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早晨靈犀同餘沁腕說過話後,她便一有空便來找靈犀,到讓霏月覺得十分奇怪,不懂自家主子在想什麼。靈犀也不明說,只是每日下午都在後院等餘沁腕,還要讓霏月躲起來,不要露餡。
日頭漸漸偏西,已經快到了晚飯時候。今日餘沁腕來的似乎晚些,也並沒有他日那般高興的模樣,低垂着頭,小嘴也嘟了起來。
靈犀迎着她走上去,拉住她的手,有些奇怪的問道:“我的小主,怎的今日這般不高興。”
餘沁腕滿是水汽的大眼睛望望靈犀,再四下裡看一看,左右並沒有他人,便再也憋不住,嗚哇一聲哭了出來。
靈犀心裡着急,餘沁腕的性格溫婉,遇到事情也會盡量隱忍,還經常自己開解自己。今日這是怎麼了,遇到了什麼事情才能哭的這麼傷心?
於是將她拉着,坐在後院裡的一條長凳上,拍拍她的背,柔聲安慰道:“小主受了什麼委屈,儘可以跟奴婢說說。奴婢雖然是沒什麼本事,但也可以去告訴貴妃娘娘。娘娘最恨恃強凌弱的人,一定會幫你的。”
餘沁腕慌忙搖搖頭,用袖子抹了抹眼淚,聲音哽咽:“姐姐,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可還是不要驚動貴妃娘娘了吧,我怕娘娘怪姐姐多事,萬一再連累了姐姐就更爲不秒了。”
靈犀抿嘴一笑,也掏出手帕幫餘沁腕擦去眼角的餘淚,問道:“那小主跟我說說,今日這是怎麼了?來得晚了不說,怎麼還受了這麼大委屈?可是那儲秀宮中的人又欺負你了?”
餘沁腕聞言小嘴一撇,眼淚又要流出來。
她的手緊緊攪住手中的絲帕,嘆了口氣道:“今日午膳過後,我將洗好的衣服掛在院中,偏偏起了風,就有幾片落葉飄到了李答應和唐答應的衣服上。我剛要將這兩件衣服拿下來再洗,就被她倆發現。硬說是我故意弄髒的,爭吵的時候教引嬤嬤走過去,她倆便將爭吵的事情都推到我的身上。”
靈犀聽了生氣,皺眉問道:“那教引嬤嬤也就信了?”
餘沁腕點點頭道:“從一開始她們就將所有事情都推到我身上,教引嬤嬤早就深信不疑我是個多事的人。所以這次她也信了。而且別的小主們也經常塞給教引嬤嬤一些碎銀子或者首飾等物,我家境不好,沒有錢可以打點她,自然也就苛待我些。”
靈犀眸子漸冷,竟然這般不分青紅皁白?況且這些新人剛剛入宮,就敢行這賄賂之事,日後……
想到這裡,靈犀安慰又嚶嚶哭泣的餘沁腕道:“小主且放心吧,這樣骯髒的事情,我家娘娘不會坐視不管的。宮中規矩,教引嬤嬤不得私自接受新入宮小主們的賄賂,那位季嬤嬤這樣明目張膽,想來也是不想要這份差事了。”
見靈犀說的狠了,餘沁腕趕忙左右看看,見沒人,趕忙將霏月的嘴捂住道:“我的好姐姐,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是萬一被有心人聽了去,可怎麼辦。據說這位季嬤嬤在宮中已經好多年了,頗有些人脈,並不好惹。”
見這女孩是真心爲了她擔心,靈犀心中是滿滿的感動,不禁擡手理了理她耳邊的碎髮,拍拍她的肩膀道:“小主你且放心,那季嬤嬤的事情我都放在心裡了,
定然會有人整治她。只是那些新進宮的小主們,你也不要太軟弱了,柿子都撿軟的捏,小主知道嗎?”
見餘沁腕乖巧的點頭,靈犀心中稍安。哭了一會兒,也就過去了。因爲已經過了晚膳時間,靈犀特意從她宮中的小廚房端出一些事物,來讓餘沁腕填飽肚子。還又另外用帕子包了兩塊點心,讓餘沁腕藏在懷中,好在明早幹活前先吃了,省的餓壞。
餘沁腕很是感激靈犀,千恩萬謝了方纔離去。看着那個嬌小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宮門外,靈犀臉上的笑意逐漸淡去,一雙藍瞳也逐漸深了下來。
霏月從後面走出來,見靈犀仍然望着餘沁腕離去的方向,再看看靈犀臉上有些陰鬱不快的神色,問道:“娘娘,今日是怎麼了,我看那餘答應哭的那麼傷心?”
靈犀冷冷一哼:“這宮中還真是處處都藏着一些骯髒齷齪事。那個什麼季嬤嬤的,你可認得嗎?”
霏月將靈犀扶進屋中,讓她做了。又從桌上倒了一杯茶給她,這才道:“似乎是見過,是宮中的一位老人兒了,年輕的時候似乎是伺候過太后,只是如今歲數大了,才被分到儲秀宮去做教引嬤嬤。”
原來是這樣,靈犀微微皺眉,涉及到太后的話,這季嬤嬤也就不太好辦了。只不過倘若有確鑿的證據,她也便推脫不得。
靈犀把玩着手裡的茶杯問道:“教引嬤嬤在宮中私收賄賂的事兒,由來已久嗎?”
霏月笑道:“娘娘,自從有這皇宮,便已經有了這些事兒。歪風陋習,屢禁不止。卻也沒有什麼其他法子。”
“是嗎?”靈犀瞟了一眼窗外,天已經黑透了,有習習的晚風吹進來,心中也不那麼陰霾。
次日一早,靈犀特意早早起來,穿着簡單的衣服,打算去那儲秀宮中看一看究竟。一方面是爲了爲餘沁腕打抱不平,而來也是看一看,這宮中的歪風邪氣已經到了什麼程度,是時候該好好的糾一糾了。
她沒有帶霏月和其他隨從,而是自己偷偷的從儲秀宮的側門溜了進去。
儲秀宮裡的小主們起的都比較早,這個時辰已經吃過了早飯。距離培訓開始尚且還有一段時間,小主們三三兩兩的站在一起說笑着,也有的手裡拿了一些女工活計坐在院中做的,看上去倒是十分閒適優雅。
大致的掃了一遍,靈犀並沒有發現餘沁腕的身影。靈犀有些奇怪,只能順着走廊來到後院,還沒進去,就聽見兩個聲音嘰嘰喳喳的說着什麼。
靈犀收斂了氣息,貼着牆邊移動,藏在牆後,豎起耳朵仔細聽着二人到底在說些什麼。
“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女兒,眼界淺不說,手腳也不利索。不就讓你掃個院子,從早飯過後掃到現在還沒掃完。又不是沒讓你吃飯,日日裝的跟個病西施似的,討誰的可憐?”
靈犀心中狐疑,便悄悄的回頭一看,只見三個人站在院子中。拿着一把大掃帚,身穿一身鵝黃色半舊衣衫的是餘沁腕,另外兩位靈犀也有印象,好像就是餘沁腕口中的,李、唐兩位答應。
說話的是那位李答應,一襲粉裙,個字高挑。眉眼雖然精緻,但總讓人看着不那麼痛快,此刻正在陰沉着臉數落
餘沁腕。
另外一位則抱着手肘,臉上滿是嘲諷的笑意看熱鬧,時不時的還幫個腔道:“就是呢。再怎麼說我們入宮之前在家也是大小姐,你又沒被人伺候過,這些活計,想必做來也是得心應手。”
餘沁腕咬着下脣,不發一言,任由她們冷言冷語的奚落。眼中含着淚花,卻努力的不讓眼淚滾落出來。
那李答應眉毛一挑:“說你兩句,你還敢哭?院子掃完那便還有衣服,房間也沒收拾,你還是快一點吧。”
說罷擡手理了理耳邊的頭髮對唐答應道:“我那裡有兩隻簪子,十分漂亮,只是不知道配上什麼樣的髮髻纔好看,妹妹隨我去研究研究?”
那唐答應點頭笑道:“我正有一件衣服不知道怎麼配,不如同姐姐一起去。餘答應,別忘了幹活兒哦。”
兩人有說有笑的離開,餘沁腕則站在原地,輕輕咬着下脣,望向她倆離開的方向。
看了片刻,才幽幽的嘆了口氣,嚥下淚水,繼續將院子中的落葉掃到一起。
已經是秋天,儲秀宮中種了許多刺槐,葉子又小又多,只要微風拂過,那葉子便都隨着風落下來。餘沁腕掃了一遍又一遍,才終於掃的乾淨些,將落葉收拾了,又走到一個大盆旁邊。
那盆子有澡盆大小,裡面滿滿的泡着些衣服褲子一類。靈犀冷眼看着,竟然還有內衣肚兜等貼身衣物。這些人也太過分,竟然連內衣都讓餘沁腕一個人洗。
她捲起袖子,將衣服放在衣板上努力的搓着,時不時的從一旁的盒子中抓出一把草灰抹在上面。
日頭已經漸漸升起來,正好照在餘沁腕的頭頂。只洗了一會兒,餘沁腕的臉上就滿是汗水,小臉還通紅通紅的。她擡起手,用袖子抹了一下額頭,將手中搓洗乾淨的衣服放到一邊,從盆裡又撈出一件。
這件似乎是誰的褻褲,靈犀竟然發現上面還有些血跡。想來是月事之時換下來的。餘沁腕一臉厭惡的用兩隻手指捏起那褻褲,抓了一大把草灰抹在上面,死命的揉搓,一邊揉,眼淚便流了下來。
雖然她自幼家境貧寒。可是她是家裡的獨女,爹孃一直都很疼愛她。粗活重活也不是不幹,但是每次她幹完,爹孃都會上來關心她或者給她做些好吃的東西,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共享天倫之樂。
朝中要選秀,各個州縣滿足選秀需要的女孩都要參加,她捨不得爹孃也沒辦法,原本以爲進了宮要忍受親人的離別已然是最大的痛苦。卻沒想道還要忍受這麼多人的欺負。
這時又有一個答應打扮的女孩子走過來,朝着餘沁腕喊道:“你幹活兒快一點,等等季嬤嬤就要開始檢查房間了,你都還沒有收拾。倘若等會兒被嬤嬤發現房間不乾淨,可不要連累了我們!”
餘沁腕默默的點了點頭,手上的速度又加快幾分。
暗處的靈犀暗暗握了拳頭,她是知道這宮中有些時候會有不平事。哪個廟裡沒有屈死的鬼,這些本也正常,只是靈犀沒想到這些剛剛進宮的女子就學會了欺凌弱小。這讓靈犀難以容忍。
正要上前去安慰,卻聽見一旁又有人聲,而且很是細小,豎着耳朵也聽不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