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佛山已經非常炎熱,只有十來歲的小姑娘穿着一件露肩T恤,下身穿着一件肥大的長褲,一條褲腿挽到半截,頭髮在腦後輸了個馬尾,卻也毛糙糙的亂的不行,一副小身板兒精瘦,黝黑的小臉上上,只有一雙眼睛黑白分明,透出一副焦急神色。
這麼大一個孩子也做不出什麼事,周晨暗暗用靈力探了一下小姑娘手中拎的蛇皮袋,感到一種很陌生的靈氣,帶着些火屬性,又帶着些微的水屬性,而更多的是金屬性……另外,這種靈氣與翡翠、和田玉、甚至寶石給她的感覺都不同。不過,能夠探查到靈氣,周晨已經確定小姑娘說的石頭是個好東西,也就停住了腳步。
“石頭?”
那小姑娘在這裡蹲了幾天了,總也沒人打理,後來急了,拉着人看,卻被人誤會,把她當成了騙錢的小乞丐,忙不迭的走脫了,竟沒一個人看一眼她的石頭。
“嗯嗯,姐姐您看!”小姑娘見終於有一個感興趣的,急忙蹲下。小姑娘好像對袋子裡的石頭很寶貝,並沒有把石頭從袋子裡拿出來,反而慢慢地挽下袋子,露出一塊灰黃,又帶着幾條棕紅色條紋的石頭來。
這是一塊不規則的石頭,表面也沒有什麼出奇,粗糙不堪,石頭的縫隙裡甚至還粘着一些山上的石泥。
不過周晨已經用靈力探視過了,自然不會在乎石頭表面如何,見是一塊自己沒見過的石頭,不禁好奇,乾脆蹲下仔細看起來。
周晨看了好一會兒,對這種第一次接觸的石頭,還真沒看出什麼不同來,手扶在石頭表面,再次發動靈力開始探查。
大面積的金屬性,代表裡邊的石頭是很鮮豔的金黃色,邊緣一抹火屬性,則代表有紅色,至於水屬性靈氣,周晨見識過和田玉後,知道,越是質地細膩透明的玉石,水屬性靈氣越高,這裡的水屬性與翡翠的水屬性不同,翡翠的水屬性代表的是藍翡,而其他的玉石,因爲極少有明亮的藍色出現,所含的水屬性就代表了質地的優劣。這塊石頭水屬性充沛,若是按照翡翠的種水區分方法,即使達不到玻璃種,也能達到高冰種了。
只是,這塊石頭體積不大,只有大約兩三公斤的樣子,皮又厚了些,若不是周晨能夠用靈力探查,只怕也會當成一塊普通的山石。所以裡面所蘊含的東西,才無人發現,使得這個小姑娘守着寶貝,還只能蹲在街角求人看石頭。
收回靈力,看看小姑娘,一雙大眼睛正期待卻緊張地盯着她,乾燥的嘴脣也緊緊抿着,顯然是怕她也對這塊石頭沒興趣。
周晨轉身從旁邊的報攤上買了一瓶水遞給小姑娘,小姑娘看一眼水瓶,舔舔嘴脣也搖搖頭不接,只緊張地望着她,道:“姐姐,這塊石頭真的是寶貝,你相信我吧,我爸是村裡最好的採石人。這塊石頭就是我爸採的,放在家裡好幾年了……”
“別急,你先喝口水,我們慢慢談。”周晨溫聲安慰着小姑娘,把水瓶擰開遞到小姑娘手中。
小姑娘或許看出周晨有意購買石頭,也或許是真的渴狠了,怯怯地接過水瓶,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瓶方纔止住。吶吶地對周晨道謝,並把水瓶又遞迴給周晨。
周晨接過水瓶把蓋子擰上,柔聲問:“你這麼小,家裡怎麼讓你來賣石頭?”
“我不小了,我能幫媽媽帶妹妹,還能做飯洗衣服……”小姑娘一聽周晨質疑她的能力,立刻急巴巴地辯解起來。只是說了幾句,方纔意識到周晨只是買她的石頭,這些話解釋給周晨聽也沒用,又趕忙住了口,只望着周晨道,“姐姐,相信我,這石頭裡真的有寶貝。你買了吧!”
聽她這麼說,周晨也不再問其他的話,也問道:“那麼,你想賣多少錢?”
“十萬!”小姑娘看來早就想好了價格,脫口報出一個價碼。
十萬?買翡翠賭石這個價格是不高。但是購買這麼一塊她根本不認識的石頭,周晨還是有些許的驚訝。十萬塊錢,能買一塊不錯的極品和田玉籽料了。
看到周晨眼中的驚訝,小姑娘的眸子暗了暗,卻仍舊堅持道:“姐姐,這塊石頭是五年前我爸爸從山上採回來的,就是當時他說值這個價……”
這個小姑娘如此年紀出來賣石頭,看這焦急的神情,若不是裝的,那就說明是家裡有事等錢用。可小姑娘也說了幾次自己的爸爸是最好的採石人,這塊石頭又是五年前採出來的。十萬塊的石頭,放了五年還沒賣,那應該是家裡不急着用錢才能留下來……
這前後就有些矛盾了。
“那你爸爸怎麼不自己來賣石頭?再說佛山附近,也沒聽說哪裡出產這種美石啊!”周晨疑惑地問。
這塊石頭是不錯,十萬塊也不貴,但周晨卻不想貿然買下來,給自己招惹什麼麻煩。
“我爸爸五年前採下這塊石頭不久就死在山裡了。我媽帶我們姐妹倆來廣州打工。這塊石頭是我爸留下來的東西,我偷偷帶着,沒有告訴我媽。可是,我妹妹現在病了,要好多錢治病,我才……”
這個小女孩現在也不過十來歲,五年前多大?五六歲?五六歲的孩子知道這麼多?唔,這塊石頭不大,五六歲的孩子倒也勉強拿得動。
周晨心裡瞬間想了很多,隨即又問:“你妹妹得的什麼病?”
小姑娘見周晨不說買不買石頭,只是問她一些家裡的問題,好像很失望,卻還是回答道:“醫生說是血液病,需要換骨髓。爸爸留下的錢加上媽媽打工的錢,還差很多……”
白血病、再生障礙性貧血都可以用換骨髓的方法治療。小姑娘說的含糊,卻並沒有太大的疑點。
周晨略略放了心。隨即想起自己剛剛建立起來的基金,不就是資助絕症兒童嗎,這個案例倒是正好符合條件。
再說,這麼個小姑娘,真的購買她的石頭,先不說小女孩兒的買賣會不會受到她媽媽的承認,就說十萬元現金給這個孩子帶着,也太不安全,說不定還會帶累這孩子遇到什麼危險。
如此想着,周晨就對小姑娘道:“這塊石頭我買了。但是,你太小了,你帶我去見一下你的媽媽,我把錢給她好嗎?”
“不,不行!”小姑娘卻好像被燙着一般,跳了起來,“我後爸不想給妹妹治病,我媽媽也不知道這塊石頭。你去了,要是讓我後爸知道了,即使你給了錢,也用不到我妹妹身上。”
呃,情況這麼複雜?
“可是,我給你錢,你準備怎麼帶回去?”周晨拿起那塊石頭摩挲着,一邊問,“十萬塊可不是小數,路上遇到壞人怎麼辦?”
小姑娘顯然沒想到這些,皺着臉瞪着周晨說不出話來。
周晨暗暗嘆口氣,對小姑娘道:“這樣,石頭我買了,我帶你去銀行,給你開一個單獨的銀行卡。你只需設置一下密碼,就可以了。另外,我在一家基金會工作,這家基金會就是專門幫助重病兒童的,你帶我去看看你妹妹,若是你說的情況屬實的話,你妹妹今後看病的費用,都能夠由基金會負責。你覺得怎樣?”
“真的嗎?你們真的替我妹妹治病?”小姑娘驚喜地有些不敢相信。
周晨看着她的眼睛,點點頭。小姑娘驚喜萬分地想要笑,卻先紅了眼圈兒,對周晨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啞聲道:“謝謝姐姐!”
周晨不再說話,摸摸她的頭,帶着她先去了銀行,給她辦理了一張十萬元的銀行卡,教她自己改了密碼,讓她收好了,這纔打車向着醫院而去。
路上,周晨問起小姑娘家裡的情況。或許是賣了石頭,周晨又提出替她妹妹治病,小姑娘似乎對周晨徹底的放下了心防,絮絮地跟周晨說起自己的家事來。
小姑娘叫羅細妹,祖籍福州羅源縣。那邊離着晉安區、羅源縣、連江縣三地交接的盛產壽山石的‘金三角’不遠。有些心思活絡的村裡人,也去那邊的山上採石。
但壽山石本身就不多,被當地村民視爲自己的財富,外邊的村民去採石都需要偷偷摸摸地。細妹的爸爸就是這偷偷去採石的‘外地人’之一。在五年前,因爲爭奪一塊礦石,與當地的村民發生了爭鬥,羅細妹的爸爸被推下了山,摔成重傷,那些參與鬥爭的人一鬨而散,等家裡聽到消息趕去,羅細妹的爸爸已經來不及搶救死了。
羅細妹的爸爸靠着採石積了一點兒家產,當時羅細妹和妹妹年齡都小,又都是女孩兒,羅細妹的奶奶就來爭財產,把羅細妹的媽媽和小姐妹倆都趕出了家門。
當時家裡其他的東西都被奶奶霸了去,細妹媽偷偷地藏起了一個幾萬元的存摺,羅細妹則把爸爸最後採回來的這塊石頭藏了起來,並一直帶在身邊。
羅細妹的媽媽無處可去,就帶着倆女兒來到了廣州,在一家服裝廠裡打工。後來嫁給了一個打工者,一家人擠在一間小出租房裡。羅細妹的後爸開始還好,雖然對這小姐倆不親近,卻好歹沒有打罵。後來羅細妹的妹妹生了病,羅細妹的媽媽不能再打工,那個男人就不耐煩起來,脾氣越來越暴躁,經常打罵兩個小的,只說打死了,他正好生自己的孩子……
說到後爸的打罵,媽媽偷偷地哭泣,羅細妹紅了眼圈兒,卻自始至終沒有流一滴眼淚。周晨看着緊緊抿着嘴角的小姑娘,暗暗嘆口氣。這麼個倔強要強的姑娘,卻偏偏有這樣堪憐的身世……
羅細妹擡頭看到周晨的目光,紅着眼咧咧嘴道:“姐姐別提我擔心了。姐姐買了石頭,我有了錢,就能給妹妹治病了。若是姐姐說的基金會能夠替妹妹治病,我們就更不用擔心了……”
周晨看着這麼大一個女孩兒,不但要想辦法替自己妹妹籌措治療費,這麼困難的情況下,卻仍舊開朗和樂觀,反過來還知道安慰他人。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此話果然不錯啊。
羅細妹的妹妹住的是番禺區人民醫院,醫院條件很一般。羅細妹的妹妹就住在血液科,剛剛七歲的小女孩兒,柔弱蒼白,有一雙與羅細妹很相似的大眼睛,烏黑透亮,卻安靜的有些過分,見到周晨和羅細妹進來,也只是像小貓一樣低低的叫了聲姐姐,就再也不說話了。
周晨將帶來的水果遞給羅細妹,就去找值班醫生,詢問羅小妹的病情後,知道羅小妹是患了急性淋巴性白血病(ALL)。
這種白血病,發病急,症狀嚴重,疾病進程快,若不治療,患者一般只能存活半年。治療方案,一般是先用化療控制病情,延長緩愈期,然後再進行骨髓移植。能否存活還要取決於骨髓移植是否成功。
還好,羅小妹治療還算及時,若是儘快能夠安排骨髓移植的話,還是很有希望治癒的。
聽到醫生對羅小妹病情的介紹,周晨也覺得高興。在醫生這裡要了羅細妹媽媽的聯繫方式。若是基金會提供援助,勢必還是要和羅小妹的媽媽聯繫才行。
周晨向醫生說明了情況,醫生很配合地將病歷拿出來給她複印。然後還對周晨說,他們醫院只能進行最基礎的化療,若是要做進一步的治療和骨髓移植,還是儘快轉到比較專業的醫院更爲妥當。
周晨點點頭,謝過醫生,再次來到病房,卻正看到一羣人正堵在羅小妹的病房門口,病房中,一個男人的低吼聲傳來:“死女人,不過是個拖油瓶,得了病就死好了,還天天花這麼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