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爲朋友,蘇秦做的已經真的仁至義盡。她也曾有過感激,可是每當她想跟蘇秦和平相處的時候,午夜夢迴她總是能夢到她灌她藥的樣子。什麼感激瞬間都煙消雲散了,這是她永遠不能跨越的鴻溝。如此,她如何能夠平心靜氣的去面對他。
她心裡很輕清楚,蘇秦爲了一個向她這樣自負,或者說自以爲事的一個人已經足夠忍讓。從她踏入楚國的境內開始,她可以用“災禍連連”來形容這場說不清的恩怨。
靈兒擡頭看着灰濛濛的天空,夜晚天空中只有一望無際的漆黑。低矮的烏雲壓的人透不過氣,沒呼吸一次就像是在心中壓上了一層東西,直到承受出她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依舊沒有緩解,街上來來去去的人時不時將眼光在她身上停留一會。她無心去理會,只是倚着柱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吳曉找到她的時候,她躲在暗處蜷縮在一座高大樓宇的一個角落,閉着眼睛,呼吸沉重更像是在無聲的嘆氣。聽到叫聲,靈兒睜開眼,睫毛上還沾着水漬,眼眸中盡是落寞。
吳曉上前拉她起來,她掙扎了兩下不願意。心裡還在跟自己過不去:“幹什麼?”她沒好氣的說。
“行了,別鬧了!”吳曉也有些惱了,這兩個人一會好,一會壞。他剛纔站在院子外準備進去,正巧看到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往外走,他心中本來還有些竊喜的。結果,一會卻看到蘇秦黑着一張臉回來,見到個人就找茬,連他都無言無辜的被熊了一頓。
吳曉簡直要對靈兒這個總是掏人心窩子的做法俯首稱臣了!冰釋前嫌難道就那麼難,他這個外人看的都着急,算起來這兩個扯來扯去的也都快兩月有餘了!
靈兒一陣煩心,被吳曉硬從地上拉起來,轉過頭不理他。
吳曉拉了兩下,沒想靈兒居然站在原地沒有動。他一副痞裡痞氣的模樣,用手指戳着靈兒的頭:“都急瘋了知道嗎?你這裡裝的是什麼?”他加大了力道:“一半是水,一半是麪粉吧。現在應該是滿腦子的漿糊了…”他唏噓了一陣,抓起靈兒胳膊更加的用力,像是要懲罰她一樣。
她被戳的疼,轉過頭狠狠的瞪了吳曉一眼,打不過,只能用眼神來表示自己的不滿。她後悔沒能學成師父的一招半式,不然現在哪裡有讓吳曉欺負的可能。
她的那點威脅完全沒有被吳曉放在眼裡,他手指放在口裡朝着空着打了個響哨。四周還在搜索的侍衛立刻從四面八方趕來,齊齊的站在吳曉的眼前。吳曉用下巴一指:“你!”一個侍衛立刻跑過來弓着身聽候吩咐。
他儘量壓低了聲音,因爲天色已晚,四周剛纔那種濃厚的氛圍已經退了去。又是在離正街稍微偏遠一些的地方,倒是在這麼繁雜的地方開闢出了一方淨土。聲音不大,但是靈兒還是聽到了吳曉的話:“回去說一聲,找到了!”
侍衛立刻心領神會,急速朝着遠處跑,連頭都不帶回的。一副諂媚的狗腿樣,跟蘇秦打報告去了。
靈兒跟吳曉一起回到小院的時候,蘇秦房間的燈還亮着。屋裡的數盞明燈透過窗子將院子外面照的一片雪亮。透過窗櫺可以看到蘇秦的影子,他坐在正門口的太師椅上,聽到了外面的走路聲,立刻起來朝着牀帳的方向走去。
吳曉故意放大了聲音:“趕緊回去吧,好生休息,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呢!”他推了靈兒兩把,給靈兒打了兩個手勢,讓她儘快回房間。
靈兒不說話,剛走了一步。本來明亮的院子瞬間一片漆黑,突然熄滅的燈光讓人一時之間有些不適應,靈兒也是眨了半天的眼睛才能看清楚。回頭瞪着無辜的大眼睛去看吳曉,吳曉扯着嘴指了指蘇秦的房間。
他用掌風瞬間吹滅了所有的燈,此刻偌大的院子只有黑色,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之中。吳曉繼續催促讓她回房,終於鬆了口氣。
第二天天還沒亮,她就聽到院子裡動靜,迅速的爬起來,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就往外跑,第一個反應就是去看蘇秦的房間,依舊房門緊閉。她疑惑是不是他實在是氣不過已經走了,但是看到吳曉在院子中跑來跑去,就知道他還在房裡,她又忍不住擔心他病了。可是昨夜他說的話實在是太聲色俱厲,她實在沒有勇氣在踏進他的房間。
你若是明知道一個人討厭你,還要賤巴巴的貼上去。除了讓人更討厭以外,沒有任何意義。她又何必去自討苦吃,在惹他不高興呢。
她回到房間將包袱背上,出門的時候很自然的吩咐吳曉將她的馬牽過來。
吳曉疑惑的擡眼看她,她只是微微笑了笑,回頭看向蘇秦的房間低聲說:“他說,以後不想在看到我!”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弄得吳曉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他一招手,用下巴點了靈兒一下。伶俐侍衛立刻跑了出去,靈兒不由的讚歎。他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這種應該叫做默契呢,還是叫做奴才命!她自嘲的笑笑,什麼時候能學到這種本事,說不定就能夠跟蘇秦很好的相處了。起碼,看眼色總是會的。
她擡頭看着已經微微發亮的天空,還在想着剛纔的那個問題。這是天生的吧,不然她怎麼一點都不會呢?冷笑了一聲,又暗自懊惱,她到底在想什麼呢?
吳曉擡手又朝着靈兒的太陽穴戳了兩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那是你能學會的嗎?你整天腦子裡能不能想點正常的東西。哎…真的是漿糊,滿腦子漿糊。”
靈兒一愣,這麼明顯嗎?她腦子裡想什麼,就這樣一眼就被看穿了!她一臉的驚愕,還沒開口。吳曉對着她冷嗤了一聲:“很明顯”他不屑的說,還一副嫌棄的樣子。
連吳曉都能看出來,那蘇秦…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怪不得蘇秦越來越討厭她了。
靈兒尷尬的笑了笑:“我走了!”朝着吳曉微微拱手,還一副江湖兒女的氣派。
“靈兒姑娘,路上慢走呀!那我就不送了!”吳曉擡高了八度的聲音,還故意朝着蘇秦的屋子探着頭,生怕他聽不見似得。
靈兒本來已經走了,轉過身白了吳曉一眼。這是嫌她沒有跟蘇秦道別嗎,結果回頭看的時候,吳曉根本就沒有看她。而是不停的衝着蘇秦的屋子東張西望的,脖子伸的老長,就差沒有探進蘇秦的房間。
靈兒懶得在理他,已經轉了彎,心卻隨着一個熟悉的聲音微微一顫,她聽見蘇秦的吩咐說:“啓程”。她離得遠,聽得不是很真切,只聽到他聲音變得沙啞了許多,她差一點都快聽不出來了!吳曉在遠處喊她,她極不情願的停住腳。
吳曉說是蘇秦昨夜吹了風,今天聲音也跟着啞了。叫靈兒去給蘇秦看看,靈兒本想說大白天的找個大夫就好,結果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吳曉拖着往前走。她不明就裡的被動的隨着吳曉的步子,就算是要給蘇秦看病,也不應該往大門口走呀。她伸出手捅了吳曉兩下,他癢的直笑,然後投來一個鋒利的眼神。
靈兒一癟,撅了撅嘴:“看病而已,用不着弄得跟上刑一樣吧。”她低着頭看,被吳曉提起來被迫往前走,腳都挨不着地。
“這不是來不及了嗎?你剛纔沒聽見我家公子說啓程嘛,我叫人準備了馬車,一會你坐車裡給他看!”他說完,瞟了靈兒一眼,一副她就應該如此的樣子。
靈兒急了,手腳並用的折騰了半天也沒有逃過吳曉的“魔掌”。硬生生的被他仍在了馬車上,她差點一頭撞在車壁上,憤恨的喊了半天,車門拍的咚咚響,也沒見有人理她。
她死死的盯着車門,“哼”的一聲,重重的坐到椅墊上,折騰了半天累的半死。倒了半天的氣才終於不喘了:“蛇鼠一窩,一個白臉一個紅臉。”她越想越氣,狠狠的砸着身下的墊子:“怪不得病的那麼厲害,活該!”
蘇秦的一隻腳已經踏上馬車,聽到裡面的動靜,蘇秦停住腳步轉頭看了一眼已經上馬的吳曉。吳曉倒是一副閒庭自若的樣子,還故意朝着蘇秦挑了下眉角,一副不用謝的欠揍表情。
蘇秦微微的皺了皺眉,但是沒說什麼。沉了口氣,推門進了去。
見到蘇秦進來,靈兒哼了一聲將頭轉向一邊,其實她本意不是想這樣的。只是如此見面,實屬尷尬。蘇秦昨天才說不想見他,今天又讓他坐上了同一趟馬車。她越來越搞不懂他,陰晴不定的臉,左右搖擺的決定。這種瞬息萬變的性格,她也招架不住,古人說伴君如伴虎果然不錯。更何況眼前還是一隻脾氣古怪的老虎,只要一句話說不好,哪怕是他不喜歡的一個表情,都瞬間點燃他暴戾的怒火。
靈兒不禁的打了個冷戰,望過去的時候蘇秦已經在她身邊坐好。馬車不大,兩個人坐在裡面中間只留了很短的一點距離。靈兒儘量貼近車壁,稍微動一下,都會碰到他。她原來就是沒有自知之明,所以做錯了很多事情。俊秀曾經說她厚顏無恥的時候,她還不懂得。如今,她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