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前,天玄山腳大湖西邊,有一個名爲十渡的小鎮。
小鎮不大,只有幾百戶人家,可以說很小,連像樣的酒樓與客棧都沒有幾家。
但是因爲它位於東方那片神秘地域之中,在過去的幾萬年中都有些仙人降臨的傳說,因此人流量十分龐大。
十渡小鎮中,一個戶普通人家中,迎來了一個客人。
這個客人很怪,也很有意思,進了那戶人家之後,大大咧咧地坐在主家席的位置上,讓主人家老漢給他端茶遞水。
這戶普通人家一共住着五口人,一個老漢,一對中年夫妻,還有兩個小男孩。
老漢活了七十多年,多少有些眼力勁,滿足了那奇怪客人的任何要求,然後坐在他一旁的位子上作陪,等待着那奇怪客人接下來的吩咐。
奇怪的客人心滿意足之後,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老漢,莫名其妙地問道:“老漢,你認識我?”
老漢搖了搖頭,回答道:“不認識。”
“既然不認識,那爲什麼對我有求必應?還這麼恭敬?”
“客人覺得老頭我這樣做有什麼不妥嗎?”
“沒有,我很滿意。只是我很好奇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老漢給自己倒了一杯小麥茶,枯黃的小麥粒沉在杯底,一股小麥特有的清香飄出,整個屋內頓時瀰漫着那股香味。
試了試了茶水的溫度,覺得還有些燙,老漢將茶杯放在一旁的几案上,對那客人微微一笑,說道:“客人衣着光鮮華麗卻不庸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客人不是一般人。客人進門時,龍行虎步,走路帶風,目不斜視,威嚴無比。
另外客人對小老頭的房屋熟悉無比,不用老頭帶路便能在小宅自由出入,想來不是那些修仙的神仙就是早已蹲點多日的強人。
無論客人是哪一種人,小老頭都是吃罪不起的。現在家中兒子媳婦外出,只有小老頭與兩個孩子,怎麼不敢對客人有所忤逆呢。”
“你這是什麼茶?”
那客人聽老漢說完,沒有過多說些什麼,而是十分有趣地端起老漢新泡的小麥茶,不顧依舊很燙的茶水,喝了一口之後,問道:“爲什麼會有這種清香,與我喝的完全不同。”
“客人見笑了。”
聽到那客人這麼一說,老漢頓時眉開眼笑起來,一陣狂喜從心底升起。
連最普通的小麥茶都沒見過,連最芬芳的小麥香都沒聞過,想必這位客人並不是那種刀口上舔血過日子的強人,而是那些個不食人間煙的修仙之人。
既然心中有了計較,面對神仙,老漢自然不能繼續藏着掖着,告訴那客人說道:“這不過是最普通的小麥茶,小老頭平日裡喝習慣了,剛纔給客人泡的是從天河國那邊傳過來的忘憂茶,比這隨處可見的劣質小麥可好太多了。”
“哦,原來是小麥,難怪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客人默默點了點頭,然後閉上眼,一言不發。
客人不說話,老漢也不敢多問,既然客人是修仙的神仙,親自降臨必有一些緣故,那就安靜地等着吧,或許仙師覺得自己懂事,心情大好之餘會隨便賞賜點東西,那便是天大的機緣了。
許久之後,那客人依舊閉着眼,隱隱間還有些微弱的呼嚕聲,彷彿睡着了一般。
老漢見狀,便躡手躡腳站起身,去解決他憋了好久的茶水問題了。
老漢沒走多久,兩個賊頭賊腦的小男孩闖進了堂屋,上下打量着閉目養神的客人,小心翼翼摸了摸客人華麗的衣服,羨慕不已。
“小鬼,喜歡嗎?”
突然,那客人開口說話了,嚇的兩個小男孩一屁股跌倒在地,屁滾尿流地向後爬去。
“哈哈哈,小鬼,我有這麼可怕嗎?”
看到兩個小男孩的模樣,客人大笑起來,然後對着兩個小男孩點了一指,一道金黃色的光芒射出,讓兩個小男孩心中的恐懼緩和了許多,然後從地上爬起,遠遠地看着那個客人。
“小鬼,我來問你們,最近你家裡來過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嗎?噢,不,對你們來說應該是大姐姐。”
說着,客人還如變戲法一樣,手裡憑空變出兩套金光閃閃的衣服,放在堂屋正中的桌子上,繼續說道:“好好回答我的問題,這兩套衣服就是你們的了。”
“沒…沒有。”
雖然心中的那種恐懼緩和了不少,但畢竟是不到十歲的小孩,其中一個小男孩有些結巴地回答了客人。
客人有些疑惑,繼續問道:“是嗎?會不會你家來了客人,你們不知道呢?”
“不會…不會…,我家好久都沒來客人了,叔叔是第一個。”
另一個小男孩趕緊搖了搖小手,一臉認真,但十分委屈地說道:“叔叔你是不知道,你進我們家是會有麻煩的,鎮長大人的兒子對我父親恨之入骨,來我家的每一個客人都會被他找麻煩,後來我家就沒有客人了。”
“噢?還有這回事?即便那個小姑娘不照顧你們,也不至於讓人欺負你們吧。”
客人自言自語,然後看了門外一眼,說道:“老漢,進來吧。”
原來老漢解決了生理問題之後,再回到堂屋外時,看到客人在跟自己的兩個孫子說話,便坐在外面的石墩上,沒敢進去打擾。
老漢摸了摸兩個孫子的頭,帶着他們走到客人身邊,然後讓兩個孫子坐下,自己站着回答那客人:“仙師,你找我何事?”
客人想了想,淡淡說道:“大約是四百年前,你家應該有個小姑娘被一個老頭帶走,之後一直沒有回來過嗎?”
“呃…四百年,容小老頭想想,好久遠的事情了,應該沒回來過吧。”
老漢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這樣啊,那我可能要在你這裡住上一段時間,等到一個小姑娘來,我們一同離開。”
“不用等了,出來吧,我來了很久,只是不想進去罷了。”
突然,屋外傳來一道清冽冰冷的聲音,沒有絲毫情感波動,猶如一個活死人般。
客人微微搖了搖頭,嘆息道:“子清,我說你這何苦呢?怎麼說這裡也是你的家。”
屋外的女子根本不領情,依舊冰冷無比地說道:“哼!老傢伙,有什麼話快說,如果不是看在那個混賬的面子上,我才懶得回來。”
“子清啊子清,天玄十渡都沒能渡去你的仇恨,城隍又能如何?”
“哼,你真以爲你是凡間那無所不能的城隍爺,你不過是一個騙子,騙取凡人心中的一點點信念罷了。”
屋外的女子絲毫不給客人面子,直接點出他的老底。
這時,那老漢才仔細打量了客人的樣貌,確實跟城隍廟中供奉的城隍爺有幾分相似,不由大驚,立刻拉着兩個小男孩想要向客人跪拜。
可是令他恐懼的是,此時的他與兩個孩子根本無法動彈,只聽見屋外那女子聲音十分寒冷地說道:“雖然我對這個家沒什麼好感,但你們體內流着與我一樣的血,那就不能對任何人卑躬屈膝!”
那客人的確就是城隍爺,本名也是城隍,站起身對着屋外喊道:“哈哈,好一個子清,還是那麼孤傲。你口中的那個混賬呢,他來了嗎?”
十渡鎮一條小街上,一戶十分普通卻十分出名的人家門口,一個一襲白衣,清麗絕倫的女子,提着一柄銀色細劍,站在一棵粗大的老柳樹下,面無表情地沉默着,許久之後才吐出三個字:“他死了!”
“呵呵,想不到他又來這一套。”
城隍淡淡一笑,說道:“子清,你不用擔心,他是不會死的。即便你親眼所見,也不過是他爲了避開你而自己編排的一出好戲罷了。”
屋外老柳樹下的女子,悲傷的神情一閃而過,繼而冰冷冷地說道:“不可能。我親自送他去死的,這次不會再入從前,他活不過來了。”
“子清,若是你不信,我們賭一局,如何?就賭他的生死,如果他沒死,今後你若飛昇,記得帶上我;如果他死了,我任你差遣,如何?”
“哼!你必輸無疑,多一個廢物隨從也好。師父就是輸給了那個混賬,纔在中土大陸名譽掃地,雖然我沒機會贏他了,但贏他的朋友也好。”
女子面無表情站在屋外,打量了一下這戶普通人家,然後說道:“既然賭局已經開始,我可以證明他已經死了,那麼廢物,你現在替我做第一件事。”
“呃……”
城隍根本跟不上那女子的邏輯,想了想之後只能苦笑一下,說道:“按照你的想法,也沒有錯,說吧,要我做什麼?”
“雖然他們的祖上對不起我,但我畢竟在這裡出身,替我讓他們過上好日子,至少讓那幾個蒼蠅不要再來煩他們,知道了嗎?”
“嗯…”
城隍想了想,然後看了看面前的老漢與兩個小男孩,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我叫言羽,他是我弟弟,叫言化。”
其中一個稍大的男孩強行鎮定下來,認真地回答了城隍的問題,城隍點了點頭,微微一笑,說道:“言羽言化,羽化飛昇,看來你們還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也罷,既然答應了那個小姑娘,總是要做些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