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的大腦漸漸的明朗了起來,她忽然就覺得自己好笨,這麼明顯的事情擺在自己的眼前,她竟然被矇混到了今日。
白葉凌的臉幾乎因此而緊持了起來,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了她的面前,二話不說便執起了她的手來,聲音堅定無比,“跟我回去。”
靈犀的腿卻並未因此而邁動。
“如若沒有今天這件事,你打算瞞我到何時?“她仿若用了很多力氣才啓開了紅脣。
白葉凌怔了一下,喉嚨處感覺乾澀的很,說一句話都無比的艱難,“我並不是有意要瞞着你,只是…“
就連他自己都不喜歡這樣的身份,告訴她,也只是徒添麻煩而已。
“只當我靈犀太笨太傻,太過於相信旁人,殊不知皇恩浩蕩,天底下盡是福澤綿延的子民,而我竟然連我…”
連我父王母妃的仇都無法去報!靈犀多想失聲大吼一聲。
一滴清淚從眼角溢出,順着臉頰便滑落入了泥土中,在這個時刻,她竟然感覺到了一陣冰涼的觸感,等擡眼的時候,才發現,這個男人正用他拇指的指腹輕輕的爲她擦拭着眼淚。
他低頭的模樣,認真的神情…竟然讓她有一剎那的恍惚。
從你我出生的那一刻開始,便註定了人世間太多的事情,而我們能夠做的,卻只有忍…白葉凌的心裡默默的道。
“還有一件事我想問你。”靈犀哽咽了一聲,然後用一種異常堅定的目光看着他,“你今早收到的密報,是與大皇子私通敵國的事情有關?”
白葉凌一怔,卻並未否認。
她點了點頭,嚥下了一口口水,然後揚起了臉來,“是南宮墨做的?我被禧貴妃責罰的時候,他前往皇后宮中,爲的並不是救我,而是探討除掉大皇子的大計,或許,他本就沒有我所想的那樣在乎我,不是麼?”
靈犀頓了頓,只覺得自己的問題癡傻至極,她嚥了口口水,道“四爺,我只問你一句,南宮墨是否有大事要做?”
這是第一次,從靈犀的口中喚了一聲四爺,其中夾雜了她壓抑着的太多的感情與無奈,他眉目閃過了一絲的猶豫,最後,卻只能化作一句,“他比你,更恨禧妃。”
對於這個答案,靈犀似乎並沒有太多的詫異,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後,繼續道,“他還不知曉,你在我這兒。”
“如若真的在乎,他早就該出現了。“她望着遠處,情不自禁的從脣中溢出了這樣一句。
像是南宮墨那樣絕頂聰明的男子,只要是他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就不會有他做不了的。
那麼答案,也顯而易見。
靈犀不由得爲自己的心緒而感到可笑,當初跪在南宮墨面前聲稱自己無視男女情長,只一心一意要復仇的人是自己,而今,無故爲此而感到生氣的人也是自己。
她是恨自己太傻,心裡明明懷着十年前的念想,卻偏偏要裝成什麼都不在乎的模樣!
“他有他該做的事情,你該相信他。“他好不容易纔從齒縫間憋出了這麼一句話來,覺得彆扭極了。
但是看見她這樣失落的神情,他的心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
“但願吧。“她從嘴中溢出了一口氣來。
靈犀身子晃了晃,躍過了他朝前走去,白葉凌跟在她的後面,第一次覺得,這個女人身上,有他所不瞭解的忍術和耐心。
靈犀輕躍上馬,拽着繮繩,等着他也跨上了馬背之後,才調轉了馬兒的方向。
她的目光直視着前方,抓着繮繩的手緊了緊,輕聲道,“我倒是寧願自己麻痹一些,再多欺騙自己一分。”
話畢,她揚起了手中的馬鞭,毫不猶豫的打在了馬屁股上,馬兒一聲長鳴,四蹄揚起,飛奔而去。
白葉凌駕着馬兒,噠噠噠的朝前跑上了兩步,雙目緊鎖着那道背影,仿若輕易便勾起了他心靈上最柔軟的那根弦。
癡情的女子最是讓人動心,卻只怕讓她動心的男子會負了她的心!
一連三日,尚書大人管偉,兵部侍郎曹文慶,還有一些三品左右的禮部大臣,紛紛上書進言,大皇子軒轅斌陽勾結外黨意欲謀反,因以死罪誅之。
金鑾殿案臺上的奏摺整整數十沓,軒轅燁一身明黃龍袍,顯得高貴而又優雅,緊鎖的眉宇間散發着皇者傲氣。
“他怎麼說?”沉默了良久,金鑾殿上才響起了如此沉重的聲音。
“回稟陛下,大皇子否認了與敵國勾結的說法,地牢裡的判官顧及大皇子的身份,不敢用刑…”
啪的一聲,軒轅燁的掌心已然的拍在了案臺上,將殿下站着的幾名官吏紛紛一怔,惶恐的垂下頭去。
“人證,物證確鑿!他還有什麼好不承認的!”軒轅燁瞪圓了雙目,手指着堂下,“繼續省!不管用什麼辦法,也務必給朕套出實話來!”
衆人拜服,“臣等,遵旨!”
“這已經是第幾日了?”斜靠在貴妃榻上的女人身着薄衫,輕撫着手上的蔻丹指甲,媚眼斜睨。
跪在旁邊侍奉着的丫鬟一臉的惶恐,“奴婢不知…不知娘娘指的是什麼?“
“呵…“蕭明珠一聲輕呵,從榻上起身,妖嬈的媚眼閃過了抹厲色,”沒用的東西!本宮指的自然是大皇子被關進地牢的時日!“
丫鬟唯唯諾諾的低下頭去,“四日…已經四日了…”
四日…聽見了這個數字之後,蕭明珠手一伸,便從旁端起了一杯茶水來,她一邊斟着,一邊輕聲道,“陛下明裡說讓本宮思過,實則不過是將本宮禁足,如若不然,只怕本宮也會被大皇子的事情給牽扯進去!”
蕭明珠說着,一邊小抿了一口茶水,“好在當年大皇子的生母賢妃是爲了救陛下而死,就光念着這一點,陛下也會酌情的寬恕大皇子的。”
她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只是眼底的神色終究閃過了苦澀。
“娘娘說的是。”旁邊侍奉的人只管聽着,一副規規矩矩的模樣,只怕自己哪一個地方出了差池而被責罰。
“他們都見不得本宮得寵,蕭靈犀的事情還未解決,皇后這邊倒是開始有所動作了!既是如此,本宮便偏不依她!”蕭明珠放下茶杯,“太后在寺中祈福多年,如今也是時候回來了,你明日去佛寺一趟,找個藉口將大皇子的事情告知太后,太后必定心疼大皇子而回宮!”
“是,奴婢遵旨!”
連續兩日的小雨纏綿,空氣中四處瀰漫着泥土的香氣,直到第三日天空放晴,京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酒坊,客棧,還有巷子裡的小吃,層出不窮。
上元節是宮裡的大型節日,而對於平民的老百姓來說,也無疑是一件與國同慶的事情,滿大街的燈籠鱗次櫛比,有兔子狀的,獅虎狀的,形形色色,栩栩如生。
若非是聽了梅香隨口提了一句,靈犀也從不會知道原來在東玥還有如此熱鬧的一天,她生活在草原的時候,每年最快活的無疑是草原上的蒙古包節。
少男少女
們會競相騎馬,射箭,女子們在這一天都會將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好去吸引那些俊朗的男子的目光。
白葉凌進來的時候,靈犀並沒有注意到他,她站在鏡前,一雙玉手把玩着自己垂在雙肩的小辮子,一身的淺綠色煞是清秀。
“你這是要幹什麼?“身後兀的響起了一道聲音,驚得靈犀猛的回頭,卻在看見來人是他的時候,臉上的剛毅被柔化了些許,”我要進京去參加上元節。“
這兩日來,她鮮少見着白葉凌的影子,他似乎總是神出鬼沒,除了每日晨練的時候他會準時的在庭院中練劍。
她便習慣性的倚着那漢白玉的石柱看着,然後比劃着他的姿勢。
靈犀的心裡對這個男人總歸是有些感激的,雖然他總是喜歡與她作對,卻總是在關鍵的時候出現在她的身邊,她說不出那樣的感覺,只是美妙至極。
“不許去。“白葉凌的態度開始變得強硬了起來。
靈犀臉上頓時笑意全無,卻也並沒有像是平日裡一樣的與他開玩笑取樂,“爲什麼”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只是心裡本能的覺得,只要出了這個宅子,這個女人就會像只小鳥一樣脫離了他的身邊,而他根本無權管住她的翅膀。
他感覺自己這幾日像是着了魔一樣,就連練劍的時候都會分心,每逢閉上眼睛,大腦中潛意識的浮現出的就是這張冰清的臉蛋,每一處,原來他都記得這麼清晰。
哪怕是爲他擦拭眼淚的那種觸覺,也深深的刻在了腦海中。若非如此,又怎麼會三番五次的避開這個女人?因爲他知曉,這個女人的心裡,唸叨的只是南宮墨這個書呆子…
真是該死的!
他一定是着魔了!
“我說不許去就不許去…”白葉凌斥了她一聲,一雙黑眸如同濃的化不開的墨汁,輾轉在她的身上,卻不知應該在哪裡落腳。
“你們都告訴我要學會耐心的等待,等着禧妃一族滅門的那天我可以報仇雪恨!我不過是想進京城去玩玩,難道這一點的要求也是過分麼!”靈犀忍不住的叫出聲來。
那一雙雙沾滿鮮血的雙手幾乎要在黑夜中將她吞噬,他不止一次的站在她的窗前,幾度因爲聽見她在睡夢中的痛苦的呻吟而想要闖進來,而今看見她小臉上扭曲的神情,其餘的話他竟然怎麼都說不出口來。
“你去倒是可以。“他終於軟化了態度,在靈犀正詫異而又略微驚喜之餘,道出下句,“不過…得着男裝。”
男裝!。
對於靈犀來說,扮男裝並不是一件難事,不稍片刻,從簾子之後就走出了一個素面朝天的奶油小生,她頭上隨意的紮了一個小髻,藍白交加的長衫幾乎快要拖地,她轉了一圈,挑眉道,“這樣可好?”
白葉凌瞥了一眼,漣漪已然在心中盪漾,卻還是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醜死了。“
“醜?“靈犀聞聲,低頭四處的看了看,又舉起自己的袖子反反覆覆的檢查,自言自語道,”那我進去再換一件。“
“哎哎哎,好了好了。“白葉凌伸出長臂,輕而易舉的便將小女人重新的拽回自己的身邊,喉嚨處哽咽了半響,眼中笑意綿綿,”就這樣吧就這樣吧,走了走了。“
“真的?“靈犀一怔,但是男人已經猛的拽上了他的細腕,輕輕一扯,小女人的步伐就飛速的跟在了他的後面。
靈犀小跑着跟在他的後面,殊不知男人的脣角已經不知覺得上揚了四十五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