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章曉已經下了車。
不遠處的住宅沒透出丁點燈光來,人家當是已經睡了。
他記得曾經還爲這個笑過秦子風,是不是言氏已經窮的連棟別墅也買不起了?
那時,對方笑得眉眼彎彎地回了句,就不能是喜歡嗎?
喜歡這樣有着人氣的地方,喜歡雖然小似麻雀卻五臟俱全的家……
然後,他居然也跟着傻笑起來。
家,這個字眼,讓他在看這個屋子是怎麼看怎麼歡喜。
扯了扯嘴角,章曉點了支菸。
他現在甚至不知道那個人還是不是住在這裡。
其實,他真不該來的。
秦子風不住這裡倒還好,要是住這裡,他們一旦碰上,又能說些什麼嗎?恭喜對方有一個知趣又知根底的愛人了嗎?
何況,他還沒忘記自己曾經答應過別人什麼。
皺了皺眉,章曉丟掉了菸頭,扒拉下頭髮,就想離開。
確實像姓藍的所言,他最好不要再來糾纏秦子風。
想起酒吧裡看到的情形,對方這幾年應該過得不錯,起碼那個姓齊的人陪在了他身邊。
刻意忽略了心裡升起的酸澀,章曉拉開了車門。
“我認識你嗎?”
身後傳來的一句問話,讓章曉整個人僵住了。
他動作有些遲緩地回過了頭。
淺淡的月光下,一個人正朝着他不緊不慢地走來。
哪怕那張臉現在還在一片陰影中模糊着,章曉也認出了這個人。
或者說,從聽到剛剛的問話時,他就認出了對面的人。
他認識他嗎?
對方居然問認識他嗎?!
章曉覺得心臟處一下子破了一個大洞,冷颼颼的沒了着落。
他勉強笑了笑,視線卻不自覺地避開了對方的注視。
有些乾巴巴地,他回道:“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
“說話時不該看着對方嗎?我是秦子風。”
對方輕笑了聲,說話間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這熟悉的腔調,這熟悉的話……章曉胸膛劇烈地起伏了幾下,有些刺耳地,他回道:“對陌生人還用講禮貌嗎?”
“可是,我覺得我們該認識的。”
秦子風身子往前傾了傾,話語輕柔。
看着對方那張比女人還美的臉上若隱若現的笑容,章曉心裡的火再也壓不住,近乎吼出來地,他回道:“你跟每個人都這麼搭訕嗎?”
他ma的,他爲了這個男人三年裡都活在懊悔愧疚中,可人家居然壓根忘了他是誰。
“哦,我想起來了,言氏的主人也需要點娛樂的,自己找來的戰利品總比別人上供的要有成就感,對嗎?”
章曉臉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接着說道,“我長得這樣還能入了您的眼,要是不感恩戴德是不是太不識趣了?”
秦子風的眉頭明顯皺了起來,“你叫什麼?”
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問題,對面的人猛然大笑起來。
他的眉頭越皺越皺,他又問了遍對方的名字,話裡卻明顯帶了股不容人拒絕的強勢出來。
“你想知道?”
秦子風點了點頭。
“我憑什麼告訴你?”
章曉說完了這句,臉上倒恢復了平靜,不過眼底的情緒異常複雜。
“我喜歡你。”
秦子風的語氣很平淡,臉上的表情卻顯露了他的認真。
“要不你讓我上一次,我就告訴你怎麼樣?”
章曉絕不承認自己是在遷怒,這人,他怎麼能這麼若無其事地再跟他說喜歡?
喜歡?!
喜歡到只是三年,竟不僅忘了他的名字,也忘了他的長相嘛。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竟然還真有讓言氏的主人一見鍾情,再見也鍾情的本領。
心裡在怎麼抓狂,章曉臉上卻是不顯,甚至帶着抹笑容。
這三年來,他也不是白活的。
迦城雖然無法跟言城比,可也不是什麼犄角旮旯的地方。
回到那裡,重拾身份,就不可避免地需進入曾經憎惡的圈子。
他,也不再是曾經的章曉了。
要不今日的他,也不會跟絢家的當家出現在藍宇酒吧。
眼裡閃過一抹悲哀,章曉嘴角翹起的弧度卻越來越大。
“別笑了。”
秦子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看着對方那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居然伸手抱住了那人。
明明是陌生人,不是嗎?
眼神暗了暗,秦子風猛然想起三年前在醫院醒來時,藍宇的“失憶”一說。
這三年來,曾經熟悉的一切,又再次熟悉。
不是放棄了找回記憶,只是沒報以太大的期望,或者說,他一直抱持着順其自然的想法。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源於自己性格的冷清,總覺得回憶什麼的,缺失了用新的再補回來就是了。
若是有什麼刻骨銘心的真的不想忘的,他不覺得在家裡會沒留下一點痕跡。
其實,他也不是完全失去了記憶,在車禍後一年的時間裡,斷斷續續地他想起了很多,或許這纔是他能夠保持淡定的原因。
六年前在言氏跟其他幾人掐的火熱被其算計出了車禍,是他那些回憶裡距今時間最近的一幕。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跟車禍很有緣,六年前的一場車禍沒要了他的命,三年前的也只是要了他些許記憶。
惟一讓他奇怪的是,他居然把一根明顯女用的銀簪用心保留着。
他不覺得自己會喜歡上女人,而旁邊的朋友他也不認爲他們會有這種“品位”送他這件東西。
想不通索性不再想,他把簪放回了原處,心裡卻埋下了疑惑。
但是,他從沒想過,被他這麼用心保存的東西會是喜歡的人所送。
他的性格他了解,說慢熱不如說冷清。
他,很難喜歡上一個人。
更何況三年裡沒有一個朋友跟他提過相關的人或者事。
直到今晚在酒吧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或者說背影。
他覺得他一定見過這個背影的主人。
可是,他的腦海裡能浮現出這個身影卻浮現不出對方的臉。
他感覺很熟很熟,偏偏那張臉好似被霧氣罩住,就是看不清。
頭有些疼,他找人無果,想着乾脆放棄好了。
要是那人真的是認識他的,又怎麼會這三年來,從未在他眼前出現過?
卻沒想到,在家門口居然再次見到了對方。
只是一眼,他就認出了其是酒吧裡出現的那人。
幾乎迫不及待地,他跟對方招呼了聲,然後控制着自己按着一貫的步伐慢慢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