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雨點點,如夢似幻,素雅若仙的素天心款款蓮步,走到蘇雲面前,認真地對着他再次行了一個大禮,眼中竟莫名泛起了一些水霧,讓周圍的年輕弟子跟着莫名感傷。
默默接受素天心含淚的一禮,蘇雲才學着馮博士背起雙手,從吳醉身後大步走出,說道:“天心師妹,只有你覺得師兄我爲天玄宗爭光了,真是傷心啊。”
“混賬!”蘇雲話沒說完,原本被素天心平復的葉依痕猛然擡頭,一道冰冷的氣息直接射向蘇雲。
但是蘇雲卻無所謂地攤了攤手,素天心搖了搖頭,輕輕擺了擺衣袖,那道冰冷的氣息便消失無蹤。
看着天玄宗兩位年輕的師姐如此輕描淡寫的過招,雲臺之上入門弟子紛紛握緊了拳,激動不已,但更多的人卻是憤怒地看着那不分場合情況的師兄。
素天心簡單的出場,其實十分不簡單,境界越高的人,越能感受到其中的玄妙。自從素天心出現之後,吳醉便沒有再說過一句話,而是默默地在一邊嘆息。
但是,他不得不抓緊蘇雲這次機會,於是收起心情,擺出那副仙風道骨的模樣,說道:“天心,你怎麼也來了?”
“吳長老,天心聽聞師兄終於想通了,所以特來請師兄前往九江閣做客。”
素天心平靜地回答吳醉的問題,她沒有提,她是過來請蘇雲去救醒她的師父九江閣主素月,也沒有提素月已經如今的特殊狀態。
大湖之戰時,素天心與江辭子共同駕馭十方絕城,以一生修爲逆天推演順天府,最後動用了可與《補天經》相提並論的推演聖經之一——《魂引》,以自身靈魂爲祭,奪天地先機,引七十衙役神魂入無間地獄,永不得回!
奈何,面對七十衙役,還有紫金萬界方的加持,素月最終只是拖延了一段時間,並沒讓七十衙役陷入無間地獄,反而自身神魂被反噬,至今昏迷不醒。
大湖之戰過後,天玄世尊不辭而別,天玄宗目前境界最高的當屬劍侍辰塵,但他只是劍道境界較高,對素月的狀況無能爲力。
燕淮樓、流墟城等人爲素月運功三天,皆如泥牛入海,沒有半點起色。
後來,江辭子出面,請出了柴門藥王谷李紅藥與具有江湖郎中之稱三葉蓮小生,但依舊對於昏迷中的素月束手無策,最後只是無奈地留下了一句話:“如果還有一個人能讓她醒來,那麼就只有那個不靠譜的師兄了。”
因此,素天心一直讓一些師弟師妹留在雲臺,只要蘇雲出現,就立刻通知她。
至於葉依痕爲何這麼快趕到雲臺,那是因爲失蹤的道無爲,昏迷的莫離,還有在仙武界爲了救她而被龍超然等人聯手殺死的李一昂。
大湖之戰後的七天裡,天玄宗所有大人物都保持着沉默,但是大師兄道無爲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戰,並沒有瞞住所有人。
修行千年的聖人,以一己之力,撼動天劫,引來更加狂暴的神罰,從而使得沉睡的西佛、南帝、東黑龍以及北神鴉四位通天徹底的大人物顯化東淵,最終使得整場戰爭偏向的中土大陸。
然而,戰後的道無爲就此消失,那些能夠清楚觀察到萬里高空戰場的通幽境大人物,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並沒透露出道無爲最後的行蹤。
但是,身爲天玄宗核心弟子的葉依痕,隱隱感覺到,或許那個一向溫和可親,最能給人安全感的大師兄回不來了。
她記得,大湖之戰前,大師兄在東仙鎮碼頭站了三天,就是爲了等一個人,本以爲是二師兄阡行,卻變成了那個可恥的鴻蒙境。
再後來,大師兄讓她盡全力保護好那個可恥的鴻蒙境,二師兄阡行被那柄來歷不明的湛藍困住,依舊懸浮在大湖之上,狀態堪憂。
如果說,這一切與那個該死的鴻蒙境沒有任何關係,葉依痕是不能接受的。
後來,一直以大局爲重的李一昂師兄,也是拼了命保護那個該死的鴻蒙境,之後更是因爲在仙武界爲葉依痕擋了一拳,身受重傷,最終被圍攻,力竭而死。
一直猶如葉依痕兄長的莫離,後來聽說也是因爲要帶着那個該死的鴻蒙境,才放不開手,最終本命仙劍崩碎,一身修爲被廢,如今還未醒來。
所幸的是,莫離狀態一天比一天好,醒來只是時間的問題。
本來這一切與蘇雲關係不大,但是某一天,葉依痕聽說師伯顏師古與那幾個凡人在那個可恥的鴻蒙境幫助下,毫無阻礙地進入過仙武界,並且得到了仙武界的某種傳承。
這件事使得葉依痕立刻聯想到了大師兄,三師姐素天心等人蘇雲的態度,知道那個可恥的鴻蒙境定然不是一般人,必有其過人之處。
既然你有過人之處,爲何還要讓大師兄失蹤,李一昂師兄戰死,莫離師兄昏迷不醒,他們之前可都是拼命保護過你,爲何你會如此冷血?!
想到此節,葉依痕便將蘇雲當作該殺之人,因而有事沒事就會到雲臺轉悠,只爲了找幾乎殺掉蘇雲,以慰李一昂與道無爲的在天之靈。
之前,蘇雲在雲臺枯坐六天,顏師古等人一直陪伴在不遠處,燕淮樓等通幽境的大人物一直關注着他,所以葉依痕遲遲沒有動手,一直等到現在。
“做客?”
吳醉知道素天心作爲九江閣的大弟子,更是在大湖之戰中修爲突破至渚澤中階,專修天演一道的她實力神鬼莫測。
但是,爲了討得蘇雲注意與歡心,吳醉硬着頭皮說道:“你是否能保證師兄的安全?如果不能,我看還是要等掌門發話了,才能讓師兄跟你離開。”
“你這老梆子,沒看到天心師妹如此素淨,一看就是人畜無害的,瞎擔心什麼。”
素天心還沒說話,蘇雲便大大咧咧地說道:“既然你這麼閒,我離開後你要在一天之內知道顏師古師弟,告訴他千萬不要讓兩個修煉古武之人學習你們天玄宗的破入門功法,一切等着我的安排,記得了嗎?”
吳醉先是微微一愣,然後立刻笑嘻嘻地點頭哈腰對蘇雲說道:“額…記得了,記得了,我立刻就去辦。”
看到吳醉這番模樣,雲臺的大多弟子都目瞪口呆,兩位來自看劍峰的長老更是將頭扭到老遠,葉依痕依舊冷冷地看着蘇雲,沒有任何表情。
至於馮博士與素天心兩位天演一道的後起之秀,則神情未變,但眉頭微挑,內心更是驚訝無比。
因爲就在剛纔,他們試着推演有關吳醉的一些事情時,盡然發現吳醉的生命軌跡已經紊亂不堪,無法推演。
蘇雲笑嘻嘻地看着吳醉,然後如長輩一樣很欣慰地對吳醉說道:“孺子可教,找到顏師弟之後,就跟着他爲我雲門尋找一塊風水寶地。”
“喔,差點忘了,帶着那邊那個小傢伙,他欠我一年的彩頭,去了之後顏師弟會安排的。”蘇雲指着馮博士,一口一個顏師弟地叫着,令素天心等天玄宗弟子滿臉黑線,同時讓馮博士苦笑不已。
向吳醉交待完事情,蘇雲走向葉依痕,小心翼翼地在她手中的逸恆劍上彈了一下,說道:“小丫頭,天玄聖碑賦予的混沌之氣,可千萬別讓仇恨充斥了,不然後果很難預料的。”
“哼!”
葉依痕冷哼一聲,微轉劍鋒,最終卻無力地放下了劍,任由劍尖觸地,發出悲鳴,逸恆劍感受到了主人內心的悲傷。
素天心看了看葉依痕,什麼都沒說,只是對蘇雲平淡地說道:“師兄,可以走了嗎?”
“走吧,你帶我過去。”蘇雲再次看了葉依痕一眼,然後走向素天心。
素天心朝着天空揮了揮手,一片光雨憑空出現,將他與蘇雲籠罩,然後慢慢淡去,片刻之後,便在衆人眼前消失了。
看着素天心與蘇雲消失,不遠處的馮博士一陣感慨:“想不到啊,天玄宗將來一定會出再一個天行者。走吧,老滑頭,帶我去見我那個不中用的姨父。”
吳醉一聲苦笑,然後黑色仙劍放大,載着馮博士離開了雲臺,去尋找未知處的顏師古等人,然後那些守山長老也跟着陸續離開了。
看着長輩們一個接一個的離開,那些年輕弟子也放鬆了不少,其中一個女弟子用稚嫩無比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向葉依痕問道:“依痕師姐,天心師姐是不是已經通幽成聖了?”
內心盡是悲傷的葉依痕聽到那稚嫩的聲音,不由心中一軟,眼中竟然泛起了水霧,聲音沙啞地迴應道:“沒有,但是也快了。”
二十年前,天玄峰腳,朝陽小道,葉依痕仰頭看着前面的儒雅書生,同樣稚嫩無比地說道:“你就是大師兄啊,聽師父說,你很厲害,你是不是已經通幽成聖了啊?”
那時的大師兄,眼中冒着慈愛的光芒,揉了揉葉依痕的小腦袋,微微一笑,並沒多說什麼。
那是葉依痕與大師兄的第一次見面,也是大師兄第一次揉她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