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晚上,醫院忽然大面積停電,保姆急急忙忙買手電筒和蠟燭去了。我也趁着自己機會,出了病房的門。
我也沒想去哪裡。我只是想去透透氣,一連很多天一個人待在這裡,壓抑,我真的太壓抑了。
我也沒有走遠,我就去了樓上的天台。我想找個地方安靜的坐着。吹一吹風。理一理我的思路。
我屁股旁邊放着兩罐酒,我也不知道怎麼的。或許我就想仰望一下天空,想一個人靜靜吧!
然而我沒想到。我一個人還沒呆到多久。就被人給找到了。
我聽到了腳步聲,卻沒有回頭,這麼些天的接觸,我知道那幾個人都守着我。怕着我,卻唯獨不敢靠近我,不敢大聲跟我講話,更不敢訓斥我。
可是我沒想到,來人根本就不是那兩保鏢,而是...
吱呀的鐵門開合的聲音很響亮。尤其是在安靜空曠的夜裡。有一種劃破黑暗的清冷味道。
樓頂上沒有燈,我一回頭,藉着清冷的月色,我看到了我熟悉的身材高大的那個人。
他的視線落在我身上,腳步頓了下來,天太黑我看不清喜怒,但他的眉頭是緊皺着的,眼底滑過一抹深色。
“一言不發就躲起來,你是想死嗎?”一見面,他就聲音冰冷的,毫不猶豫的質問我。
我苦笑,我怎麼可能想死,我愛惜我的生命都來不及呢。然而,當我動了一下,看到了樓下渺小的那些存在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離天台邊緣真的很近很近了。
我明白他或許是誤會了,然而我卻不想過頭的解釋,我搖了搖頭便說:“不會,我忍受欺侮不是爲了要尋死的。”
聞言,霍黎希緊皺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聲音仍舊十分的冷漠。“給你一秒鐘,過來。”
我沒有動,我坐在這一動不動,我腿麻屁股痛,根本動都動不了,更何況,我現在又開始怨他了,我並不想乖乖聽他話,顯得我真的很委屈。
見我毫無動作,他的眼眸越來越深沉,他走過來便來拽我的胳膊:“蘇爾,適可而止。”
我掙開了他,我沒有吭聲,夜晚清涼吹過我的臉頰,像母親的手一樣。我忽然的想念深圳,想林晚月了。
“我想回去了。”我昂首望着霍黎希,淡淡的說道:“霍少,我在這真的呆的太壓抑了,你讓我回深圳去吧!我想跟林晚月待在一起,我害怕京都的這些事,我真的害怕。”
不止害怕,我還壓抑,我太憋屈了,我怕自己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現在只要我一閉上眼,就是那些屈辱的畫面。
雖然我知道,路是我選的,在我拿了錢的同時,沒有資格責怪他,但是,要我真的能冷靜的不遷怒他,我還真的做不到。
“我想,你是做大事的人,你應該顧不到我的。”我手撐在天台邊緣,深吸一口氣,目光望着遠處無盡的黑暗,幽幽道:“既然不能陪我,也不能保護我,要不,你就放了我吧!我保證,我不會再想其他男人,就算要我青燈古佛一生爲你祈福,我也願意,只要你放了我,讓我去過安寧的生活。”
“青燈古佛,你是指望我死?”他咬着牙,神色複雜的看了我一眼,這樣說道。
我搖了搖頭,我說,我只是想要安寧而已。
他深吸一口氣,在我身旁坐下,拿我沒喝完的那罐啤酒開始喝了起來。
“如果我不放手呢?”他一口氣喝掉了所有的酒,將罐子殘忍的捏扁扔了下去,轉過頭,目光如水的盯着我,問道。
夜色深沉,萬籟靜寂,遠處燈火通明的城市渺小而遙遠。我們兩個人,難得相安無事的坐在這裡,坐在離危險一步之遙的地方。向前一步是永生,退後一步是地獄,前有狼後有虎。
“我不會放你走的。”他扼住我的手腕,黑亮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我,這樣說道。“蘇爾,我們是最快樂的,我們是最契合的,你別躲,也別怕,留在我身邊。”
“我怕。”我說着,眼淚都流了下來。“後悔,我真的後悔了,如果早知道跟了你會這樣跟過山車似的三天兩頭差點被弄死,那麼當初就算死得乾脆了,我也不會跟你。如果當初死了,我現在也不會這樣被折磨,不會...”
我還沒說完,他卻堵住了我接下來的話,他粗糙的手掌捂住我的嘴巴,在我差點吸不了氣的時候又放開了我,頹然的說道:“蘇爾,你不能這樣,你不能後悔,不能。”
“可是,我真的後悔了。”我搖搖頭,滂沱的淚涌了出來。“我後悔的是,我不能像個平常女孩子一樣,嫁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一起爲了生活奮鬥,結婚生子。是的,跟着你之後我是錦衣玉食,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你知道我多少次從噩夢中醒來嗎?你知道我多少次九死一生嗎?每次虎口脫險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你還知道,每當我受委屈的時候,多麼希望你在啊!可是...”
說到這裡,我望着他,忽然笑了。“我後悔的不是跟了你這麼個男人,而是我用盡了全力,卻捂不熱你的心。我把一顆真心給了你,也以爲你會在乎我,可是,每當我受委屈的時候,你永遠不在。就比如這次吧,七天,一個禮拜了,要不是我快死了,你也不會來看我是不是?在你心中,我算什麼,你真的忙得連哪怕半個小時的時間也吝嗇於給我嗎?”
我的眼淚很快就蔓延了整張臉,我哭,哭得不能自己。
我抱着他的手腕,苦苦的哀求:“求你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大事要幹,等你幹掉了榮梵,你就是京城最牛逼的貴公子,你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你就別跟我耗着了,放過我,放過我行嗎?”
他黑着臉沒有任何的情緒變化,我仍舊哭得悲慘兮兮。“我恭喜你,我預祝你,幹掉榮家,旗開得勝好嗎?”
可是,我得不到迴應,無論我哭成啥樣,我得不到任何的迴應。
霍黎希始終不理我,他不說話,只是自己從天台上跳下來,又將我拉下來。拉下來我摔到地上去了,他也不管。
我匍匐在地上,我也不管這髒兮兮的地面弄髒了我的衣服,反正經歷了這麼多事,無論是我的心還是我的身體,都已經狗髒了。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我只知道當我抱着他的大腿,試圖哀求他的時候,我只感覺到,一個東西,頂住了我。
我傻了,我嚇傻了,我張口就要哭的喉嚨口,嚇得噤了聲。
我不是傻子,我警匪片看了不少,我...
“你以爲我好過嗎?要是真的好過的話,爲什麼我出門都得隨身帶着槍?你以爲我不來看你,你知不知道,就我出現在這裡的短短半個小時,會給敵人多少可趁之機?我要是不機靈一點,我或許會被打成篩子還不自知,這一些,你都知道嗎?”他冰冷的洞口對準了我的心臟,勾脣淺笑:“我不可能放你走,我爲你付出了這麼多,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連死神都休想敢把你從我身邊帶開。你也別想着逃跑的事,一起死,或者共度浮生,你考慮吧,你選哪個?”
我發誓,我真的嚇到了,我不但不敢哭,連說話都忘記了。
我傻呆呆的望着他,我看到了他眼中的不耐煩,最終,我屈服了。
“其實跟了你,我一直就走在危險地帶上,但如果真的要我在危險和死中選一個,我只能選擇你。”我搖搖頭,有氣無力的說道。“我怕了你了,我屈服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聽着,我承受着,行嗎?”
我說這話有些自暴自棄的味道,他或許也察覺到了,他收回到自己的腰間,怪異又心疼的看了我一眼,卻沒有吭聲。
“我可以留在你身邊,我答應我不會再鬧着走,可是我也求你,我怕,我真的很怕,求你將我送回深圳去,求你了,好嗎?”我退而求次,哭着哀求道。“就算我留在這裡,也只會是你的累贅,你將我送走,反而一了百了,我在那裡等你,等你回去,然後我就跟你一起踏實的過日子,好嗎?”
他嘆了口氣,用力的摟住了我的脖頸,“對不起”,他說。
“我也不想的,我也想過安穩日子,可是走到這一步,我真的沒有退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到了這一天,只有我死,或者他亡。”有熱熱的眼淚流進我的後頸,他用力的摟着我不鬆開,無聲的啜泣。
我反手摟住他的腰,任由他跪在我的跟前。
在這悽楚的月色中,我不知道我們就保持這個形狀擁抱了多久,我只知道,等他終於放開我,他的大掌輕柔的撫了撫我的腦袋的時候,他忽然說:“好,我答應你,即日訂票送你回深圳。”
得到這個結果我真的很高興,就在我喜悅的正要開口道謝的時候,他用力的撫了撫我的頭頂,目光專注的盯着我,忽然又說:“蘇爾,等這一切結束,咱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