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方纔只顧着自己,倒是忘記向皇帝介紹一個人了,媚兒!”太后高聲道,遮着面紗的女子扭動着窈窕的身姿,盈盈一拜,“香媚兒給東玥國陛下,皇后,一同請安,恭祝陛下龍體安康,恭祝皇后娘娘鳳體祥和…”
聲音清麗如同黃鸝一般,宛轉悠揚,她的話音才落,那幫妃嬪便小聲的議論了起來。
“好端端的戴着面紗作甚?是見不得人麼?”位分小一點的妃嬪礙於皇帝和太后皆在,倒是不敢開口,位分稍微長一點的妃子卻是管不住口舌。
“誰知道呢?蒙着面紗故弄玄虛…好狐媚惑主呢…”一聲輕哼哼傳自白靜的身後,女人立刻的回眸瞪了一眼,厲聲道,“住口,人家是礙着你的眼了,還是擋着你的路了?說話竟也沒個分寸!“
柔妃頓時自覺的閉上了嘴巴,老老實實的低着頭,再也不敢吭聲。
“香媚兒…“軒轅燁細細的捉摸着這個名字,忽的朗聲大笑了起來,”好名字啊…只是不知,母后是認得義女…還是?“
太后收回目光,拉着香媚兒的手,沉聲道,“哀家是在佛寺中祈福的時候偶遇的媚兒,覺得這丫頭生的清麗,年輕又貌美,還與哀家閤眼緣,便再三的勸說了媚兒與哀家一同回宮,而依哀家只見,媚兒的家世,也未必就不如在場的衆位妃嬪…“
太后此言一出,便是滿座譁然,細碎的私語聲傳入了白靜的耳中,她保持着母儀天下的風範,淺笑着道,“母后既是如此說了,想必這位姑娘也是出自大官之家吧?“
太后睨了香媚兒一眼,又直視着皇后,“媚兒是越國尊享高貴地位的公主…”
“公主?”白靜一愣,顯然是沒有猜到這個女子的身份。
其餘的妃嬪面面相覷了起來,誰都摸不清太后這究竟是使得什麼計謀,而軒轅燁也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微微的眯起了一雙黑眸,“兒子還不明白母后的意思!”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要讓越國的公主來充盈咱東玥的後宮?”祥嬪輕聲問道。
白靜也仔細的瞅着太后的神色,又睨向香媚兒那面紗之下隱約可見的清秀容顏,下意識的便想到了太后的目的。
蕭明珠聰慧,太后更是後宮中老謀深算之人,就連出宮祈福也不過是爲了避開後宮亂世,她樣樣算計的得當,如今,倒是爲大皇子做好了十足的準備了。
“皇帝樂意,哀家還不捨得呢…這哀家回宮,也沒有人侍奉左右,若是有媚兒在身邊陪伴着,日子倒是會好過多了。”太后本就是精明之人,她索性的掠過了這個話題。
妃嬪們見太后大有欲蓋彌彰之意,也不好多問,只能悶悶的閉上了嘴。
白靜與軒轅燁相視了一眼,她擡起了蔻丹的指甲招來了候在自己身邊的宮婢,“蓮心,遣人去將清音殿打掃一下,方便香媚兒公主入住。”
“這怎麼能行?”不等蓮心應聲退下,太后便已經率先出聲道,“媚兒是哀家身邊的人,自然是要住在哀家的身邊,不許挪到別院去!”
這下,蓮心的臉上果然出現了爲難的神情,哈着腰,躬着身子,一副左右爲難的模樣。
“那就在壽康宮的西殿安排一下香媚兒公主的住處吧。”白靜緩下了一口氣,終於出聲道。
“是,奴婢遵旨…”
白靜舒心的一笑,轉向太后,福了福身子,“這下,臣妾可以帶母后去壽康宮安歇了麼?”
太后再也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來,只冷冷的看了她幾眼,刻意的壓低了嗓子道,“走吧…”
白靜勾脣一笑,恭敬的欠了欠身子道,“是......”
一行人,終究是目送着那兩個高貴的女人,妃子們的臉上各是不同的神情,陰晴不定......
***
靈犀眼瞅着湯藥下腹,卻半響見不着一點的動靜,只屏氣凝神的站在一旁,看着中年男子再度把脈。
“你的藥確定有用麼?這都半柱香的功夫了,怎麼竟一點的動靜都沒有?”靈犀忍不住的出聲埋怨道,兩眼巴巴的瞅着牀上正安靜的躺着的男子,又拿起了湯勺仔細的聞了聞。
中年男子礙着她是白葉凌身邊的人,自然也不好出聲責怪,哀嘆了口氣道,“白…爺他中毒頗深,這一時半會兒只能靠着湯藥吊着…”
靈犀頓時就瞪圓了一雙美目,不由得上前了幾步,惶恐道,“你的意思是,就算是喝了這個,也未必會好,甚至還有可能會…“
後面的字她實在說不
出來,靈犀悶悶的閉上了自己的嘴巴,然後走到了男子的面前,有些不甘心的擡起頭來,“那你說應該怎麼辦?難不成便由着他死在這兒?”
“現下,只能先將白爺送回王府,再做打算了…”男子低嘆了一聲。
“袁素…”牀上的男人發出了一絲的聲響。
靈犀迅速的走上前去,大腦中便也順理成章的忘記了方纔說了些什麼,她彎下腰,“感覺怎麼樣了?”
他的雙目並沒有擡起,指尖無力的動彈了一下,從脣瓣中隱隱約約的吐出幾個字來,“死不了。”
果然是狗嘴吐不出象牙!靈犀原想循着他的話好好的罵上幾句,可是話到了嘴邊便愣生生的噎住了,目光落在了他手臂烏黑髮紫的傷口上,整個人便蹲了下去。
“你…你這是要幹什麼!”叫做袁素的中年男子迅速的上前了兩步,一把便拽住了她。
“吸毒!”靈犀眼睛一眨,便掉出了一滴淚來。
“那樣你也會有危險的!”袁素驚道。
白葉凌渾身一怔,嘴中道,“不需要你多管閒事…”
靈犀強行的抓着他的手臂,不允許他有絲毫的動彈,“你是爲了救我才被暗器傷到的,我蕭靈犀不是那麼見利忘義的人,你別動,忍忍就好!”
說罷,女子徹底的將自己的頭埋了下去,嘴脣毫不猶豫的覆在了那傷口之上,她的用力的吸着,一點點的將那黑血吸出,然後一口吐在旁邊的地上。
他側着腦袋,只能看見她一頭的烏髮,還有女子極其認真的眼眸,手臂上一陣又一陣的劇痛傳來,他悶哼了幾聲,皆強行的忍了下來。
靈犀反反覆覆的吸了幾次,將所有的黑血都吐在了一邊,直到看見她手臂上滲出來的血色開始變成了鮮紅色而不夾雜一點的污漬,才停了下來。
“我來負責包紮。”袁素道。
靈犀這才讓開了身子,站着看袁素用白紗布將白葉凌手臂上的傷口給小心翼翼的包紮了起來,然後袁素又伸手朝着他的脈搏探去。
“現在可有好點?”她總是耐不住性子,最先的出聲。
袁素閉着深思的眼睛倏地打開,手從脈搏上收回,起身道,“多虧了姑娘啊,毒清理的還算不錯,體內的脈搏也沒有方纔那麼紊亂了,只需老夫稍後再熬點湯藥服食,白爺便可以痊癒了!”
靈犀驚喜,“真的麼?”話畢,大腦竟然感覺到了些許的暈眩。
“姑娘你沒事吧?”觀察到這麼細微一點變化的袁素立刻的詢問道。
她的聲音真真切切的聽在耳邊,如同天籟一般,只是脣邊瀰漫開來的笑容還沒有來得及斂去,手便猛地抓緊了牀單,嗓音沙啞着道,“怎麼了…”
靈犀扶着太陽穴的位置,用力的揉了幾下,擺擺手道,“沒事沒事,我素來便有頭疼的毛病,不礙事的,你先去熬藥吧,我在這裡照顧他。”
袁素原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卻見靈犀執意如此,只得作罷,末了,補充了一句,“姑娘若是有事,喚一聲便可,門口守着幾個藥童呢…”
靈犀含笑,“好…”
瞧着簾子放下,她的心頓時的寬了許多,轉身想要去八仙桌旁倒杯水,卻聽見身後命令似得語氣,“過來…”
靈犀擰了擰眉頭,還是遲疑的轉身朝着牀邊走去,一屁股便坐在了牀上,她低頭瞅了瞅,聲音揚了上去,“什麼事?”
若不是手臂上的傷口,他一定饒不了這個心高氣傲的女人!
男人的頭來回的扭了一下,身子更是不安分的動着,靈犀見他死死的咬着脣,愣是不求助於她的模樣,本也想不搭理他的,可後來想了想,又有些於心不忍,只得伸手攬過了他的脖子,幫着他坐了起來,順便給他在身後放了一個舒適的靠枕。
“死要面子活受罪…”她好笑的撇了撇脣,在心裡默默的道。
“那個…”白葉凌總覺得說出‘謝謝‘兩個字是極其爲難的一件事,他彆扭的轉過了臉來,深邃有神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靈犀,喉嚨處哽咽了半響,還是猶猶豫豫的道,“真的謝謝了啊。”
“啊?”靈犀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居然跟她說謝謝?這着實有點不符合這個臭男人的性格。
“我…我…我可只說一遍。”礙於面子問題,他連忙打上一個句號,只是說到底,耳根還是紅了一半。
靈犀晃着腦袋,好笑的看着他,秋水般的瞳孔中閃過了些許異樣的光芒,“謝謝倒是不用,原
是你救了我,要謝也該我謝你纔是。”
“你…”白葉凌嗆得面紅耳赤,想他長了這麼大,第一次和人說謝謝,這個女人還不知足!
“好了,你好好的歇息,我先不打擾了。”靈犀輕拍了他的肩膀幾下,站起身來。
只是這雙腿還來不及站穩,便感覺大腦一陣眩暈,眼前迅速的變成了一片的昏暗,她的手還沒有擡起按着太陽穴,身子便如同泥鰍一樣的順着牀邊便滑落在了地上,頭也歪向了一邊。
“喂,你怎麼了!“
白葉凌再也沒有任何猶豫的掀開了被子,連鞋子都來不及穿上,修長的右手一攬,便將女人柔軟的身子給攬入了懷中,伸手拍了拍她白皙的臉蛋,也喚不回靈犀半點的思緒。
她面色慘白,手垂在地上,整個人就如同睡死了一般,軟軟的躺在他的懷裡,白葉凌心中的警鐘迅速敲響,哪裡還顧得上自己左手上的傷口?
一個打橫便將靈犀給抱了起來,迅速的朝外走去。
“袁素!袁素!“他索性敞開了嗓子大吼了起來。
一連兩日,白葉凌半步都沒有離開過這個屋子,袁素本就是他身邊的人,隻日日吩咐人送了膳食過來,吃喝用度和往日也差不了多少,而他原先也不是如此講究的人。
牀榻上躺着的女子,虛弱的惹人憐惜,吹彈可破的雪肌已經恢復了一些的紅潤。
有時候命運往往就是這麼的折騰人,他的傷已經好了近大半,牀上的女人倒是昏迷了數日,好在袁素說,她的毒素並沒有侵體,暈過去也只是一時的。
身後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是兩個呆在藥鋪裡面的侍女,兩個人面面相覷了一眼之後,似是對他的身份有些忌憚,總是不敢靠近。
“什麼事?“白葉凌的語氣總是有些深凝,哪裡還有半分玩笑的態度?
“奴婢們是幫姑娘清洗身子的。“其中一個年齡稍微大的女子面色羞赧的看了他一眼。
白葉凌循聲看去,果然看見她們手中端着盆子,還有擦拭身體的帕子,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睛,這才站了起來,“那你們好好的幫她清洗,我先出去。“
“是,奴婢們不敢怠慢…“
再三的叮嚀了之後,白葉凌才走了出來,一襲白色的緞衫如雪,不濃不淡的劍眉下,薄脣色澤偏暗,狹長的鳳目在院中掃視了幾眼之後,方朝着正廳的方向走去。
“我要三斤白朮,你這裡有麼?“廳堂之中,一身粉衣的女子亭亭玉立的站在櫃檯前面,玫瑰色的脣瓣如同剛出生的嬰兒一般柔嫩,她落落大方的從錢袋中取出了一個刻着字的元寶,放在了臺上。
今日袁素單獨的帶上了藥童出門採藥,全藥鋪上下也就這個抓藥的小三子在。
“哎喲,姑娘,可真對不住,這白朮都快要用完了!要不你等我家掌櫃的從山上回來了之後再來吧。“小三子憨憨的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用完了?“粉衣女子一怔。
“可不是嘛,咱藥鋪來了十分重要的病人,掌櫃的特別囑咐了,這裡所有的藥都必須留下三分之二,只有三分之一是用來賣的!“小三子耐心的解釋道。
“十分重要的病人?“粉衣女子輕聲道,過了半響,便從袋中又掏出了一塊沉甸甸的銀兩,試探道,”那如果這樣的話…可以賣麼?“
小三子瞅了那發着金光的甸子,兩眼就差直冒光了,若不是掌櫃的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他鐵定就賣了!
可是現在…
看小三子還在猶豫,女子也不含糊,“那我再…”手已然朝着自己的錢袋子摸去。
“人家都說了不是用來賣的,姑娘也未必太不通情達理了。”就在此刻,朗朗的男音迴響在了藥鋪的上空,像是從身後包裹過來一般,低啞而又魅惑。
女子的身體一怔,驟然放大的瞳孔中有些空洞,直直的看着前方,甚至都沒有轉過臉去。
“白…白…”小三子也眼尖,跟在袁素身邊那麼久,又如何會不認識這個男人?此時此刻,他幾乎已經緊張的忘了詞,只木訥的看着白葉凌,直到白葉凌擡手,他才趕緊的服身下去。
白葉凌百無聊賴的在廳中晃了一圈,雙腿才慢慢的定在了粉衣女子的身邊,“姑娘…“
“我…“女子惶然的朝着他看去…
電閃雷鳴間,仿若一切都註定在了這一刻
四目相對,更多的是無言…而白葉凌顯然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見舊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