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諭明參加完碧遊莊園的奠基儀式,沒有立刻返回泉城,而是回了胡老在淄城的小別墅。
原來,老爺子到淄城不過是看望老朋友趙老爺子,一個月前,卻突然在淄城買了這麼一套只有三百多平米的小別墅。當時,胡諭明並沒有在意,想着,老爺子每年總會到淄城一兩次與趙老相聚,總是住賓館也不方便。沒想到,胡老自從買了別墅後,只回北京住了不到一個月,這邊別墅剛裝修好,他就立刻搬了回來。
往年,胡老來淄城最多也不過兩次,每次住上一兩天,與老友敘過舊就會離開,像這一次,間隔時間這麼短,還買了房子,又這麼急迫地返回來,胡諭明就覺得有點兒不對了。
他工作忙碌,還沒來得及找老爺子問問呢,卻先接到了老爺子的電話。讓他吃驚的是,從來不贊同他們參與商業活動的老爺子,這一次竟然開口讓他來一個小縣城參加一個什麼休閒農業度假村的奠基儀式。
雖然覺得不可思議,老爺子難得開一次口,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推掉了一個重要會議,過來了。來之前,才得知,職位僅次於他,平時行事穩健剛硬的徐建國,居然也要來參加這個奠基儀式……
一切的一切,都太反常了。不由得浸淫官場多年的他不生疑。到此時,他竟對那個什麼休閒度假村的開辦者有了絲好奇。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麼人能夠有這麼大的能力,一個小小的縣城開辦的休閒度假村居然能夠同時請動兩個省級大員。
到了這一天,胡諭明經過思忖後,還是約着徐建國同行,他還想着路上探探徐建國的口風。
沒想到,兩個見了面後,聽他問起,徐建國也是一臉苦笑。徐建國來參加這個儀式的原因更絕:居然是老丈人和老婆一起下的死命令。
不過,徐建國還是給胡諭明提了個醒。
“前幾天,軍區空軍跨省的動作,你應該知道吧?”
原則上地方政府與軍方是互相獨立的,但真的大動作,雙方都會及時得到消息。和平年代除了軍演,軍隊極少有跨省跨防區的動作。而前幾天,就有空軍和武警同時做了個大動作,甚至據說特殊部門暗中也有所行動。不過,僅僅一天後,各部就各自歸位了。因此,他也僅僅瞭解,並沒有追尋其中緣由。沒想到,今天聽徐建國提起來。
胡諭明點點頭,眼睛繼續盯着徐建國進一步給他解惑。
徐建國看着胡諭明這副樣子,就知道他也完全沒想到,部隊的幾個大兵種同時協作行動,居然是爲了尋人。
說起來,徐建國還覺得有些臉紅。他作爲副省長和一個全國重點城市的一把手,這麼重大的消息居然還是從自己老婆那裡知道的。不過,看胡諭明的樣子,他不把原因說清楚,恐怕今天也無法過關。
徐建國又露出一個苦笑道:“那天的動作是爲了尋找一個人,一個失蹤的孩子。”
“什麼?”一貫喜怒不形於色的胡諭明也露出了驚訝之色。
“我當時知道的時候也不敢相信。”徐建國搖搖頭,苦笑一直掛在嘴邊,“那個孩子就是今天奠基的碧遊莊園的主人。”
徐建國說完,胡諭明的驚訝之色已經斂起,不過緊蹙的眉頭,顯示着他此刻已經陷入了沉思。
接着路上,又遇上了軍區陸軍司令南守信。打過招呼後,對方居然和他們一樣,都是去參加那個碧遊莊園的奠基。
到了這個時候,胡諭明已經感覺多少摸到了一些老爺子讓他出席的緣故了。作爲一方封疆大吏,與上頭和地方都搞好關係是必須的,但若是能夠與軍方結交好,有時候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這也是爲什麼一般地方官員極少與軍方交惡的原因。自古至今,軍隊都是一把雙刃劍。用好了可以揮斥殺敵,用不好,就會受其反噬,自傷都是輕的。
胡諭明到了淄城,老爺子還沒回來。胡諭明大致打量了一下這套房子後,暗暗點了點頭。這套房子面積雖然不大,佈局倒還合理,裝修的簡單而不簡陋,倒也勉強能夠住的。
看完房子,胡老還沒回來,胡諭明就在客廳裡坐下來等待。房子裡有從北京跟着老爺子過來的勤務兵和警衛員。都認識胡諭明,也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不敢怠慢。見他坐下,立刻把老爺子的好茶沏了一杯送上來,又把老爺子日常吃的水果洗了一盤送上來。
胡諭明也沒在意,揮揮手讓他們退下,自己端起茶,打量着客廳的佈局,最後目光落在了電視櫃上擱置的一盆蘭花和一盆茶花上。
今天,奠基儀式結束後,碧遊莊園也搬出了不少蘭花茶花,讓到場的貴賓們自行挑選,算是禮物。
當時,就有人看出了一點兒門道。不少人看到蘭花眼睛還惦念着茶花。
胡諭明對花沒什麼特別愛好,家裡和辦公室裡是擺着幾盆,也都是別人送的或者政府辦公室購買擺放的,看着挺好看,真正價值他並不瞭解。
可是,就這樣,他今天看到碧遊莊園拿出來的那些蘭花茶花時,也能夠看出來,這些拿來做小禮物的花卉,品種只怕比他那裡擺的都好不少,至少,造型上品相上就看着格外賞心悅目。
當時,他還暗暗思忖,這碧遊莊園的主人果然不同凡響,這麼貴重的花卉拿出來當小禮物,也算是大手筆了。他在到場的貴賓中算是職位最高的幾個之一,軍方的兩位各自挑了一盆蘭花後,他也跟着讓司機搬了一盆蘭花。
沒想到,在老爺子這裡又一次看到這兩種花卉,從那明顯很高檔的特製紫砂花盆可以斷定,這些花也一定是碧遊莊園送的,而且,這兩盆花比今天的小禮物又好了不少,估計價格也要搞上幾倍,甚至十幾倍也不無可能。
哼,想不到,那個看起來很靈透的漂亮女人,居然心機如此之深,一步步拉攏老爺子。
這麼想着,胡諭明愈發用心地在房間裡尋找起可疑的‘賄賂品’來。
只是,轉了一圈,結果卻很令他失望。房間裡除了兩盆花,竟然都是老爺子的風格,顯然是從北京帶來或者老爺子自購的。
有些不甘地坐下來,胡諭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剛一入口,胡諭明立刻瞪大了眼睛。花卉鑑賞他不感興趣,但受老爺子的影響,他對茶葉卻是極愛的。這些年,不說跟着老爺子喝過不少好茶,就是知道他這點兒愛好給他送些好茶名茶的也不少。但,不論他在哪裡喝的哪一種茶,居然沒有一種能夠與眼下這杯茶相提並論。
茶水入口,淡而悠遠的輕靈香氣立刻溢滿了口腔。茶已入喉,齒頰間的清香卻仍舊彌而不散。一口茶入腹,整個人從頭到腳似乎都隨之清新透爽起來。
這茶非但大有來歷,而且絕對是難得一見的仙品。
一小口,一小口地品着,很快一杯茶都被他喝完。
僅僅是一杯茶,他卻覺得常年重壓生活下的那種疲憊感,全都消散不見。而且,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不同了,似乎突然之間從四來歲的中年,返回了二十多歲的蓬勃,頭腦特別清醒,身體內也再一次充滿了力量。
“再給我泡杯茶來。”
胡諭明吩咐下來,警衛員答應着還未動作,房門突然打開了,胡老爺子龍精虎猛地走了進來。
一進門,壓根兒沒有注意等他半天的兒子,鼻翼動了動,立刻問道:“嗯?誰動了我的滇頂雲霧?”
警衛員囁嚅着不答,眼光看向正一臉尷尬站在一旁的胡諭明。
老爺子狐疑地轉過目光,這纔看到兒子。眼睛瞪了瞪,終於還是給兒子留了點面子,忍住沒有當時發作。
胡諭明把老爺子的神色看在眼裡,哪裡還不清楚老爺子是忍着氣呢。趕緊揮手,讓那些警衛員勤務兵都退下,陪着笑扶着老爺子坐下。這才道:“爸,您這段時間還好吧?”
胡老爺子一坐下,立刻看到了茶几上擺着的水果盤和茶杯,心中的氣又上來了。狠狠地瞪了胡諭明一眼,生硬道:“你小子看不到嗎?”
不過,想想前一天保健醫生驚異的神情連呼:“奇蹟!奇蹟!”老爺子還是很自豪,忍不住就對兒子說起來。
“我告訴你,昨天老陳過來了,我心血管多年的老毛病好了不說,就連美尼爾氏綜合症都完全沒了症狀。老陳還建議我去北京再做個進一步的檢查呢!”
“嗯,是啊,您最好還是回去查一下吧,也好讓我們放心。”胡諭明暗暗鬆了口氣,老爺子能夠主動說起他的身體情況,看來警報已經解除了。
“看什麼看,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還不知道?”胡老爺子又猛地喝了一聲。胡諭明只好苦笑着點頭稱是。
不過,老爺子說這話的功夫,胡諭明偷偷打眼瞧着,老爺子原本顯得有些蒼白的臉色確實紅潤了不少,而且,看剛纔行動也利索的很,發火的時候能喊那麼大聲,也說明精神頭兒很足。而且老爺子自己或許都不知道,老人原本渾濁的眼睛,現在又變得清澈明亮了,臉上的褶子似乎也少了,原本幾乎全白的頭髮,胡諭明竟然眼尖地看到髮根處長出了一層黑髮!
發現了老爺子身上的這些驚人的變化,就連長時間身居高位輕易會將情緒變化表現出來的胡諭明,也忍不住欣喜地將這些發現統統告訴了老爺子。
對着鏡子把自己身上的變化看了個清楚,胡老爺子放下手中的鏡子,有些出神地望着前方的虛空之處。
良久,胡老爺子才長長地吁了口氣,沉聲道:“我知道你這一次來爲了什麼……”
胡諭明想要開口解釋,卻被胡老爺子擡手止住。
繼續道:“至於那個人究竟是怎麼做到這些的,連我也看不透。但我今天在這裡告訴你,不管將來你到了什麼位置,都要盡力維護好與這個人的關係。即使,需要放下身段也不要猶豫。”
·········
平洲。
老人的目光一直追隨着着兩個年輕人,看他們跟着老太進了後院,老人才收回目光,低下頭默然沉思。
他對面的年輕人心中微有疑惑,卻並沒有打擾,也只靜靜地坐着。
不久,老太滿臉笑容地走了回來。對老人點點頭,帶着小星進房了。
老人似乎已經想通了,臉色也恢復了平常。看着年輕人道:“楚卡,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行動不便,確實無法再入緬。你回去代我向郭敏達問好,謝謝他這些年來對我的照顧。”
“顧老先生,雖然我們邀請您入緬的誠摯一直未變,但我這次來主要還是來看望您的。看到您身體很健朗,回去告訴我叔叔,他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被稱爲楚卡的年輕人,出身於緬甸五大軍閥勢力的楚欽家族。他的叔叔敏達將軍就是楚欽家族的現任族長。
楚卡的一口漢語說得非常流利,若是不知他的身份,恐怕沒有幾個人會聽出他是一個緬甸人。
“呵呵,那就好。”顧老微笑着點點頭。目光又一次不自禁地看向通往後院的小徑。
顧老在緬甸的時候他還小,但當年顧老賭石賭礦的光輝事蹟,卻一直被緬甸礦區的所有人津津樂道至今,他是聽着顧老的傳奇故事長大的。特別是從三年前,叔叔將參加平洲公盤的事交給他,也特意囑託他每次都要來看望這位老人。叔叔甚至表示,若是他能夠邀請顧老再次入緬替他們家族賭礦,他會將他立爲下一任族長繼承人。
加上今年已經是第三年了,楚卡也連續來了三次了,顧老卻一直以行動不便爲藉口拒絕了他。
對遭到拒絕,楚卡並沒有灰心。若是顧老那麼好邀請,想必叔叔也不會做出那樣的許諾了。他三次來,被拒絕了三次,卻沒有一絲怨言,甚至態度一次比一次恭敬。他相信,水滴石穿,總有一天,他會打動這位老人答應隨他入緬賭礦。
楚卡也察覺到了今天顧老的異樣,也看出顧老的異樣是因爲剛纔那兩個男女的緣故。
不過,他看不出那兩個年輕人有什麼值得顧老如此在意。若說真的不同,就是兩人相貌都很出衆,特別是那個女子相貌確實極美,即使他並不迷戀女色,看到那個女人時,還是有一種目眩之感。
顧老這麼大年紀了,又與老伴極爲恩愛,楚卡可不會以爲他會因爲一個女子的美麗而對她這麼關注。
一定有其他的原因,只是這個原因他看不透。
眼下老人再一次拒絕,楚卡也沒有立即告辭,還是神態隨和恭敬地向顧老講述起這一年中緬甸發生的大事。顧老畢竟在緬甸待了那麼久,一生最輝煌的成績也是在那裡取得的,每次向顧老談起緬甸,老人聽得都極認真。楚卡是個聰明人,他知道顧老對當年的輝煌並沒有忘卻,他也相信,有一天他終會感動這個驕傲的老人,答應他再次入緬賭礦的。
不過,楚卡今天再次談起緬甸的玉礦、翡翠,老人卻明顯心不在焉,幾次迴應楚卡都錯的不對譜。這樣的情況,楚卡也無法自言自語下去。
原想着今年即使仍舊請不動顧老,至少與顧老的感情可以更進一步,卻沒想到因爲兩個意外到來的人讓他出師不利。
暗暗地嘆了口氣,楚卡只好起身向顧老告辭。
“顧老先生,今天您有客人,貌楚卡就不多打擾了。還好,我在平洲還會住些日子,改日我再過來拜訪老先生。”
“嗯,好,好。”顧老擡頭看了看楚卡,很直接地答應下來,連一句客氣的挽留都沒有。
楚卡忍不住又看了通往後院的小徑一眼,暗暗嘆口氣,就要告辭離開。卻在這時,他看到一片衣角閃過,那名女子和青年從後院走了出來。
顧老一直關注着那邊,自然也第一時間看到了走出來的周晨和慕容瑒。
看到兩人走進前院,顧老立刻微笑道:“怎麼樣,那些東西可還有讓你們看上眼的?”
“是的,老先生的毛料質量很好。我們選了幾塊,想讓您過去看看,價格合適的話,我們就買下了。”周晨看了慕容瑒一眼,笑着道。
“呵呵,好。”顧老一臉笑容地答應着,回頭朝着房中喊道,“老太婆!”
老太匆匆從房中走出來,只是手上還拿着一塊抹布,顯然正在打掃衛生。看到周晨和慕容瑒站在院中,立刻明白過來顧老是讓她推他去看毛料呢,於是歉然道:“老頭兒,我正打掃衛生呢,你稍等我一會兒,我洗洗手就來。”說完又進了屋。
楚卡還沒有走,見此情形立刻上前一步,對顧老道:“顧老先生,讓貌楚卡推您過去吧!”
顧老顯然對誰推他沒什麼意見,點點頭後,立刻把目光又調向了周晨二人:“走,我和你們去看看。”
老人坐在椅子上,腿上又蓋了一條毯子,周晨和慕容瑒竟然直到此時才知道老人的腿不良於行。
而周晨也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初見老人她就會察覺到對方靈力運轉不暢了。
楚卡對房門口的老太微笑着點點頭,推着顧老向後院走去。
到了後院東廂門口,顧老看着擺在門口的七塊毛料道:“這就是你們挑的?”
“是的。”周晨笑着點頭。其實慕容瑒並沒有挑,完全是她一個人挑出來的。不過,她也沒必要因爲這件事向老爺子辯解。
“推我過去。”顧老吩咐一聲。
在緬甸身份高貴的楚卡自來都是別人伺候他,可是此刻顧老毫不客氣的吩咐,他卻沒有任何惱意。甚至,他這一刻還很高興。顧老看到賭石後的氣勢立刻變了,又變回了當年叱吒緬甸礦區的自信威嚴!
楚卡立刻把老人推到毛料近前。固定好顧老的輪椅後,再俯身將毛料一塊塊拿起來,送到顧老的近前,以方便他察看。
楚卡的家族就是靠翡翠礦的收益支撐,他從小就生活在玉礦、賭石的環境裡,當然懂賭石,雖然稱不上頂級賭石專家,但比一般人自然強得多。這樣的情況下,他首先就拿起了一塊看上去表現很好的老象皮料。老象皮料在賭石中稱得上高端品種了,素有‘十賭九漲’的美譽。
但顧老並沒有看這塊老象皮料,他的目光從地上的毛料上掃過,隨即目光一頓,指着其中一塊黑烏沙皮的小塊賭石道:“把那塊黑烏沙皮的拿過來我看看。”
楚卡沒說什麼,立刻把老象皮丟下,換了黑烏沙皮毛料,遞到顧老手上。
這塊黑烏沙皮,剛纔楚卡已經看到了。
這塊毛料倒是有松花,確實賭石中最不被看好的黴松花,而且,緊靠着幾塊青塔塔的黴松花,還有兩塊很大的黑癬。
本來賭石上只要有黴松花或黑癬其中一個表現,這塊賭石基本就被認定必垮無疑了,如今這麼兩個極不好的表現一起出現,就連楚卡也不看好這塊賭石了。卻沒想到,恰恰是這塊賭石,不但被那兩個年輕人選中,而且還吸引了顧老的注意。
顧老捧着這塊黑烏沙皮毛料看的很仔細,甚至還讓楚卡拿來強光手電筒和放大鏡仔細地探察了一遍,最後還是輕輕地搖搖頭,把這塊黑烏沙皮的毛料又交給楚卡,然後對周晨道:“兩位小友,我這裡雖然不敢說每一塊賭石都能大漲,表現好的毛料卻也不少。你們能不能告訴我,爲什麼那麼多表現好的毛料不選,卻選了這塊賭石?”
他已經看出,此次來選購毛料是以周晨爲主的,所以,他說話的時候,也就直接對着她說了。
周晨和慕容瑒都是一愣,對視一眼後,周晨看着顧老微笑着搖搖頭道:“老先生,這塊毛料我並沒有看出它哪裡好來,不過直覺讓我覺得它一定會大漲,這纔將它買下來。”
周晨說的理由在楚卡聽來很不靠譜,但顧老聽了卻似乎對周晨的回答很滿意,微笑着點了點頭,
雖然這個女子是不是修爲高深他看不透,但卻能看出這個女子對他沒有絲毫惡意。特別是這個女子,一直表現的很客氣,對他也很尊敬。
看透這一點,顧老也不再擔心對方若是身懷高深修爲會對他不利,舉止表情自然也就沒了異樣。
顧老微笑着對周晨道:“沒想到,姑娘小小年紀就能有這種眼力。這樣吧,我那邊西廂裡還有些毛料,姑娘若是有時間,也可以過去看看,說不定還能遇到幾塊直覺不錯的賭石。”
周晨和慕容瑒來參加平洲公盤本來就是來購買毛料的,有賭石可看,他們自然不會放過。而且,剛纔東廂裡的賭石他們也都看到了,都是老場口高檔毛料不說,總體質量也比別的毛料商的存貨好上許多。
西廂的毛料又是顧老看了他們選出的毛料後才讓看的,說不定質量會更好一些。想到能夠購買到更多更好的毛料,兩人急忙答應下來,臉上還都有一點小小的興奮。
兩人進入西廂房後,顧老和楚卡並沒跟進來,仍舊留在門外。
這裡與東廂一樣,只有一盞小小的節能燈,光線很是暗淡,一塊又一塊毛料擺在架子上,只能大致看出毛料的顏色和形狀,對於毛料表面的細微特徵,若不用強光手電筒,根本看不清楚。
兩人拿了強光手電筒和放大鏡,很默契地從房間兩側同時開始查看挑選毛料。
周晨查看毛料,勢必要放出靈力。不過,外邊有一個修真者的情況下,她還是很小心。
她首先在自己身周設了個小小的結界,不讓自己放出的靈力外泄。這樣做雖然能夠阻止對方察覺,但也讓她查看毛料有了限制。只能一塊一塊地搭上手察看。
如此一來,周晨看毛料的速度也就慢了許多。
不過,這裡的慢是相對於周晨平時來說,別人看起來,周晨就是一塊毛料上摸一下,接着就走向下一塊。
這哪裡像是在察看毛料?慕容瑒笑着搖搖頭。
周晨已經‘緩慢地’走完了一個毛料架子。走到了第二個架子上,再一次把手放到了毛料的表面。
看過一個架子之後,周晨就看出,這間房子裡的毛料明顯比東廂房中的賭性大了不少。大漲和完垮的比例非常高。表現平庸的只佔了全部賭石的三分之一不到。
對於剛剛接觸賭石的人來說,這樣的毛料自然最好不碰。這也是老太直接把他們帶去東廂的用意。想明白這一點,周晨對這兩位老人的好感也又加深了一層。
第二個架子中間,周晨的手放在一塊一頭大一頭小的蛋形毛料上,停下了腳步。
這塊毛料給她的感覺很怪。初探靈力非常強,但仔細察看時,靈力似乎又被什麼掩蓋住了。這種情況,周晨從來沒見過。不由勾起了她的好奇。
不自覺地,周晨加大了自己的靈力輸出,漸漸強大的靈力,被她輸入到賭石內部。
這個時候,周晨就感覺到,賭石內部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與她的靈力對抗着。隨着她輸入的靈力越來越強,賭石內部的那個東西漸漸支撐不住,不再對抗,反而企圖試着掙扎起來。
周晨哪裡容它掙扎逃脫,猛地再次加大了靈力,而且這一次,她輸出的不再是外緣的靈力,而是元嬰核心的最精純的靈力。高深到化神後期的精純靈力,那簡直是匪夷所思的存在。這一股靈力一出,賭石內那個掙扎的力量瞬間放棄抵抗,周晨甚至感到它乖乖地馴服了。
接着,周晨只覺得按在毛料上的掌心微微一痛,她微蹙了蹙眉頭,然後收回靈力,擡起手掌,掌心竟然多了一個極細小的針眼兒般的傷口。她詫異地看向石料表面,恰看到一滴腥紅的血珠,慢慢地滲入毛料的表面,然後沒了痕跡。若非她掌心的小洞還存在,她都有些懷疑剛纔看到的血滴是看花了眼。
隨着剛纔的馴服,周晨也察覺到了這塊賭石內部的屬性--火屬性靈氣,極其濃厚。若是按照她判斷翡翠種色慣例,這塊毛料裡的翡翠應該是超玻璃種,鮮紅色!
但莫名的,周晨卻覺得這塊賭石很異常,它裡面含的就像是有生命的東西,而不是僅僅蘊含了靈氣的翡翠玉料。
想了想,周晨把這一塊翡翠搬到一旁,隨即繼續察看下邊的毛料。
慕容瑒看完第一個貨架的時候,周晨已經把整個西廂中的五個貨架上的毛料全部看完。
還好,這五塊貨架上只有那一塊奇怪的毛料,其他的毛料雖然有幾塊周晨也無法確定它們的種色,卻最起碼都算正常的翡翠原石。
她首先把自己看好的六塊靈氣特別濃厚的毛料拿了出來,略一思索,又選了三塊她無法判斷出顏色的毛料來。
之所以選這三塊,是因爲其中一塊,她能夠判斷出這塊毛料裡有火金兩種屬性的靈氣,若是兩種靈氣各自獨立,周晨會判定這裡邊的翡翠是紅黃雙色。但這塊翡翠裡的兩種靈氣確實糅合在一起的,彷彿土和水和在了一起成了泥一樣,已經根本分不出彼此。這也是讓她無法判斷顏色的原因。至於種水那就容易的多了,這麼濃厚的靈氣,肯定是超玻璃種。
第二塊毛料明明靈力很強大,卻只能感應出其中極少的一部分靈力是木屬性,剩下的靈力全都是無屬性的。毛料包涵無屬性靈力的情況,周晨也曾遇到過,裡邊含的是無色冰種。
按照這個判斷,這塊賭石裡邊究竟是塊什麼顏色的翡翠,無色中含有一點點綠,那麼是無色飄綠?
只是,這裡邊的木屬性靈氣太少太細小,卻又似乎遍佈整個翡翠,周晨真的想象不出,這種翡翠會是什麼模樣。
另外一塊,則是五種屬性俱全,而水屬性稍高一點兒。五屬性俱全應該是黑色翡翠。水屬性稍高而且極爲分散,那該是墨翠飄藍?只是,黑色的液體裡融入一滴藍色的墨水,這點兒藍色還有意義麼?
周晨把前後選出的九塊毛料搬到一邊,看那慕容瑒還在認真仔細地察看毛料,也沒打擾他的工作,又走過去,抱起那塊蛋形賭石研究起來。
終於慕容瑒也看完了全部毛料,卻只選了兩塊毛料。
兩人笑笑,沒有說話。慕容瑒主動擔當起搬運工的角色,把他和周晨選的毛料都搬到門外。這纔去前院叫顧老過來估價,交易。
楚卡推着顧老走過來,顧老仔細地看了看兩人選出的毛料,微笑着點點頭。擡頭,看到周晨懷裡還抱着那個蛋形賭石,微微一怔,這塊賭石放在他這裡至少也有十幾年了。他也研究了它十幾年了,卻一直看不透它。沒想到,周晨第一次看到它就選了它,還如此寶貝地一直抱在懷裡,顯然是極看重的了。
略一怔,顧老暗歎道,看了這塊石頭與這個女子確實有緣。罷,被這個女子帶走,也省得他天天惦記了。
“東廂裡的七塊毛料,每公斤二十萬,西廂的毛料每公斤五十萬。”放下心事,顧老也開始正常的交易論價。
實話說,這個價格不便宜,要買下他們選的這些毛料,至少也需要幾千萬。但相對於這些毛料的表現來說,這個價格也不是不能接受。
周晨略一思忖,隨即笑着點點頭:“好,沒問題。”
院子的一角就放着一個磅秤。慕容瑒和楚卡一起把磅秤推過來,又一起把毛料過了秤,周晨直接開了一張現金支票遞給老爺子。交易就算完成了。
這時,顧老爺子又微笑着開口道:“不知道你們這些賭石是否需要解開?我這裡就有解石機。”
周晨看了看慕容瑒,她倒不想在這裡解石,在空間裡她用風刃解石比解石機的速度快得多。但這一次不但有慕容瑒陪同,明天,林釋行和阿四、展若也會從過來。有這麼多人盯着,她恐怕也無法讓這麼多毛料憑空消失。
在這裡解出來也好,畢竟翡翠比毛料的重量輕得多。到時候,再說存入了銀行,她也能趁機收進空間裡去。
計議一定,周晨就把手裡的蛋形賭石放進揹包裡,這一塊東西太詭異,她還是帶回去慢慢研究吧,在這裡解開,還不知道會出現什麼事兒呢。
顧老這裡就有解石機,放在前院的一個角落裡,因爲上邊蓋着一張竹蓆,先前纔沒被其他人注意到。
顧老的腿不方便,周晨是個女子,解石的工作就被慕容瑒和楚卡主動承擔了下來。
楚卡把畫好線的第一塊毛料放到解石機下固定好,慕容瑒稍稍看了一下,就緩緩按下了解石機手柄。
嗞嗞……
刺耳的解石聲響起,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小星和老太先後奔了出來。
顧老爺子坐在石桌旁,很淡定地端着一杯茶慢慢地品着。周晨則和慕容瑒站在解石機兩邊,慕容瑒的手裡端着一個水盆,準備着待會兒切開石頭後,用水清洗毛料的切面。小星和老太看樣子經常看賭石,都在一邊津津有味地看着。
一老一小這副專注的模樣,特別是小星還只是個四五歲的孩子,卻對賭石這樣喜歡,讓周晨也不得不感嘆,這就是家庭薰陶對孩子興趣培養的強大作用。
往往這種薰陶並沒有人刻意去做什麼,但這種長時間的潛移默化,卻往往比刻意地灌輸受到的效果要好上許多。而且,這種長時間的潛移默化在一個人身上體現出來時,就是那種從骨子散發出的深厚內涵。這也是後天短期學習或者強化訓練絕對達不到的效果。
短期內強化訓練,或許會讓一個人在某一方面擁有比較高的水平,但真正涉及到全面的基礎的東西,就會顯現出短期強化的缺陷來。
這麼思量着,周晨也隨即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今天遇到的那三塊難以判斷出顏色的毛料。若是她接觸到更多的毛料,這樣的情況肯定會越來越少。
唉,她接觸翡翠賭石的時間還是太短了。
咔嚓,第一刀切完,楚卡拿下切下的石皮後,慕容瑒上前用清水衝淨毛料的切面。登時,一股晶瑩剔透的藍色出現在幾個人的視野中。
海洋藍、高冰種。周晨點點頭,她判斷的沒錯。
很快,第一塊賭石表面的石皮全部被清理乾淨。慕容瑒雙手託着這塊很漂亮的翡翠,看了一會兒,然後微笑着遞到周晨的手上。
老人也看了一眼,只是微笑着點了點頭,並沒有發表什麼評價。
接着,周晨在東廂裡選的一塊木屬性靈氣濃厚的毛料被慕容瑒固定在瞭解石機上。這塊翡翠,周晨判定爲陽綠,芙蓉種。這是她在東廂中所選的七塊毛料中靈氣最低的一塊。
很快,半個多小時後,這塊翡翠也被取了出來。漂亮的芙蓉種陽綠和先前的高冰海洋藍一起放在老人身邊的石桌上,老太乾脆坐到了桌子邊,仔仔細細地欣賞起來。小星則繼續站在解石機旁,一雙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不斷旋轉的刀片,滿臉專注。
一塊又一塊的翡翠被解出來。
慕容瑒再一次站在解石機之後。接下來要解的就是周晨無法判定顏色的翡翠了。
她盯着慕容瑒按下解石手柄,竟第一次感受到了解石的緊張。
嗞嗞……
切石的聲音響起,這個時候,在場的人除了顧老,其他五個人無不無比緊張地注視着刀片下的毛料。
喀嚓!一聲脆響,第一刀切完,慕容瑒把切下的石皮取下,周晨急忙親自端着水上前沖洗切面。
很可惜,切面洗淨之後,露出來的不是翡翠,而是一層紅色的霧。
“紅霧?”老太和楚卡同時驚呼一聲。喊完,老太還擡頭看了周晨一眼,目光中隱隱透着擔心。
楚卡那聲驚呼後,也沒有做聲,倒是老太身邊的小星茫然道:“紅霧跑皮,這是切垮了嗎?”
老太急忙掩住小星的嘴巴,然後對周晨遞過來一個歉意的微笑。
周晨知道賭石內部的情況,知道絕對不會跨,就是真的解垮了,也絕對不會去怪罪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小孩子不懂就會問,這是孩子的天性,本就沒什麼不對。她也看不起解垮了就遷怒於人的人。自己選定毛料的時刻,漲跨就已經確定,與別人說什麼做什麼有什麼相干?
“沒事,小孩子嘛,就是愛問問題。”小星這句問話,不但沒有惹怒周晨,反而緩解了她心中的緊張。
她把小星攬在懷裡,小聲道:“小星啊,紅霧跑皮是說明了紅霧的一種特性。但任何事都有正常和非常之分。萬事萬物都有其不確定性,賭石作爲本身賭性極大地一種東西,不到最後完全解開,更是誰也無法判定它最後的漲還是跨。”
小星似懂非懂的,卻還是很認真的點點頭,睜大一雙眼睛,專注地看着慕容瑒解石,卻不再亂說話。
切出霧以後,慕容瑒沒有繼續用刀,而是換了砂輪開始擦石。切面上的紅霧,被一點點擦掉,終於露出了一點玉肉。
“鮮紅,血翡?”慕容瑒驚喜地喊了一聲,隨即擡起頭看向周晨,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周晨也微笑着點點頭:“下邊就直接用刀切吧。”
慕容瑒點點頭,調整好角度,按下切石機的手柄。
這一次切面較小,不過七八分鐘,第二刀就已經切完。
周晨端着水潑上去,切面上露出的鮮紅色翡翠晶瑩透亮,完全符合玻璃種的標準。但,這些周晨都沒有在意,她呆呆地看着切面,驚呼道:“這裡面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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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八十四章的錯誤已經修訂,情節沒有改變,看過的就不要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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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身唐僧,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