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已焚燒過半,撤城隍面內殘留的檀香香氣再一次被勾起,飄向深沉的夜空,喚醒暗中沉睡的夜鳥,替某些進行夜間活動的人報信。
一眼看完整個城隍廟,蘇雲覺着有些無聊,便揹着手向殿外走去,來到那個不起眼的角落,那裡有一個滿目渾濁不堪的老乞丐。
看到蘇雲靠近,老乞丐開始瑟瑟發抖,而後閉上雙眼索性裝睡或者裝死,並不想搭理這深夜降臨城隍廟的仙人,因爲他還不想死。
聽說城隍老爺手下有一勾魂使者,每當有人要死的時候,就會在前一夜顯靈城隍廟,向城隍爺報告此人生前善惡之事,然後決定那人是下地獄還是上天堂。
老乞丐已經一天一夜沒吃過東西了,白天又被城內暴亂的人羣打傷了腿,十分艱難地才爬進城隍廟。
原本他想爬進廟內後廚找點吃的,卻不想因傷勢太嚴重暈倒在那個角落,再次醒來時便看見蘇雲與童樓從天而降,如今又笑眯眯地朝自己走來,哪有不害怕之理。
“唉,我說,能別裝死了嗎,我又不會吃了你。”
走到老乞丐面前,蘇雲用腳尖掂了掂那老乞丐的腿,然後對身後的童樓說:“去弄點吃的來。”
一聽到吃的,那裝死的老乞丐立刻睜開雙眼,雖然依舊渾濁不堪,卻有幾道精光冒出,而後一臉希冀地看着蘇雲,挪了挪身體,想要給蘇雲跪下。
“別瞎折騰了。”
蘇雲很隨意地擺了擺手,然後蹲在他面前,笑着說道:“我說,老鄉,你見過城隍老爺嗎?”
“使者大人,城隍老爺不見了?”
老乞丐將蘇雲當作勾魂使者,畏畏縮縮地說道:“使者大人都見不到城隍老爺,小的怎麼能見到呢。”
“我說,老鄉,你將我當作啥了?”
蘇雲撩了撩自己的頭髮,很騷包地將自己絕美的容顏展示給老乞丐看,說道:“你見過這麼帥的死鬼嗎?小爺我是人,是你們口中的大神仙,來找城隍那老小子談點事情,就是找不到他了,懂了嗎?”
“神仙大老爺,救救我,老漢還不想死。神仙大老爺,只要能活下來,老漢願意爲你做牛做馬……”
那老乞丐聽說蘇雲是神仙,於是不顧自己雙腿殘廢的疼痛,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跪在蘇雲面前,強忍着劇烈的疼痛,對着蘇雲不斷磕頭,口中說着一些救命的話。
恰在這時,童樓端着一碗饅頭與半盤青菜,放到老乞丐面前,同時雙手泛起一層灰濛濛的光芒,在老乞丐斷腿上抹過,便無聲無息地退到了蘇雲身後。
老乞丐只見光華一閃,自己身上的疼痛便立刻消失了,又看到眼前的饅頭與青菜,便忙不迭抓起來往嘴裡塞,還時不時怯怯地看上蘇雲一兩眼,滿是狂熱。
“再去給他弄點過來,我去看看城隍那老小子,你在這裡好好照顧他,記得給他換一身乾淨的衣服,既然相見便是緣,總有一些因果在其中。”
說完,蘇雲便抖了抖衣襬,向主殿走去,同時他的背後一片濛濛紫色光華閃過,將主殿與外隔絕開,即便是近在咫尺的童樓也無法感知到蘇雲的氣息了。
檀香只剩下一點香灰,冒着嫋嫋香菸,在蘇雲的注視下無力掉落在香爐中。
當香灰掉落的那一剎那,破爛的城隍金身前,虛空一陣波動,一個一人高,黝黑的空間通道出現,彷彿是城隍不動聲色施展的神蹟。
通道中,一個身着滿身大紅官袍,頭頂鑲金帶邊官帽,腳踩黑絲皁雲靴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一個隱藏在黑色面紗之內的女子,看不清真容。
不過蘇雲神念一掃,便清清楚楚地知道那女子模樣,雖然稱不上驚豔天地,但有一種冰冷絕豔的氣質,讓蘇雲不由哆嗦一下。
“哼!”
察覺到蘇雲的窺視,那女子冷哼一聲,殺氣驟然散發,毫不掩飾地逼向蘇雲。
“小主,請息怒。”
那中年男人趕緊擋在蘇雲身前,同時恭敬無比地阻止那女子,說道:“小主可是答應過在下,一切以煉獄大事爲重啊。”
“知道了,範伯伯。”
那女子發出輕靈的聲音,雖然依舊冰冷無比,卻多一些柔和,不是針對蘇雲那冷的滲人音調。
中年男人看向蘇雲,神念毫無掩飾地將蘇雲裡裡外外探查了一遍,而後纔有所保留地對蘇雲說道:“你不過是一個鴻蒙境,竟敢如此相約與我相見,就不擔心範某直接捏死你你,好拿你人頭去交差?”
“如果你想殺我,就不會帶個小姑娘來了,也不會留下聯繫方式。說吧,需要什麼條件?”
蘇雲懶得與那位範大人多費口舌,直接跑到城隍爺的神臺上,毫不含糊地坐在城隍的肩膀上,隨意拿起一個供果,滿不在乎地吃了起來。
“爽快,有膽識。”
範大人雙手拍了拍,然後兩張白玉石鑄就的寶座出現,載着他與那黑紗女子懸浮在蘇雲的同一水平面,纔開口說道:“在下範閒,如今在楚國淮南城擔任城主,當然這城主也只是凡間身份的掩飾。
範某真正的身份是煉獄第三十二房房主,負責煉獄在東淵東域諸國的相關事宜。至於煉獄是一個什麼存在,想來在你心中應該有了一些判斷。
但我現在告訴你,你想錯了。煉獄並不是一個單純的暗殺組織,而是負責仙國刑罰的執行組織。”
“仙國?呵,好大的口氣!”
聽到這裡,蘇雲將口中的供果吐了出來,十分不屑地看着範閒。
“知道你會有這種反應,但範某不跟你計較什麼?”
範閒並不生氣,繼續說道:“也是,仙國消失了無數年,知道的人不多也在情理之中。並且在後來的歲月裡,敢用仙國的各大帝國,都因爲各種原因無聲無息地湮滅了。
範某所在的仙國,便是中土大陸上第一個也是唯一個仙國——南荒仙國!
十年前,因你們天玄宗而起的驚天大戰中,神威蓋世的南帝顯化遮天法相,宣告着南荒仙國的覺醒,因此整個中土大陸上,南荒仙國沉睡的後裔相繼覺醒,趕赴南荒重建仙國。
可是,你知道南荒仙國如此龐大的體系,大小衙門與軍事機構數不勝數,而它們的當家人想法並不相同,能夠忠於仙國幾十萬年不變的人寥寥無幾。
當年仙國陡然崩塌,不少當家人紛紛自立門戶,想要效果仙帝獨霸南荒,但是能力不足,一個又一個在混亂的戰爭中死去。
南荒經過幾萬年的混戰,致使南荒靈氣凋敝,最終無法正常生存,各大勢力纔不得不退出南荒。直到五十萬年前,道主入主南荒,南荒纔有了人氣。
範某所在的煉獄原本屬於仙國地獄,地獄之主是最忠於南帝的人之一。
幾十萬年來,地獄各個分部遊走於東淵,西土以及北洲,尋找着南帝后裔以及忠於仙國的同門,想要重建南荒仙國。
但是,重建仙國談何容易,最終只是建立了南楚帝國以及在下所在的楚國……”
“等等,等等…”
還沒等範閒繼續說,蘇雲打了一個哈欠,擺了擺手,不耐煩地說道:“說了這麼多,你到底想要說什麼?再不講重點,小爺我可回去睡覺了,浪費了這良辰美景實在是可恥!”
“臭小子,讓你聽了這麼多秘辛,你該知足。範伯伯難得願意說這麼多,真不知道這臭小子有什麼資格聽。”
那個被範閒稱爲小主的女子冷冷地看着蘇雲,冰冷的氣息毫不掩飾地籠罩蘇雲,想要看出他的不凡之處,能讓一向守口如瓶的範伯伯向他交待帝國的秘密。
“呵呵,小主啊,公子願意聽範某說這麼多,確實有些乏味了。”
範閒微微一笑,彷彿再一次確定一些事情,認真對蘇雲說道:“公子,那範某明人不說暗事了。如今仙國重建,仙國順天府洛起洛大人坐鎮南荒帝落峰,我等各方舊部想要重回仙國,必須爲仙國帶去天縱奇才,以應對千年後的大變。
煉獄之所以對公子出手,是因爲有人答應過我等,只要除掉公子,他願意爲我等提供三個先天劍體,並護送我等重回南荒。”
“哦?這麼大口氣,這麼說來那人應該是通幽成聖的大人物,不好親自對我動手,才找你們的是吧?”
“公子所言極是,當初他告訴我等公子雖然是一個鴻蒙境,但絕不能當作簡單的鴻蒙境那麼對待,並且天玄宗應該會派遣大修者一路相隨,所以讓我等務必一擊必殺!”
範閒並沒有因爲之前的襲殺而對蘇雲有絲毫愧疚,十分平靜地說着一件買賣,看蘇雲沒有異常之後,繼續說道:“因此我等纔出動煉獄十七房,試探許久之後,仍舊沒能送公子入輪迴。
後來,有前輩出手,以及輪迴體出現,再加上公子的萬靈真體,範某才知道公子比那人說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倘若願意,我等願意提供那人的相關消息,只希望公子以及外面的輪迴體能跟隨我們去南荒,在仙國住上一段時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