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裡的丫鬟匆忙的跑來跑去,就連平日很悠閒的靈兒都覺得有股說不出的壓迫感。俊秀的營帳已經紮在武城有幾日,越是往後拖,這場戰士對陳國來說越是不利。所有人都很緊張,沈傲要進宮面見陳王,回來的是時候天色都已經微微發亮。
因爲沈傲要出征,所以沈府所有的人都是圍着沈傲在轉,忙的將大的小的一堆東西打包好然後提前搬到馬車上。
在沈府的日子貌似很長,其實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真的要分別了,其實她的心裡還是有些微微的泛酸。
從那晚開始,沈傲就再也沒有來過。他不來見她,早就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若說他無情,他周櫻也算是細緻入微。也正因爲如此,才斷了她的念想。周櫻對沈傲的感情,並不比她淺,所有她走了以後有周姨照顧她,她覺得很放心。
如果說不心痛是不可能,可是痛了又能如何呢?她每一次看到沈傲那雙充滿怨懟又搖擺不定的眼神時,就是因爲他那種莫名讓她揪心的眼眸,她才一次次的勸說自己在等一些日子,在等一些日子。其實,她也捨不得。
只不過是他隨意的一句話,就會讓她絕望的心又死灰復燃。她終究還是放不下,說了那麼多次要放棄,她真的覺得自很沒用。
這些日子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沈傲眼中的自己。原來她是如此的不堪、那麼的卑鄙。若是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她根本就不會選擇出現在他的眼前。
她也問過自己後悔嗎?
若說是因爲面對沈傲,她會懊悔。可若是寶言,她覺得值得。沈傲雖然從來不承認自己是她的妻子,就連她也刻意的去將兩個人區分開。可是他就是他的相公,那個曾經花前月下盟過誓言,拜過天地的人。
她擡頭看了看已經要夕落的太陽,路婆婆送來了飯陪着她一起看落日。落日的餘暉,渲染了整個天空。紅霞滿天,照在她的臉上越發的明豔動人。
路婆婆看了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來回轉了幾次頭,想說的話都沒有說出口。
靈兒本來一直等路婆婆開口的,看她爲難的樣子。只能無奈的轉頭悠悠的看了她一眼:“怎麼了?您好像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被看穿了心事,路婆婆反而輕鬆的一笑。隨意的拉起靈兒的手,低頭想了一會纔開口:“孩子!明天少爺就要走了,你可有什麼話要跟他說的?”她小心翼翼的去看靈兒的臉色,看她還算平靜,人也放鬆了起來。
自從那晚在這裡過夜後,少爺又來叮囑過,讓她好好的照顧靈兒。沈傲是她從小看大的孩子,他的心到底是硬如磐石還是心軟意活她最能清楚。若不是重要的人,他又怎麼會重視到要讓自己來照拂呢!
靈兒擡頭沉默了一會,然後搖了搖頭:“沒話說!”等他回來的時候,她已經不再了吧。原來總以爲他會在下面等她,到頭來黃泉路上原來只有自己一個人。
“路婆婆,我給你講個一個故事吧!”她淡淡的一笑,滿臉的紅霞讓她看起來分外的恬靜,她的眼神空洞的沒有焦點,回憶將她的思緒拉到很久之前,她的眼中發着盈盈的光亮:“曾經有一個姑娘,爲了救一個她喜歡的男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險從豺狼的爪牙下救了他。可是她一招不慎,導致那個男人經脈逆轉,差點就死在她的手裡。那個人叫俊秀,就是如今魏國的皇帝。”
她苦笑一聲,緩慢的低下頭:“俊秀醒來後,用冷酷苛刻的眼神看着她。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給她,就此讓那個姑娘幽禁了三年。三年的時光,剛開始她還心心念唸的站在入口的地方等着那個男人來看她一眼。到後來,她的心被磨平了,等到在出來見到俊秀的時候,她已經斷了念想。”靈兒轉過頭,朝着路婆婆眨了眨眼睛:“你知道後來怎麼樣了嗎?”
路婆婆搖了搖頭,看她的時候都帶着憐憫。
她故意忽視那些悲憫的眼神,深深的嘆了口氣:“到底救過多少次,她已經記不得了。但是,她救俊秀,並不是想要重拾舊情。只是,她不忍看着他死在自己的眼前。後來,她遇到了在她繁花似錦的年紀終於可以託付終身的那個人,那個人叫做沈寶言。她第一次感受到溫暖,那種濃濃的愛意,讓她絕望的人生中看到了希望。”
路婆婆的眼神不由得閃了一下:“姑娘!”握着靈兒手也加重了力道。
靈兒擡了擡手,打住路婆婆的話:“路婆婆,我只是想要講一個故事,你能不能讓我把它講完。”
路婆婆張了張嘴,默默的點了點頭。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但是她還是堅持把這個故事講完:“她的假好心,最終害死了她最愛的那個人,生離死別,她已經感到絕望的時候,相隨他一起去的時候,她卻發現她有了身孕。”淚已經開始滑落:“可是孩子最終還是沒有能夠降臨到這個人世間!”
“她報了仇,自己卻只剩下半條命。可能是老天不忍心,讓她與自己心愛的陰陽兩隔。所以,終於告訴她原來寶言還活着。原來,她無數次是在寶言的手下救下的俊秀。”她呵呵的笑出聲,笑聲淒涼圍繞在整個院裡:“路婆婆,你說,這個故事到底好不好笑!”眼睛早已經乾涸,明明在哭,卻只有肩膀在顫抖,淚水卻在也流不下來。
“她來了,他卻在也不認她了。她不知道怎麼解釋,她害怕她解釋後依舊換來的是他的冷漠…所以,她本就想這輩子做牛做馬的伺候他…可是…”她再也講不下去,聲音越來越小,她蹲在地上,將頭埋在膝蓋裡,心又開始莫名的開始痛,萬箭錐心的痛,她卻一聲不吭。
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講起自己曾經的過往,因爲這不僅是一個故事,是她的短暫的人生。雖然苦,但是她也擁有過。至少,曾經有那麼一段日子,因爲沈傲,她沒有覺得孤單,她覺得很幸福。
至少,在那個刀光劍影、命懸一線的大雨天,他沒有丟下她。
路婆婆的伸手抹掉自己臉上的淚水,坐在一旁冷靜的看着靈兒:“那個害少爺身受重傷,差點死了的人,原來是你?”她的語氣沒有起伏,卻比她發火時候更加冷漠。
靈兒擡起頭,仰視着她。然後又慢慢的垂下眼瞼,點了點頭。
是她,沒錯!是他害了沈傲差點命送黃泉,是她從沈傲的手下一次又一次的救了俊秀,到頭來卻害了他。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有她這個人存在,都是因爲她,所有人的生活都變得很糟糕。她纔是那個千古罪人,她纔是那個最應該去死的人。
可是偏偏,老天卻還讓她這個人苟延殘喘的活着。
“你…”路婆婆手已經擡起來,靈兒看着她並沒有要躲避的意思。她應該手這份罪,受多少苦都是應得的。
路婆婆的手在空中微微發顫,最後還是沒有忍心落下,雖然她害的沈傲就省了半條命。可當靈兒一臉刻意壓制着內心的痛苦,說起那個故事的時候,雖然只是三言兩語,可是卻倒出了其中的苦楚與艱難。
路婆婆深吸一口,最終還是將她地上扶起來。她心裡很清楚,若是沈傲真的恨她,不願意原諒她,那她今天就不會坐在這裡聽她講故事了。
他的心裡還有她,只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夠在去相信她。畢竟,曾經他賠上了自己的命,換來的確實她無情背叛。他不相信她,所以不願意見她。可有因爲心裡還是放不下,又不忍心讓她離開。
他從來都沒有給過靈兒一個解釋的機會。他從來都不願聽她將這個故事!所以他一直害怕,不敢在付出真心。
“若是在給你一次機會,你會好好珍惜嗎?”路婆婆雖然看她的眼神還有些怒氣,但是口氣已經變得柔和了很多。
“不需要了!”靈兒搖頭,臉色蒼白失血。路婆婆微微一愣:“若是曾經他沒有隱姓埋名的騙我,或許如今就不是今天這一番光景了!若是恨我,能換來他太平的人生,我寧可他恨我一輩子。”
路婆婆忍了半天,但是喊了出來。靈兒第一次看到對她呵護備至的路婆婆發火的樣子,神色也微微有些發緊:“他騙你?”路婆婆沉沉的出了一口氣,才緩了過來:“寶言是他的乳名,他五歲的時候夫人得了一場大病,然後就撒手人寰了。寶言這個名字,是夫人給他起得。從那個時候,他不允許任何叫他這個名字。所以知道這個名字的人並不多,他肯用這麼名字來見你,你可知道在他的心裡你到底有多重要?”
“若不是他心裡有你,怎麼會讓我這個乳母照顧你!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路婆婆氣的不在理她,起身離開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