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馳呆立在那裡,一時不肯相信:“怎麼會?藍兒怎麼會沒在哪裡?!那個錄像裡,藍兒明明被陳默磊關進了一個大籠子,她被他鎖起來了——”
哈爾也頗爲沮喪,空歡喜一場誰都不好受,“但誰知道那個錄像結束後,他有沒有再給她換過位置呢?這裡空蕩蕩一片,沒有法小藍,也沒有你說的那個鳥籠。”
方歡聽到這兒,也頹喪地按住額頭,低聲說,“最擔心的事還是出現了。小藍之前就說,如果她出事的話,外婆拜託給我們,佩佩就交給你去養。”
景馳丟下手機,雙手揪住頭髮,懊惱得直用腦袋撞擊牆壁,方歡幾乎攔不住瘋狂的他,這時,迎面走來一個人,手裡舉着一份文件,說“搜查令下來了!我們可以去陳家老宅了!”
時間一分一秒,毫不留情地流逝着。法小藍外婆脆弱的心臟已經受不住這樣的折磨,住進了醫院,肖兮兮忙着照顧,景馳和方歡跟着一起去了陳氏老宅,把之前哈爾一行人見到的,重新見了一遍。
現場有陳默磊和法小藍的指紋,證明他們確實來過,但現在這裡空無一人,頂樓正如哈爾所言,空空蕩蕩。他們在錄像裡見過的那個巨大牢籠,似乎是從這裡憑空蒸發,因爲無論從窗戶,還是房門都沒法把它運出去。
頂樓的門本來是密碼鎖,但此時已經壞了,景馳知道,是哈爾的人破壞的,但現場依舊一無所獲。
藍兒不在這裡。
他們搜索了這四層樓的每一個房間,還是沒有找到法小藍。只在其中一個比房間裡發現了一個巨大的投影儀,投影的內容是法小藍從小到大的照片,如果是在法小藍本人的生日宴會上出現這樣的東西,或許令人感動。
但在這樣的背景下出現這樣的東西,則只會讓人更加毛骨悚然。
陳默磊轉移了法小藍的位置。
GPS無法定位。
唯一的線索在陳默磊本人的肚子裡,但他根本不張口!
趕回去的路上,有年輕的人已經灰心喪氣,“那個女孩都失蹤十天了,嫌疑犯也被關了五天,他沒有同夥的話,女孩也已經——”
那人沒說完,就被其他人打斷了,讓他注意同行的還有被害者的家屬。
方歡拳頭攥緊,深深後悔當時法小藍提出這個主意時,沒能攔住她。但任誰也沒想到,這背後牽扯會如此之深,而陳默磊又是這樣的喪心病狂。
景馳默默無語地看着窗外一閃即逝的夜色。比起方歡現在的後悔自責,他似乎冷靜了許多,或許和那個年輕的探員一樣,經過這幾個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他也終於累了。
縱使是曾經最喜歡的藍兒,也禁不住時間的煎熬,人心有一種自我治癒的本能,遺忘是最常見的手段之一。
景馳跟在最後,到了門口的時候,突然說:“讓我見見他吧,我有話想問他。”
陳默磊被關押了五天,景馳一次見他的機會都沒有。考慮到他和被害者的關係,其他人有些擔心他會情緒失控,做出什麼來。
但此時,看到他雙眼密佈的血絲,想到陳默磊軟
硬不吃的態度,爲首的探員終於點了一下頭。
陳默磊和景馳,隔着一面防彈玻璃對坐着。
陳默磊看到了景馳眼裡的血絲和憔悴的面孔,景馳也看到了陳默磊一身的囚服,和失去了神采的眼睛。
兩個人在爲同一個人煎熬着,一個是爲了讓她活,另一個卻不得不讓她死。
算起來,時間也差不多了——陳默磊想。
“你們去過我的老家了?”他先說,笑了笑,“看到那個投影儀了嗎?”
景馳盯着他似笑非笑的臉,拳頭攥出了青筋,他很想一拳揍穿這玻璃,打得這人面目全非。他心裡的憤怒像火山一樣噴發着,什麼都無所謂了。
“小藍小時候很可愛吧?你不知道,她中學的時候就像一朵真正的雪白的蓮花,美得不可方物。她那時很喜歡我,給我寫過情書,和我一起騎自行車從山坡上滑下,哦,對了,她的初吻也是我的——”
“閉嘴!!!”
景馳像頭髮怒的獅子,猛然一拳砸在玻璃上,玻璃紋絲不動,景馳的拳頭卻已經泛紅腫脹,“別用你那張骯髒的嘴巴說藍兒的名字!”
陳默磊輕聲笑了幾下,歪着頭:“你在嫉妒嗎?對,你是應該嫉妒。比起我來,你可真是不幸透了。至少我佔據了小藍的過去,方歡擁有她的現在,而你,嘖嘖,什麼都沒有。”
景馳又是兩拳,狠狠砸在防彈玻璃上,連旁邊的看守都覺得他此時看起來兇惡至極,但陳默磊還在以爲挑釁着。
“藍兒和方歡什麼都沒有,虧你還自稱對她那麼瞭解,連這個也不知道!”
景馳露出犬齒,似乎陳默磊若在面前,就要把他撕成碎片,“那天的照片,是藍兒和他們商量好的,故意在白蓮面前上演,就是給你看的!陳默磊,藍兒就算曾經對你有半點喜歡,現在也全變成了厭惡。你剛纔說的全不對,我和藍兒至少還有可能,你和藍兒纔是什麼都沒了!”
陳默磊自從遭遇了法小藍的背叛後,心思就亂成了一團,現在想來,當時的那出苦肉計的確是昭然若揭,一切都是爲了請君入甕。
他苦笑一聲,“是嗎?她願爲我花這番心思,我也栽得不算冤枉。可是你呢,小王子?你喜歡她的居心那麼明顯,小藍爲你做過什麼?你在她眼裡,就是幾百個學生裡的一個,如此而已。”
那個雨夜裡,法小藍對他說的那些話,又在景馳的心裡浮現起來。
景馳無話可說。縱然他有千萬腔的一廂情願,願意爲了她赴湯蹈火,也抵不過法小藍親口言明,一句“你未必懂得”。
“你錯了,小藍做出那個決定時,擔心的是他會走上陳信忱的老路。”
兩人都一驚。纔看到不知何時,方歡已經走進來。他站在景馳的後面,對陳默磊這樣說。
景馳並不知道陳信忱是誰,但陳默磊清楚明白,也知道陳信忱對法小藍而言,意味着什麼,臉上頃刻間已經慘白。
“你剛纔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景馳問方歡。
方歡卻不想再多說,這番話還是法小藍自己說明比較妥
當,而且若是她已經……不在,也就不用再說了。
陳默磊似乎自己點點頭,無聲地笑了笑,“原來我一開始的直覺是對的。可惜啊,已經晚了。”
景馳和方歡的臉色都是一變,景馳更是厲聲問道:“什麼晚了?!”
“現在幾點?”陳默磊閉上眼睛問。
“晚上十點半。”方歡說。
“晚了,”陳默磊搖搖頭,站起來往回走,“去江邊水閘那裡看看吧。”
景馳瞪大了眼睛,腦袋如被鐵棒猛然敲了一下,嗡嗡作響。
陳默磊走到門口,站住腳步,側着臉笑說,“如果,還看得到的話。”
景馳和方歡衝出房門的時候,其餘探員也已經準備好,一分一秒都不敢浪費,直接驅車開往水閘。
還隔着幾百米,就聽到江水拍擊的巨大響聲。這道江的水閘修在最大落差處,開閘泄洪的時候氣勢驚人,已經形成一個人文景點,但此處水流湍急,落差大,水壓也極強,出過不少意外,往往最後連屍體都找不到。
若是陳默磊將這個地方作爲毀屍滅跡的地點——
“藍兒!”
景馳一下車就瘋了似的朝着江邊大聲叫喊,但江風一吹,聲音便消散得差不多,在那樣震耳欲聾的水聲中更是弱不可聞。
探員們拿出喇叭大聲呼喊法小藍的名字,有的人查看江邊,有的向路人詢問線索,爲首的探員更是立刻聯繫了水閘的管理員。
滾滾江水不復往日的溫情脈脈,在這一刻它們是力量上的絕對強者,人類的生命在它們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泛着白沫的洶涌江水,可以輕易溺死一個人,也可以將一個人的屍體擊得粉碎。
“啊,真抱歉,半個小時前我們剛剛開過一次水閘,其餘的情況沒有注意到……”
管理員露出爲難的神色。景馳則聽到了自己的心,咚的一下墜入深淵的迴響。
“晚了。”陳默磊冷漠無情的聲音又迴響在耳邊。
晚了。景馳也聽到自己的心哀嚎了一聲。
他腳步一個踉蹌,差點一頭栽進奔涌的江水中,幸虧被方歡一把拉住。
探員立刻制定了緊急方案,他們聯繫相關人員,將這一段江水和下一段江水的水閘嚴密控制好,並調來捕撈船,爭取打撈到點什麼,至少要將那個冷血惡魔定罪。
“據最新消息,法小藍失蹤一案現在有了重大進展,警方對××江水閘附近展開了嚴密搜索,目前該地段已經戒嚴。衆所周知,水閘附近意外事故頻發,掉下去的人屍骨無存,也讓我們祈禱奇蹟能降臨在被害人法小藍的身上……”
“啪——”
肖兮兮給外婆端着的熱水驟然掉到地上,碗的碎片濺了一地。
止不住的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一般從她眼眶裡滾落出來,她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外婆這幾天一直昏昏沉沉,一直沒有睡得安穩。
肖兮兮眼前浮現出法小藍將那些東西交給她時,最後說的那句話——“如果我回不來,外婆就只能拜託給你和方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