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賓幫我騰出一間屋子,我拿了只凳子,放在那屋子的西南角,然後讓朱賓用洗臉盆幫我打了半盆水過來,放在凳子上。我將那隻罐子,口朝上小心翼翼放入水中。然後,我往盆中加入雞血和鍋灰,點燃一道符,在屋裡走了一圈,丟進盆子。用白紙摺疊出十二個小紙人,將六丁六甲分別用硃砂筆寫在每個紙人身上,把紙人布在凳子四周,我衝朱賓招招手,兩人走了出來。
把門由外面鎖住,我說道,“三天之內,不可以讓人進入這間屋子。”
“哦哦。”朱賓點頭。
忙活了一夜,眼下天也快亮了。從時間和路程來算,師父他們應該快到了,忍着疲累捱到天亮,我給向風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以後,我迫不及待問,“阿風,你們到哪兒了?”
“到××市了。”向風說。
我一愣,“怎麼纔到那裡?”
“高速路口收費站有檢查的。”
“檢…檢查的?”
“對,國道上也有,師父卜了一下,那些人,是衝着我們來的。”
“怎麼會這樣?”我皺眉問。
“很顯然,是有人作梗,阻撓我們回山東,準確的說,是阻撓這個沒有身份證件的冉族巫師隨我們回山東…”
我心往下一沉,“是誰在阻撓你們?除了我們這些人以外,還有誰知道車裡有個冉族巫師?”
“不清楚,我想,應該就是我們一直在追查的那些人,那股‘邪惡勢力’,除了他們以外,不會有其他人…”
我想到了雨馨‘父親’…可是,他們那些人是怎麼知道我們劫了個冉族巫師回來的?難道是那個曹老闆打的報告?那個混蛋當時失蹤了,我想肯定沒死…
我定了定神,問道,“那你們怎麼辦?”
“沒別的辦法,只能走偏路。這麼一來,路程就要遠好幾倍,估計還要好幾天才能到山東。”
“嗯…”我怔怔的點了下頭。
“阿冷…”
“怎麼?”
“本來,我們一直都是在暗中追查那股‘邪惡勢力’,眼下已經暴露了。師父說,你們回山東的事,那些人可能也已經知道了,說不定會對你們下手,師父讓你們一切小心。”
“好,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我心裡有些亂糟糟的。一時想到雨馨那個神秘的‘父親’,一時又想到在那個冉民之地時,凌紀天的那些講述…
眼見天色大亮,我給楊老爺子打了個電話,囑咐他們近幾天出門的時候謹慎一些,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
掛斷電話,我琢磨了一會兒,不管怎麼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凡事躲是躲不掉的。那股‘邪惡勢力’一直見首不見尾的隱藏在地下,如果眼下他們要露面對付我,那麼,我就和他們明刀明槍的幹…
打定主意,我心神安定下來,開車過去把晨星接過來以後,我在朱賓他們這裡睡了一覺。中午醒來,就聽外面吵吵嚷嚷的。出來一看,朱賓正指揮着人,從一間屋子往外搬東西。
“幹嘛呢這是?”我揉揉睡眼。
“再騰一間屋子,給冷哥跟嫂,嫂子住。”
“幹嘛給我們住?”我問。
朱賓坦白跟我說,那隻‘鬼’被我養在他們這裡,我走了,他怕萬一有個什麼閃失…
朱賓說的有道理,再者,如果那些人露面對付我,有朱賓和他這些小弟在,我相當於多了很多幫手…
吃過午飯,眼見外面雨早就停了,下午也沒事做,師父他們還要好幾天才能回來,與其被動的坐着乾等,不如出去走走,查探查探。越接近山東,接近我們市,師父他們遇到的麻煩肯定就會越大。我不能空坐等待,而是應該想辦法他們掃除麻煩和阻礙,使他們得以順利的將那巫師帶回來…
“晨星,你在這裡等我,我出去轉轉…朱賓,好好保護你…嫂子,少一根汗毛,我把小子的皮給扒了!”
“別老兇人家。”晨星嗔道。
我笑了笑。
“冷哥放,放心去吧…”
把裝法器的包往車裡一放,我開車來到外面。下了一夜的雨,大街上光溜溜的,太陽還沒出,陰陰沉沉的天幕籠罩着整座城市,行人無精打采的走在路邊。
開車轉了一遭,我來到當初我和向風兩個半夜蹲守的那個菜市場,繞過菜市場,來到那條臭水河邊。這裡很安靜,車輛行人稀少。由於下雨,河面漲高不少,水渾乎乎的,蛤蟆‘咕呱咕呱’的叫。我不禁想到那個‘小妖怪’,不知還在不在這一帶…
順着河來到那座小橋,我把車停住,頭探出車窗,看向底下的橋洞。由於水面上漲,橋洞被淹沒了一大半。我心裡面浮想聯翩,二十多年前的那天,就是在這裡,說不定就是我此刻停車的這個位置,凌紀天發現的躺在橋洞裡,奄奄一息的萬金山…這就是命運,如果他當初沒有發現萬金山,就不會有後面一系列的事發生了,唉…
怔望了一會兒,我發動車,駛過橋,來到早已廢棄的‘淩氏燈飾廠’,在一樓辦公室,當初凌紀天的老婆自殺未遂的那間屋子裡默立了一會兒…一段時間沒來,屋裡的蜘蛛網感覺更厚了,到時候凌紀天回來,站在這間屋子裡,心裡面不知會想些什麼…我搖了搖頭,走出來,上到二樓,在車間裡轉了一圈,然後上到樓頂,朝遠處,當初出現‘鬼樓’的地方望過去,只見那裡建築錯雜,並無異狀。如果能從那個冉族巫師身上得到破咒的方法,令那座‘鬼樓’出現,不知四周的居民會有什麼反應…
忽然間,我想到了原本被困在鬼樓裡的那個女孩兒,或者說,那個‘惡毒女人’…當初從那‘鬼樓’脫困出來,我問那女人要去哪裡,她說去市裡她幾個老鄉那裡,然後告訴了我一個地址,我則把我的手機號留給了她,跟她說,如果有什麼身份不明的人找她,或者她想起了什麼關於她‘情人’小九的事,就打電話告訴我…她一直沒打,眼下,究竟能不能在三天後,用師父教我的方法把小九給救醒,還是個未知數。我何不去找找那女人?看從她那裡能不能得到一些對我們有用的線索,只是不知道,那女人目前還在不在這市裡…
看看時間,才只下午的兩點多鐘。出了燈飾廠,沒用多久,我便來到那女人所說的那地方。我不知道那女人的名字,只能描述她的相貌,沒想,很容易就從一個開小店的外地女人那裡打聽到了。
“你說她啊,你找她幹嘛?”這女人表情古里古怪,似笑非笑斜睨着我。
“啊…”我被她看的有些不自然,勉強笑了笑,“是這樣,我跟她…有過一次萍水相逢的接觸,分別的時候,她告訴我的這地方,然後我就找過來了…”
“萍水相逢?”
“嗯,對啊,呵呵,您知道她住哪兒嗎?”
“她現在去上班了,你找去她住處也沒用啊。”
“那她在哪裡上班?”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
這女人告訴了我個地方,居然是萬金山以前常去的那家浴足城!…我終於明白這女人爲什麼看我的眼神那麼怪了…
“你過去以後,找‘雅婷’就可以了…”
我心說,‘雅婷’,這一定不是什麼真名…
“請問先生要浴足還是按摩?”
“你們這裡的‘雅婷’,是按摩師還是足療師?”
“按摩師。”
“那我按摩,點她。”
“好,請先生隨我來…”
來到三樓一間按摩房,這經理出去以後,我往牀上一坐。不一會兒,走進一個一身香水,濃妝豔抹,衣着暴露的女人…
這女人帶住門,回頭朝我瞥了一眼,‘格格’一笑,嬌滴滴的說,“先生是頭一次來嗎?把衣服脫了吧,不然小妹怎麼給你按吶?”
由於濃妝遮蓋,我辨別不出這女人的本來面目,聽她一說話,我立馬認了出來,正是那女人…
“呵呵…”我笑了笑,“怎麼,不認識故人了嗎?”
“您是?”
我緩緩摘掉墨鏡,這女人身子一顫,“啊,是你!”
“不錯,是我,怎麼,不歡迎嗎?”
“你…”
我朝她看了看,然後看了看四周,笑了笑,“不錯嘛,最起碼自食其力,不再用懷孩子來要挾有錢人,也不再靠吃人填肚子了…”
這女人低着頭,小聲說,“你找我…”
“反正不是來找你按摩的,我問你,你有沒有再想起關於小九的什麼事?”
這女人搖了搖頭,“沒有。”
雖然早在我預料之中,但我心裡還是有些失望。
“那…最近有沒有什麼人找過你?”我問。
“也沒。”這女人說。
問來問去,也沒問出什麼來,我只得離開,臨走時,我把我的新手機號告訴了這女人。來到外面,我往車裡面一鑽,隨手摸出一根菸點上,盯着嫋嫋的煙霧,陷入了沉思。一根菸抽完,我正要發動車離開,忽然間,我看到那女人走了出來。
她臉上的妝已經卸了,頭髮胡亂紮在腦後,手上拿着個包,站在那裡,鬼鬼祟祟的張望。目光朝我望過來時,我急忙把身子往下一俯。過了片刻,我直起身子,只見那女人已經離開了門口,正站在遠處的路邊。一輛出租車緩緩朝她開過來停住,那女人鑽進車裡,車轉了個彎,順着路道往東南方向駛去,我急忙跟了上去…
出租車穿過市區,越駛越偏,來到一條僻靜的小馬路,我不敢跟的太近。沒跟多一會兒,那車停在了路邊的一座舊樓跟前。那女人下車走進了樓裡,車便離開了…
我心裡很疑惑,這女人在我走後,鬼鬼祟祟的跑到這裡來做什麼?等了一會兒,不見那女人出來,我決定進去那樓裡探一探…
我下了車,來到那樓跟前。這是一座灰不拉嘰的二層小樓,樓牆已經龜裂了。如果不是陽臺上擺着幾個鮮花盛放的花盆,我真懷疑這是座根本沒人居住的空樓…
樓門虛掩着,拉開門,我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這樓裡面光線很暗,也沒有燈。沿着樓梯剛來到二樓,我便聽到左邊房間裡有人說話的聲音,急忙屏住呼吸,靠了過去…
“他就只問了我這些問題,沒說別的…”是那女人的聲音。
“嗯,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而是跑過來了?”
這是一個男人,從聲音判斷,三十歲上下年紀。
“我手機中午摔壞了,記不住你的號碼,所以就過來了…後面要怎麼做?他突然出現在我那裡,我都懵了,他問我,我只會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心道,這女人左一個‘他’,右一個‘他’,指的肯定就是我了。
“還好,他走的時候把新手機號留給我了,到時候我給他打電話,就說,當時見到他,我太緊張了,原本該說的居然忘了說了,呵呵…”這女人笑了笑,“你選個地方吧,我要約他在哪裡見面,你們提前在那裡設好埋伏,等他一出現,就把他給幹掉…”
我後背涼森森的,心說,這女人真是死性不改,在那‘鬼樓’裡,她把我打暈要吃我,後面脫困以後,我連提都沒提,讓她走了。她居然夥同別人,又要暗算我…
“到時看,反正不怕他飛了。”那男人道。
這女人‘哼’了一聲,“在那座樓裡的時候,這個混蛋把老孃我捆起來,各種的羞辱,我低三下四,那樣子求他,他還是對我又踢又打的。如果不把他剝皮,抽筋,骨頭剁碎,難消我心頭的恨…”
這男人‘嗯’了一聲。
這女人語氣一變,嬌聲嬌氣道,“到時候我把他騙來,幹掉他以後,你們可不能賴帳,答應我的那筆錢,一定要給哦…”
“這個當然。”
“那現在…”這女人哼唧道,“他已經出現了,幹掉他不過只是個時間問題,你們就先付我一半訂金吧,好不好啦?”
“這個…”
“矮牙(哎呀),好不好了啦?”
“我說了不算,要請示。”
“那你就幫我請示嘛…哼哼哼…”
“那要看你的表現了…”
“哎呀,討厭厭…”
這女人一陣浪笑,然後便是‘嗯嗯唔唔’的聲音…
我胃裡一陣難受,心裡冷笑道,我就等着,看你們能玩兒出什麼花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