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也跟着狠狠的甩了兩下馬鞭子,瘋狂的跑着。難得還能在這樣陰霾的心情中找到一絲放鬆,她使勁的打着馬鞭,將所有的顧忌、煩惱、甚至仇恨都隨着奔跑拋到九霄雲外。
直到跑出草原,大家也都有些累了。蘇秦下令大家下馬休息,侍衛們隆起火堆取暖。
靈兒下馬後還有些喘,緩了一會。只覺得大腿被馬鞍快磨破了,每走一步都火辣辣的。她硬打起精神,寧可疼,也不要跟蘇秦在坐同一輛馬車。
她取來個刷子給馬刷毛,蘇秦緩緩的走過來。馬低頭髮出一聲嘶叫,討好似得嚮往蘇秦身邊蹭。靈兒皺着眉,疑惑的看了一眼蘇秦:“這馬?”她拉長了調子,微眯着眼睛探究的看蘇秦。
蘇秦撇了撇嘴:“恩?”
靈兒沉默了會,不再說話。繼續刷着馬,結果如何又怎樣,無論當初是不是他搞的鬼,還重要嗎?難道還要在去感謝他?有那麼一次已經夠了。
蘇秦轉過身,雙手盤於胸前,擡頭看着天空,口氣疏冷而平靜:“想好了嗎?”他突然開口問。
他縱使腦子在靈活,即使運籌帷幄,即使他可以想出一萬種去幫助她的辦法。可是這是魏國、不是楚國。他的可以說在楚國,她只要想要的,沒有他做不到的。可是現在…他覺得應該從長計議,可是她根本不願意等。
“啊?”靈兒被他這麼一問,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轉過頭看在看蘇秦的時候,他正好回頭看她。那種深邃的眼眸中帶着憐憫與曖昧的神情,讓她覺得很煩躁。她垂下眼,思索了會,才明白蘇秦剛纔問的問題。她想好了嗎?要怎麼做?她也不知道,若是可以,她恨不得現在就直接過去一刀結果了那些人。
蘇秦搖了搖頭,一甩袍角,又是那副一臉嫌棄的樣子,冷哼了一聲。催促所有人剛快前行,侍衛們剛生好的火堆,本還想求個情多休息會,擡眼看見蘇秦一臉陰鬱的臉,也都悻悻的滅了火,上馬繼續趕路。
一路趕的急,破曉而出日落而宿。人都已經累的筋疲力盡,吳曉對她很是照顧。期間蘇秦也沒有在跟她說過一句話,相處下來倒是有一種相敬如賓的感覺。
靈兒覺得這樣也很好,對於一個只有利用價值的人來說。她不想跟自己的“僱主”走的太近。無論是友情也罷,親情也好。她也不想去跟蘇秦攀上任何一丁點的關係。成功,也不意味着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是失敗,蘇秦的一生很可能會在自己的手裡。他的報復、他的夢想、他的一切。
魏國的春日總比任何一個地方來得早,楚國還是森冷的冬天時,魏國已經開始步入鳥語花香的季節。離開漫無天際的蒼茫白雪,眼前一路繁華跌進,接近魏國的時候已經是青蔥翠綠、滿山燦爛,人在暖陽與花海中,全身都洋溢着慵懶與舒適。
她又喜又悲,能在歸故里看到這樣的絢麗景色本能的喜悅和讚歎,又可悲曾經那個無憂無慮的水靈兒終究死在臨平,她的心早就隨着他埋葬在桐樹下。如今她是路靈兒,是齊國的明月公主。她自嘲,來回只不過短短的數月的時間,便已經物是人非了。
很美,她騎在馬上能夠讓她看遠的景色。她默默的回想,往年的春天是什麼樣子的呢?年幼是時的事情已經記不得了,三年前她還在幽風谷,春暖花開,冬去春來出了冷與暖的變化根本沒有區別。
眼前的明麗陽光,已經是四年前的事情。
遙遙望見魏國的都城,印象中的高樓巍峨早已經是淡去。她對魏國都城的印象都是從俊秀的嘴裡勾勒出來的,昔日裡想象中的胸圍魁岸,果然還是有差距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曾經她無數的幻想如何踏入魏國的都城,在這個壯闊威嚴的城市中有自己和他的一片小天地。無數的夢中她與俊秀並肩前行,在花香鳥語的景色中狂奔….
如今,命運真的是會開玩笑。她終於能夠踏進魏國都城,而並不是來開闢新的天地,而是讓將他也帶入地獄。
她的呼吸有些重,壓抑的有些喘不過氣。這個城,承載了她太多不願意去回想的記憶。她只不過是希望有個能疼她、惜她。爲什麼她要終日飽受喪夫喪子的折磨,而他們卻可以坐在高高的宮殿裡高牀軟枕、榮華富貴。
隊伍浩浩蕩蕩的前進,蘇秦一身錦衣華服,修長挺拔的身形隨着馬行動的步子微微搖晃。他就是有那種氣場,這是與生俱來的。他在隊伍的最前頭,突然停下擡手。隊伍停下,吳曉在請她跟隨在蘇秦的身後。靈兒本來是拒絕的,但是對付她,蘇秦總是能夠拿捏的很到位。
她不去,他就不走。
遠遠的已經聽見鼓樂的震撼聲響,是魏國在城門迎接的號角。靈兒無奈,只能隨着吳曉跟在蘇秦的兩側。
靈兒看了看走在她前面的蘇秦,他表面平靜,不想她這樣思緒欺負,大概是早已經習慣了,麻木而無謂。
在往前走,鼓聲越發震耳欲聾,號角聲在空中盤旋久久不散。蘇秦依舊不緊不慢的走,靈兒看不見他的神情,但是從後背看見他仰頭的姿勢,已經能想象到他那種傲視一切的冷傲神情。魏國的儀仗隊已經迎了出來。爲首的竟然是安俊秀,他一襲白衣坐在馬上,那樣獨一無二,讓人一眼就只能將眼光停留下在的身上。
靈兒的心猛的跳了一下,不是因爲她對他還是情,是因爲她現在終於能夠去直視他的眼神。她好恨,所有跟那件事情牽扯在內的人她都恨。包括他…
俊秀的眼神迷濛的看着坐在馬車上,目光中如三尺寒潭一般瞪着她的她。他並不好奇她會跟蘇秦一起來,讓他震驚的是,短短几個月,她越發的纖瘦了。原來粉嘟嘟的小臉,已經變成了輪廓分明的弧度,因爲瘦弱,那雙隱含了鋒利光芒的眼睛更大的大而突兀。
“好久不見!看來魏國太子的品性還是一點都沒變”蘇秦擋住俊秀的視線,貌似熟絡的口氣,但是誰都能聽出裡面的諷刺之意。
靈兒扯出一絲冷笑,蘇秦說的對,確實沒變。她原先還沒有覺得,當他那種曖昧的眼神投來的時候。她竟然有一種想吐的衝動,他曾執意要娶路青青不就是因爲藍玄冰魄,後來又千里迢迢的去找她,不也是因爲藍玄冰魄嗎?
曾經的她對俊秀來說,只是一個煩人癡纏的女子。而如今她的立場完全改變了,她是可以住他登頂天下的女人,確切的說,她有能夠讓他登頂天下的東西。她從來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那是少女對美好願望的懵懂。如今她慶幸的是,她終於清了。這個跟她糾纏半生的人,毀了她的一切。
俊秀並沒有在乎剛纔蘇秦的無理,蘇秦如今的身份,就連俊秀也要謙讓三分。蘇秦的話越說越尖諷,俊秀只能含笑聽着。蘇秦也是真有本事,他說的話明明刻薄有好似句句在理,倒是沒有讓人沒有辦法反駁。俊秀身後的人,個個面如土灰。都不知道爲什麼他們今日如此誠懇的歡迎楚國大王,卻爲何遭到了一頓數落。
蘇秦的這個下馬威,真是下的好。
靠近魏國宮城的時候,蘇秦給靈兒換了馬車。走了好一會馬車才停下來,接風的宴席設在崇陽殿。魏王安齊正率領文武百官早就已經在殿內等候,按說他們應該直接先去覲見魏王。但是蘇秦偏偏說頭疼,要休息。
引進來的宮人面面相覷,又無計可施。楚王面前,那是他們這些宦官能夠說得上話的,無奈之下只能去徵詢俊秀的意見,俊秀臉色極其難看沉默了纔開口答應。提步先去通知安齊正,吩咐其他人好好照看,萬不能出現任何閃失。
蘇秦休息了大半日,靈兒就倚着窗看着那些一臉焦急在蘇秦門口跺腳的宦官。他們越是急,蘇秦越是慢,擺明了就是一副我不願意、我累了,你能把我如何的樣子。
靈兒看的好笑,想起來安齊正吃癟的樣子,就覺得心情舒坦了許多。
“姐姐!”一個清脆稚嫩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聲音還沒有落下,人已經進了門。
靈兒轉回身一個滿臉笑意的男童已經撲倒她的身前,搖晃着她的胳膊不停一遍遍的叫着。她的手一抖,扶起男童的身子,仔細的瞧。半天才不可確信的低低的喚了一聲:“步桐?”
步桐擦了把眼淚,小臉上是止不住的驚喜與興奮,連連的點頭。
“你怎麼在這?”她疼惜的摸着步桐的頭,才幾月沒見,她竟然都已經快認不出來了。她還記的第一次在護龍山莊見到他的時候,他一臉執拗被打的遍體鱗傷也忍隱不發。如今,他穿着錦緞棉袍,頭髮被整齊的梳攏到一起,那個一臉他筆挺傲嬌的樣子真的像個小大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