾經威嚴瑰麗的皇家園林,已沒有了曾經的氣象,不看也罷。
想了好一會兒,周晨才道:“有沒有很有趣的地方?”
“有趣?”慕容瑒微一沉吟,笑道,“有趣的地方倒是有一個,走,我帶你去瞧瞧。不過,說好了,到了那裡,你可儘量的多看少說,更不要隨意詢問價格。”
“咦?還有這種奇怪的地方?”本來是隨口的一句話,聽慕容瑒這麼一說,倒真的勾起了周晨的好奇心。
時值下午兩點,道路壅塞並不嚴重。不過十幾分鍾內各,慕容瑒就將車停在了一個停車場中。
周晨跟着慕容瑒下了車,四下一看,這個地方入目的沒有林立的高樓,也沒有太多的現代化建築,似乎是一箇舊城區。不過,周晨怎麼也沒看出有什麼不同來。
慕容瑒看着周晨四處打量,也不點破,帶着她走了三四百米,來到了一個街口。
還沒走進去,就看到街口的兩邊,有不少小販擺着地攤兒,在兜售着各種各樣的工藝品。再一看街口那個不顯眼兒的路標,琉璃廠古文化街,周晨終於知道自己到了什麼地方了。
歷史上遠在遼代,琉璃廠並不是城裡,而是郊區,當時叫“海王村”。後來,到了元朝這裡開設了官窯,燒製琉璃瓦。自明代建設內城時,因爲修建宮殿,就擴大了官窯的規模,琉璃廠成爲當時朝廷工部的五大工廠之一。到明嘉靖三十二年修建外城後,這裡變爲城區,琉璃廠便不宜於在城裡燒窯,而遷至現在的門頭溝區的琉璃渠村,但“琉璃廠”的名字則保留下來,流傳至今。
清初順治年間,在京城實行“滿漢分城居住”。而琉璃廠恰恰是在外城的西部,當時的漢族官員多數都住在附近,後來全國各地的會館也都建在附近,官員、趕考的舉子也常聚集於此逛書市,使明朝時紅火的前門、燈市口和西城的城隍廟書市都逐漸轉移到琉璃廠。各地的書商也紛紛在這裡設攤、建室、出售大量藏書。繁華的市井,便利的條件,形成了“京都雅游之所”,使琉璃廠逐漸發展成爲京城最大的書市,形成了人文薈萃的文化街市,與文化相關的筆墨紙硯,古玩書畫等等,也隨之發展起來。
清末,在原琉璃廠廠址上修建了師範學堂,這就是現在的師大附中的前身。在原廠址往南修建了海王村公園,成爲了琉璃廠集市的中心,也是後來廠甸最爲熱鬧的地方之一。1927年,又建了和平門,修了新華街。從此,琉璃廠文化街分成了如今的東琉璃廠和西琉璃廠。
不過,這些對於周晨來說都是浮雲,她也就僅僅知道琉璃廠是北京一個很著名的古玩市場而已。
周晨根本沒涉及過古玩,但是,看到這些小攤和古色古香的建築,兩耳聽着周圍的京片子,還是讓體會到了一種濃郁的京味兒。這或許也是外地人到北京的一致感受。
對於地上擺的古玩周晨不懂。但對那些造型優美畫工漂亮的瓷器,她還是挺上心。原因無它,不過是周晨在空間裡自己燒製了不少陶罐酒器,故而見到一堆堆的瓷器,不由地就多看上幾眼。
不過,很快,周晨就失望了。這些瓷器中,沒有一個能感受到厚重的氣息。也就是說,這些東西根本不像攤主說的那樣,乾隆皇帝吃飯用過的碗啊,又是什麼慈禧老佛爺用過的盤子之類。都是些新瓷而已。
“這裡不是賣古玩的地方嗎?怎麼都是些新瓷啊?”周晨小聲地問慕容瑒。
慕容瑒對她的驚訝失笑了一下,道:“你看看這琉璃廠,每天的人流量最少也得有幾萬,就算十個人裡有一個買東西,也沒有那麼多老物件兒賣啊!”
聞言,周晨恍然。是這麼個理兒。
“其實,琉璃廠裡也有老物件兒,不過一般都在那些老字號店鋪裡擺着呢。這外邊的攤兒,也不說就遇不到一個好東西,但是,那樣的機會很少。不但要考研人的眼力,更要又極好的運氣才行。”慕容瑒說到這裡,笑了笑道,“不過,依着你的好運氣,說不定還真能淘到點兒好玩意兒。”
到了北京,慕容瑒說起話來,也帶了一股京味兒。周晨笑笑。若是她真的想淘,只要有老物件兒,還真逃不過她的眼。
周晨的眼珠兒轉了轉,笑道,“要不這樣吧,我們打一把賭,我們各人看個人的,若是誰能淘到好物件兒,或者誰淘到的物件兒更好,誰就贏。”
“唔,打賭有什麼賭注?”明明周晨就是個沒接觸過古玩的生手,慕容瑒都不知道她哪來的信心提出這個對賭,不過,他還是很有興趣知道,她想用什麼做賭注。若是他能做到的,他不介意輸一把。
“嗯,我要去新疆,家裡的一攤事兒卻撂不開手,若是你輸了呢,就給我打一個月的工,在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替我關照一下莊園的建設。免費的哦!”周晨笑眯眯地提出了條件,看樣子還很自信。
慕容瑒點點頭,這個條件不算過分,不過,他還是問道:“你若輸了呢?”
“嘁,我怎麼能輸!”周晨不屑地撇撇嘴,自信滿滿道,“你說過了,我擁有無敵的好運氣,說不定一會兒就讓我遇到一個無價之寶呢!”
慕容瑒失笑着,周晨已經向路邊的地攤兒走過去。
走近地攤兒,周晨卻並不俯身察看,她只放出一絲極細的靈力,感察那些地攤兒上的東西中有沒有那種厚重感。
只是,她不看也不妨礙那些攤主招攬生意。
周晨走近的是一個賣紫砂茶壺的小攤,那賣主一看到周晨的穿着神情,就看出了是個不懂行的小姑娘,周晨雖然穿着並不顯眼,但戴的鐲子和髮簪確實地道的上等翡翠,一看就是趁錢的主兒,那賣主立刻很熱情地招攬道:“這位姑娘,您來看看我這裡的紫砂,這可是上好的思亭壺,您買一把回去,不但可以品茶怡情,更能收藏升值……”
這人一張嘴,一口京片兒的吧的吧地就是一大串,簡直讓周晨有些哭笑不得。她是不知道思亭壺是什麼,但她卻知道,這個小攤兒上擺的所謂紫砂壺,就是些爛泥巴燒的東西,根本一點兒厚重的氣息都沒有。還升值?纔怪!
周晨沒有理他,繼續往前走。這裡的小攤上賣的東西還真可謂品種豐富。瓷器、青銅器都是大項不用說了,還有些攤子擺着幾塊看不出模樣來的木頭在那裡賣,周晨就納悶兒了,就這麼幾塊木頭,這攤販還在這裡不急不躁地守着,能賣錢?
經過了十幾個小攤兒,他們總算是進了琉璃廠的正街,周晨也看到了一個讓她感興趣的小攤子。
這個小攤子擺的東西很雜。有雕花嵌貝的妝奩盒子,有象牙梳子,還有一些方形的小木盒子,也漆着紅色的大漆,周晨卻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而且,這個小攤兒上的物件,還真的有幾個有那種厚重的氣息,只不過據周晨的經驗判斷,最多不過一百年左右。追溯起來,也就是清末民國那個時候的東西。
周晨對這些一個世紀前閨閣女子所用之物頗爲好奇,一時也忘了慕容瑒的囑咐,走過去,拿起一個小小的方形木盒問道:“這個東西是做什麼用的?”
那個攤主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倒沒有像剛纔那位紫砂兄那樣熱心兜攬,見周晨詢問,也神情很是淡漠,甚至看着周晨拿起那小盒子目光中還有些不捨:“這是用來撞粉的粉盒。”
“哦,”周晨打開粉盒,小盒子裡當然是空的,不過,在盒子的角落裡,還真有一些殘餘的粉末。
“唉,這些東西,都是我奶奶當年的嫁妝。當年,家裡是官宦人家,奶奶出嫁時光嫁妝就有足足的一百六十八擡,可謂是十里紅妝。只是,後來沒落了,文化大革命時,家裡的大物件兒都毀了,僅剩下這麼幾個小東西當個念想兒,若不是我兒子得了尿毒症,家裡急等着用錢,我也捨不得賣這些老物件兒,唉……”周晨也沒問,老太太自己絮絮叨叨地說着,竟然眼圈兒一紅,抹起眼淚來。
看着這個老人悽然的模樣,又加上她的小攤兒上的東西,大部分也都有一點兒厚重感,周晨不由地相信了老太的話,動了隱測之心。張張口想要安慰幾句,卻也實在無話可說。
看了看攤子上擺的東西,除了這個紅色的小木盒完整之外,還有一個翡翠扳指,種水只也是低檔的花青種,有一點兒厚重感,品相還不錯。不過,似乎比這個小木盒厚重感稍濃一些。周晨估計大概有一百四五十年的歷史。那樣大概就能追溯到清朝同治年間了。
其他的象牙梳子斷了幾根齒兒,妝奩盒子也缺了個角兒,要不就是漆器掉了漆,反正都是些實在看不上眼的東西。
想了想,這幾個小東西估計也不貴,買下來有沒有用,至少可以幫老太太一點兒,周晨把粉盒和翡翠扳指挑出來,問道:“你這個粉盒和這個扳指多少錢?”
老太太摸摸眼,神情慘然道:“粉盒是上好的小葉紫檀木做的,用的是蘇州的匠人,姑娘若是看好,給我十萬塊錢就行。那個翡翠扳指是上好的老坑玻璃種翡翠,姑娘要兩件,我也知道姑娘是惜貧憐老,給我五十萬就行了。”
老太太越說,周晨的眼睛瞪得越大,最後,周晨簡直被她忽悠笑了。她是不懂古玩不錯,粉盒多少錢她不說,這個扳指明明只是普通的花青種,她卻能睜着眼睛說瞎話,愣掰出一個老坑玻璃種來,還五十萬?周晨在瑞麗五十塊錢就能買好幾個!
周晨將手中的粉盒和扳指放下,笑眯眯看着老太太道:“老太太,這樣吧,您別說五十萬了,您只要給我五萬,我給您弄好幾十個扳指來。”
“喂,你這閨女咋說話呢?我這是古董,你知不知道?古董能與那些新玩意兒一樣錢麼?”老太太一聽周晨的話,登時怒了,也不顧得抹眼淚傷心了,橫眉立目地指責起周晨來。
一看這邊起了爭執,不遠處的慕容瑒趕忙走過來,拉着周晨就走。
“呵呵,那些人就是那樣,每個人都能編出一段不同的故事來。你若是有興趣聽故事,都不用去德雲社,來琉璃廠轉一圈兒,保準你聽到的故事沒有一個不精彩的。而且,還保準不帶一個重樣兒的。”慕容瑒看着周晨微微氣惱的臉,笑着給她解釋。“這些人不管說什麼,你都不要相信。你就只管看物件兒。覺得物件兒值多少錢,你就給多少錢,千萬別聽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傳承故事。他們可是就指着這些故事忽悠人掙錢呢。”
經此一事,周晨是真的不敢輕易問價了。只用靈力探查。
又走了一段,周晨在一個玉器攤子旁停下了腳步。這個玉器攤子不大,擺着許多造型古樸的東西。因爲要經營珠寶翡翠,周晨倒是看過一些玉器方面的書籍,知道圓圓的帶一個小圓孔的是玉璧,帶着大圓孔的是玉環,還有幾塊雕刻着獸首螭吻的,則是古代男子腰帶上用的腰帶扣。
不過,這個攤子上擺了三四十片玉,周晨感受到厚重氣息的卻只有擺放在攤子角落裡的一塊半圓狀的玉片,直邊中央有一個半圓形的缺口,兩側還分別有一個圓形的小孔。玉片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整體都成了黃棕色,若不是手感還有一點兒玉質感,一眼看上去,就像一個放大的半片銅錢。而就在這麼一塊幾乎看不出質地的玉片一側,還有個很明顯的殘缺,似乎是被震裂了,好在,這條裂紋不深,只有三毫米,不然周晨是真的看不上它了。
外形這麼醜陋的一塊玉,之所以讓周晨停下腳步,是因爲它給周晨一顧很濃厚的厚重感。據她判斷,竟然足足有四千年以上。
周晨聽了那個老太太講故事之後,這一次也留了個心眼兒,並沒有直接去詢問那塊醜陋的玉片,而是拿起攤子上一塊一絲靈氣一絲厚重感都沒有的鳳形玉佩問道:“你們這個玉佩怎麼賣?”
這個攤兒的賣主是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見周晨詢價,很是客氣地回答:“小姐一看就是個懂行的人,五萬塊您拿去。”
周晨笑着搖搖頭,又拿起一個紫色的螭龍腰帶扣問道:“這個呢?”
周晨一伸手,手腕上的血玉鐲子盪出了一片耀目的紅暈,那攤主愣了愣,笑道:“小姐您是真的懂玉的,這個腰帶扣,您給個實在價,兩千塊錢。”
周晨笑笑,“兩百。”
“啊?小姐,您這個價我實在是不靠譜啊。這樣吧,您要是真的喜歡,給一千五您拿去。”
那賣家一邊說着,一邊搖晃着那個腰帶扣。周晨卻仍舊笑着搖搖頭:“三百!”
“一千二!”
“四百!”
“小姐,我看出來您確實是想要了,這麼着吧,您給八百塊錢拿走,怎麼樣?這價格我可是賠錢賺吆喝了。”賣家伸出右手,張開食指和拇指晃悠着。
周晨看着那個腰帶扣,看了看,卻並沒有繼續講價,指了指那塊半圓形的玉片問道:“這塊這麼醜,也是玉?”
賣家微微一愣,笑道:“我也不知道這是塊什麼,你要是要,給一百塊錢就行。”
周晨轉回目光,指着腰帶扣道:“六百塊錢,你給添上那塊當個搭頭。”
那賣主皺着眉,一臉苦大仇深地模樣,戀戀不捨地看着腰帶扣瞅了半天,最終深深地嘆了口氣道:“六百就六百。看着小姐也是個爽快人,您以後再來照顧我吧。”
周晨從揹包裡取出六百塊錢遞過去,然後把那塊腰帶扣和半圓形玉片拿起來,轉眼,背對着賣主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這塊玉,她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僅僅依據其中濃厚的厚重感,她也隱隱知道,今天的賭局定能嬴了。
在她身後,那剛纔還一副哭相的青年,也露出了一絲精明的笑意。剛剛那塊玉是他進這批工藝品時混進來的,剛開始看到差一點兒沒扔掉。後來看着似乎有點兒古意,這才留下來,沒想到,倒是挺吸引人的。兩塊錢一塊的工藝品,居然賣出了六百塊錢。他在合計着,是不是去什麼地方弄幾塊破石頭片子打磨打磨,扔攤兒上專門釣魚用呢!
周晨將那塊腰帶扣扔進揹包,手中捏了個細微的凝水術,將玉璜表面的泥土洗掉。也不知是周晨凝聚的水汽含有靈力還是怎麼地,洗淨之後的玉璜,棕紅色,竟然顯露出一絲玉的溫潤。
加上玉璜本身所包含的濃重的厚重感,周晨一邊走,一邊握在手心中摸索把玩起來。只是她這個近似無心的動作,看在那個擺攤兒的青年眼中,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種不好的感覺:看這小姑娘的手勢,竟然是真的懂得盤玉之人,難道說讓人家撿了漏兒?
古玩行當中,憑藉眼力,用低於古玩本身價值的價格購買到古玩的行爲稱爲‘撿漏兒’。與之相對的,花錢買了贗品,或者花了超過古玩本身價值的錢買了東西,被稱爲‘打眼’。
只要進入古玩市場的,除了真正的門外漢,沒有人不是抱着撿漏兒的心理,想要淘弄點兒好東西。但賣家也正好利用了人們這種心理,將現代的工藝品做舊,編個故事,讓買家上鉤。所以說,進入古玩行想要撿漏兒,不但需要有好的眼力,能夠看透古玩的真假和本身價值,還要有好的運氣。畢竟,這些年全民收藏熱之後,家裡但凡有點兒年代久一點兒的物件,都被各家珍藏起來了。街面上要想撿個大漏兒,是越來越難了。
慕容瑒沒有周晨那樣的探測氣候厚重與否的能力,僅憑一雙眼睛,走的倒也不慢。周晨買了那塊玉璜不久,他也跟了上來。
“買到好物件兒了?”慕容瑒看着周晨手中把玩的小東西,有點兒驚訝地問道。
“嗯,你看看,這是個什麼?我看不出是什麼東西來。”
周晨這句話一出口,慕容瑒不由失笑道:“看不出什麼東西你也敢買?多少錢買的?”
一邊說着,一邊從周晨手中把那塊玉璜接了過去。
“咦?”玉璜一到手,慕容瑒就發出了一聲小小的驚異聲,隨即細細地察看起來。
“六百!”周晨答應着,注意力卻被前面街面上聚集的一羣人吸引過去。
“六百?”慕容瑒的聲音裡滿是驚訝。
“啊,貴了麼?”說着,周晨從揹包裡掏出那塊腰帶扣,笑道,“我花了六百塊買的這個東西。你手裡那塊是搭頭兒。”
“搭……搭頭?”一貫沉穩的慕容瑒也驚訝地喀吧起來。
“唔……你先別說這個,看前邊!”周晨隨意地答應着,伸手指了指前邊那羣人,一邊屏息靜聽,一邊向那邊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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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周晨購買古玩,咱在這裡聲明,不會太多描寫古玩,但後文的情節還會有相關章節。畢竟,歷史是不可避免的。特別是那一百多年的屈辱史,更是每個中國人都需要深刻銘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