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皋!深夜!
堅實巍峨的城頭上四面四門將近八千個垛口燃起一萬餘支火把,亮脂油松晝夜不息,風吹火苗發出呼啦啦的響聲,猶如萬千悍兵的衝鋒。(}城牆邊、馬道上,步兵持戈穿梭,戰將騎兵往來,氣勢震盪寰宇,腳步鏗鏘雷動,一排無敵氣象,熊熊的火焰映紅了天空。
王竹和齊國的三名劍手都震驚於這種氣勢而不敢上前。王竹的心情最爲微妙,他是既高興又有幾分心悸。高興的是成皋還牢牢的掌握在秦軍的手中,心悸的是秦軍在失去了大王之後竟然還有如此如虹的氣勢,莫非公子嬰真的已經繼承了王位!!
王竹的目光在一片橘紅色的火海中巡弋,終於發現了一條可以釋疑的線索。那是一面黑色的王旗,上面寫着‘秦王嬴’的字樣!王竹的眼球彷彿遭遇了兩把閃着寒光殺氣的利劍,驟然閉緊了,四肢跟着冰冷,整個人如墜冰窖!
田冶子湊過來悄悄地說;“王兄,我也知道你是個勇士,武功高強,可是深更半夜的跑到虎狼秦軍防守的城池下面來玩,似乎不太好,我們還是白天再來,興許可以找機會混進去!”王竹心想,現在還不是表明身份的時候,免得田冶子驚慌失措下和自己翻臉!可是,不進城的話,心裡又不踏實!
正在王竹左右爲難的時候,城頭上的秦軍已經發現了王竹等人,一員正在馬上巡視的武將,指着站在火光之外的王竹等人高聲斷喝:“媽的,那裡來的奸細,找死嗎?來人,出城去,幹掉他們!”
王竹正站在弓箭射程之外!連那人說話的聲音也是勉強聽到!
不過,就是這一句類似鬼哭狼嚎的叫聲,王竹就已經聽出了那人的身份,激動的他差點落淚,急忙縱馬上前十丈,仰起頭道;“是——我們是齊國的使者,來見貴國大王,有要事商量!”田冶子、龍天晴想要拉着他,終究是慢了一步,急得在後面直搓手!各人已經把劍柄攥在手裡。手心直冒冷汗!
“放屁,使者爲什麼深更半夜的過來,你當老子是莽夫嗎?”
王竹翻白眼,心說你王陵大字不識一個,不是莽夫是什麼來的!吹牛也不是這個吹法!
“這位將軍,我們要來成皋需要通過楚軍的防地,龍且正帶人追趕我等,請將軍趕快通報一聲,多謝啦!”
王陵摸了摸下巴,覺的有點道理:“你——你站遠一點等着,老子去請示一下!”離的太遠,王竹還化了妝,他沒有能夠認出來,只是覺得聲音很熟悉,忍不住就想聽話!
王陵去請示誰?王竹真想問問,難道是請示公子嬰?
還好急性子的王陵沒有讓心急如焚的王竹等太長時間,很快就氣喘吁吁的再次出現在城頭上:“你等着,老子讓人出去接你!”王竹聽的一個勁的搖頭,跟誰自稱老子,這是對待使節的態度嗎?進了城之後,如果自己說了話還算數,王陵的稱呼一點要改改才行!
可就怕到時候,自己已經被迫退居二線了!王竹心想,自己此刻的心真正的像是十六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了!不是,是十五個!
吱吱嘎嘎一陣鐵鏈收放的響聲傳來,吊橋橫在了水面上。沉重的城門隨之向內打開。城內傳出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呼喝聲,兩排騎兵在一員大將的率領下相對縱列而出。
wωw▪ ttka n▪ ¢ ○
“齊國使者聽着,大王有令,命你等放下兵器,然後進城!”秦國騎兵奔跑而至。戚姑娘趴在王竹耳邊奇怪的問;“王竹哥,你不是秦國的——”王竹輕聲道;“別說話——”田冶子三人趕上來,嗔怪道;“你怎麼這麼魯莽,如今被秦人發現了行蹤,我們怎麼脫身!”王竹正色道;“事已至此,田兄就詐稱是齊王派來的好了,秦兵再怎麼殘暴,也不會傷害齊國的使者!”田冶子埋怨道;“這要是讓齊王知道了還不剝了我的皮!項羽得罪了,秦國人也得罪了,我算哪門子的使者?!”
王竹自信地說;“田兄你照我說的做,我保證你不會得罪秦國人,弄好了,你還能回國去加官進爵呢!”
田冶子心說扯淡,世上還有那種好事,當騙子出老千還有理了!
騎兵來到近前,王竹一看王陵親自出城迎接,心想,這下子可以亮明身份了,田冶子就算有想法,也翻不了天了。
“聽到沒有,秦王有令,讓你們放下武器!”王陵一揮手,數百騎兵立即把四人包圍:“對不起了,各位使者,現在是非常時期,大王要我謹慎從事!交出武器,請吧!”
王竹笑道;“我這把湛盧劍可是天下至寶,將軍可要保存好了!”說着把寶劍扔給王陵。王陵接着寶劍就是一愣:“湛盧劍,真的是湛盧劍,湛盧劍怎麼會到了齊國人的手上,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湛盧劍本應該在項羽的手上纔對!”
“王陵你好大的膽子,才幾天不見,你就不認得寡人了!”王竹忽然一把扯掉了鬍鬚。王陵正在端詳寶劍,猛然擡起頭來,臉上頓時變色:“你說——”順手從士兵手中搶過一隻火把:“大——大——大王——”
王陵激動地從馬背上掉下來:“大王,大王回來了!”田冶子等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回事!
田冶子咳嗽道;“王兄,這是怎麼回事?”
王陵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喊道;“快,通知王熬大人就說大王平安返回了!”田冶子怔了一下,忽然暴怒道;“原來你是秦二世,該死的東西,這一路騙得我好苦,還讓我護送你,納命來!”他手中的利劍還沒來得及繳械,順手撤出來,一劍橫掃王竹的咽喉。王陵正在一邊站着,那能讓他得逞,揮動長柄大刀架住寶劍,厲聲道;“拿下,把這幾個人統統拿下!”田冶子的寶劍被王陵震飛了,駁馬想要逃跑卻根本已經來不及了,一大羣秦兵圍攏過來,長矛長槍一起抵住了三人的胸膛!
王竹沉聲道;“千萬別殺,寡人要活的!”
田冶子和龍天晴、屠戰乙齊聲張口大罵:“我們真是瞎了眼了,竟然護送一個豺狼回來!”王陵怒道;“誰在敢侮辱大王,格殺勿論,大王,你終於回來了,這些天所有人都在找你,大王快進城吧!”
王竹惦記着他的王位,沒心思跟齊國人理論,連忙催動戰馬進城。
王陵在前面帶路,一路高喊;“大王回來了,大王回來了!”城內的士兵一個個愕然,大王不是回關中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守護城門的士兵們發現真的是大王騎馬從城外進來,一齊跪倒,山呼萬歲!王竹心想,看這情形,似乎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任憑士兵們跪在城門口、城牆上,王竹根本不理,目不斜視,直接入城!王陵仍然一馬當先高聲呼喊!沿途的士兵,拋下兵器,紛紛跪拜!就像是接連被推倒的骨牌!王竹已經一個月沒有體會到這種感覺了,心中一陣飄飄然。同時更加擔心起來,假如以後不能享受這種待遇,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城內的幾條巷道內同時傳來爆豆似的馬蹄聲。馬蹄聲越來越近,王竹看清楚從正面過來的正是王熬,左側衝出的是辛勝司馬欣,右側是章邯和樊噲!看來,今晚這些人正好輪值!
“大王——”王熬帶來的騎兵全都舉着火把,把眼前的地面照的跟白晝一樣,王熬一眼就看到了王竹,急忙勒住馬繮,熱淚盈眶的從馬上跳下來。
“大王,大王,您還活着!大王,感謝上蒼,感謝大秦的列祖列宗!真是上天不滅我大秦!”王熬從五步外跪倒在地上連連向着王竹叩頭。辛勝等人也來到跟前。辛勝也是託孤老臣與王熬有着一樣的愛國情結,此時高興地手舞足蹈,竟然忘了叩頭,跳下馬背,轉着圈的扯着嗓子嚎叫;“大王回來了,大秦有救了,大王是真命天子,天命所歸。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項羽,狗雜種,你輸了,你輸了!”
章邯和司馬欣對王竹的不計前嫌一直感激涕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像個孩子!
王竹不能再裝下去了,趕忙跳下馬背,扶起王熬等人,振臂高呼:“寡人,大秦之王,還活着!大秦江山,千秋萬代,一統天下!寡人受命於天,是不死之身!”
城內的秦兵登時一片沸騰,無數個聲音跟着高喊;“千秋萬代,千秋萬代,一統天下,一統天下!”
戚姑娘和齊國的三名劍手,被秦軍的浩大的聲勢所感染,竟然同時都感到一種壯懷激烈鑽入血管衝透頂門!
“傳令,傳令,擂鼓、鳴鑼、號角齊鳴,讓全城百姓軍民將領來迎接大王還朝!”王熬顫抖着雙手下令!
“嗚!嗚!嗚!嗚!”
“咚!咚!咚!咚!”
炮聲、鑼聲、鼓聲、號角聲同時爭鳴徘徊在成皋城頭!五十里內都能清楚的聽到!成皋城內,處在睡夢中的軍民、將領全都驚醒。王熬派出五路騎兵,在街道中呼喊傳訊:“秦國大王親征暴楚,駕臨成皋,居民人等一律夾道跪拜!”
王竹聽着不對勁,什麼‘親征暴楚’,王熬在搞什麼名堂?城頭上的旗幟又是怎麼回事?
城內登時一片雞飛狗跳。百姓紛紛跪伏在道邊戰戰兢兢迎接王駕!
這個時候,王竹也不能再問下去了,跨上司馬欣遷過來的一匹白馬,沿着百姓的夾道向城內緩緩走去。王熬等人緊隨其後。
王熬身後的騎兵,紛紛振臂高呼:“大王親征,暴楚必亡,大秦必勝!”秦軍跟着一路喊:“大秦必勝,大秦必勝!”
歡呼聲中,王竹帶頭進入成皋的郡守府衙,轉過身劈頭蓋臉的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城牆上怎麼會有寡人的王旗!寡人明明一直都在前線,怎麼又成了親征了!”
王熬這些日子擔心大王和大秦帝國的安危,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大圈,連挽着髮髻的束髮紫金冠都歪歪斜斜的,看起來像是頹廢的落地舉人。
“大王,這是臣的計策,臣對城內百姓和士兵宣稱,大王您回關中去籌措糧草了!對,城外的楚軍則宣稱大王仍然還在城內!這樣保險不會穿幫!”王熬嘆息道:“都怪臣無能,棋差一招,中了范增的奸計,害的大王深受磨難!臣該死!”
王竹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看來,老子還是大王,王熬並沒有擁立公子嬰稱王,這就好,這就好,一切可以重頭開始了!
“王大人!”王竹大步走到案几後,撩起長袍坐了下來:“這件事情就不必再提了,勝負乃是兵家常事,關公還有走麥城的時候——啊!寡人的意思是說,姜子牙還有在渭水河邊釣魚的時候,何況我們這些凡人,那能事事都盡如人意!而且,哈哈,依寡人看來,此次戰敗實在是天意——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酈食其回來了嗎?”
李左車自從看到王竹之後,一直躲在人羣后面哭天抹淚,就像是剛剛失戀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真動情,還是假動情!此時,聽到王竹詢問,立即排衆而出,行了個禮,跪在地上,嚎喪:“大王,您這一去,臣思念萬分,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要不是,眼下戰事緊張,臣一定追隨大王去了!大王——”
王竹知道他演戲,連忙配合道;“李先生對寡人的隆情厚意,寡人是非常清楚的,李先生可以起來了,酈食其來了沒有?”
李左車擦了擦眼淚說;“臣就是要稟報這件事情的,酈食其被齊王田廣給扣留了,田廣不放他回來!”
“爲什麼?”王竹心想,田廣有這麼大的膽子?難道是看到秦軍戰敗了就落井下石?!
“因爲,酈食其在齊國喝醉了酒,調戲了田廣的姐姐,武姜公主,所以,田廣要宰了他!”
王竹的好心情頃刻被掃蕩一空,他咆哮道;“扯淡,酈食其怎麼能見到田廣的姐姐呢?難道齊國人是用自己的姐姐來陪客的嗎?”
李左車道;“這是探子打聽來的消息,具體情況,尚不明朗。”
王竹心說,我靠,酈食其又要搞什麼飛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