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靜的只有踩草的聲音,明明她的寢宮就在眼前。可是她始終不願再邁出一步,上官婉兒最後的那句:“求您了!皇后娘娘!”讓她的心裡亂極了,她極力想否認,可是…她自嘲,否認有用嗎?俊秀用那種不渝的口氣說出:“三日之後…”
三日,他輕而易舉的說出三日的時候,可有想過她會怎樣想。可有人來問過,她到底想與不想。
她冷笑了一聲,身子也覺得瞬間冷的刺骨。解釋?理解?都已經“共度良宵”她還有什麼好說的。更何況,無論俊秀對別人如何,對她都是呵護備至的。他是王,是主宰,不能優柔寡斷,不能瞻前顧後。
若是俊秀她一般這樣的懦弱,那何來天下安定之說。
想必冊封禮的事情,早已經昭告天下了吧。想反悔…她無奈的低頭笑了笑,簡直是做夢。
寢宮中傳來一陣躁動,但是她只能聽到奴才們低低的聲音在叫她的名字,聽起來小心翼翼,連差點都聽不清楚。
她快走了幾步,站在看着宮門外看着依珊站在房門外臉上難看的不停訓斥着手下的幾個宮女,其他的人則是在附近提着小燈四處的小聲搜尋。
她不見了這麼久,雖然隔得有些遠,但是藉着房門口兩站燈籠的亮光她還是看清了依珊的臉色,明明暖暖柔和的光亮卻照的依珊的臉格外的青紫。看起來是嚇壞了,她私自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一羣宮女,錦山則是低着頭一句話都不說,任由依珊站在那裡罵。
她剛要進門,但是卻覺得十分不妥。依珊是俊秀身邊最得力的宮女,現在就連木蘭都已經被俊秀排斥在外,今天她的行蹤若是被依珊查出來,那上官婉兒不是就危險了。那她還來不及救她的哥哥,就要先想辦法就她了。
她突然一愣,微微的皺了皺眉。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一路的糾結,原來自己早已經有了答案。
她隨即深深的嘆了口氣,覺得如釋重負!她擡頭看了一眼漫天蒼斗的星空,今晚的月亮看起來格外的圓格外的明亮,那些熠熠奪目的星星永遠都只是閃亮的陪襯。她仔細的去看,卻覺得眼前越來越模糊,冰冷的液體從臉頰滑下。
她用手一摸,果然是淚。
看着滿天的繁星,她深知覺得就像是現在的自己。她不知道那一顆是自己,那一顆是上官婉兒,那一顆是俊秀後宮中那些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妃嬪。她覺得,俊秀就像是那顆月亮,人們一擡頭就會看到,他那麼明豔那麼耀眼。
而她們…永遠都會被壓在月亮的光環下,只能仰望着她。她如今也只能跟後宮的這些女人們一樣,等着他的寵幸,等着他偶爾能想來自己來,在漫漫無期的後宮自放光彩然後隕落。
太多的多愁善感,經歷了這麼多曾經她最愛的男人要娶她了,她現在竟然覺得可笑,可是她卻連笑都笑不出來。
身後響起一聲窸窣的腳步聲,聽着來的人不多。但是她還是在那片雜亂的聲音中聽出了他。
靈兒悄無聲息的抹了一把眼淚,轉回身的時候已經掛上了一抹如月光一般皎潔的明媚笑意。她終於也學會了掩飾,雖然還是很笨拙。
俊秀停下腳步,眉頭微微皺了皺:“怎麼站在門口?”聽起來他的心情似乎很好,早上的事情看來他已經不在意了。他細細的去看她,她刻意裝出來的微笑,雖然讓他心中吃了個蒼蠅一般難受。
但是,他卻覺得縈繞多天的陰霾驅散了許多,她還會刻意的隱藏住自己的悲傷來對他笑。她已經開始在乎他的感受,夏天的風吹的人有些狂躁,但是此時她靜寧甜美的笑意,卻讓他覺得一陣輕鬆。燈籠的柔和燈光從頭頂照下來,她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劃出一抹靈動的弧度,他忍住想一把擁住她的衝動,依舊帶着不悅的口氣問她:“怎麼不說話,站在這裡幹什麼?”
她真的快把他氣瘋了,如今她似乎還跟什麼都沒發生一般。他想氣她,甚至不想理她。可是忙完了所有的事情,他還是迫不及待的想來見她一面。
靈兒擡頭衝着俊秀調皮的一笑,很自然的拉過俊秀的手,指了指寢宮的裡面那羣還在花園草地裡摸索的一羣人。
“你又幹了什麼?”他依舊冷聲冷氣的問她,但是卻沒有甩開靈兒的手。看着她偷摸的往寢宮裡張望的樣子,他不自覺得勾起了嘴角。那個如今調皮的模樣,像極了她的曾經。那個張牙舞爪,活潑好動的靈兒。
趙卿也抻着頭眼巴巴的往裡看,好奇爲什麼擺了一天臭臉的皇帝如今突然笑的如此如沐春風。
趙卿頭都已經湊到門前,但也就是眼前一頓人亂哄哄的規矩全無。有什麼好笑的?趙卿皺了皺眉,這亂七八糟的樣子在宮規嚴謹的魏國,簡直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居然還有條件爬到了樹上,不停的往下還張望着什麼。
他偷偷的轉頭去看俊秀,他嘴角依舊還擒着笑意。眼神中是疼惜,又似寵溺。趙卿暗歎了一口氣,能讓曾經沉着冷靜,城府深不可測的俊秀都按耐不住情緒的人,也只有眼前這個女人了。
趙卿一邊嘆氣一邊搖頭,一時間忘了俊秀就在他的身邊。他剛挑了一下嘴角,轉頭正好對上俊秀皺眉不悅的盯着他。趙卿覺得一陣寒流從腳底直衝到頭頂,腦子嗡的一聲就炸開了。被俊秀冷了一眼後,他立馬狗腿打了千的退了回去。
低着頭在也不敢看。
“一羣沒了規矩的奴才有什麼好看的?”他伸手撈起彎着腰還在往裡張望的靈兒。
“俊秀哥哥,你這個裡的人都還蠻好騙的。你看,我說我躲在院子裡,結果沒有一個會出來找我的!”她捂着嘴偷偷的笑,眼睛卻轉到一角,偷偷的觀察俊秀的表情。她多怕自己的表演太過於粗糙根本瞞不住俊秀。
俊秀的眼睛在夜色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亮,像極了一閃而過的流星。靈兒都還沒有來得及去捕捉他臉上的表情,就已經被俊秀一把擁在懷裡。
“怎…怎麼了?”她覺得俊秀可能是要用這種方式來掐掐死她,他用的力道太大了,她連說話都困難。
耳邊是俊秀爽朗的小聲,他緊緊的抱着她,她甚至能夠感受他的顫抖。
她無心的一眼,那低低的悅耳的聲音從她的嘴裡叫出她對他的稱呼。他簡直都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說的和顏悅色的跟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能夠讓他的好心情持續好幾天。
“靈兒…你回來了嗎?”他知道這麼問很傻,但是他還是忍不住這麼問。
他太激動了,因爲那樣的如洋溢着朝氣的笑容,那清脆的聲音,是他此生最想要呵護的。
靈兒的頭埋在他頸窩之中,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能聽見她含糊不清的說:“我一直都在呀!”她輕輕拍他的背:“快悶死我了!”
誰都不知道她低下頭時那幾個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字,無論她現在多抗拒。她都沒有辦法拒絕,她一直讓自己接受,可是身體的抗拒是她所不能控制的。她甚至覺得俊秀抱着她的時候,像是渾身有無數只螞蟻在爬,又疼又癢,又無可奈何。
俊秀扳過她的肩膀,藉着燈籠的光細細的看她。她眉眼彎起,臉上還帶了微微的潮紅,看起來像是苗圃中嬌豔欲滴,含羞待放的牡丹。他有些癡迷,低下頭慢慢的接近她的臉。
“等等!”她下意識的往後一縮。
俊秀擡頭,眉頭已經有些皺。
靈兒眼中不着痕跡的閃過一絲異樣,隨即笑着用下巴點了點站在一旁的趙卿。羞羞答答的低着頭,又也不說話。
俊秀似乎明白了她這是因爲害羞,眉頭舒展開來。怕她尷尬隨便扯來一個話題:“你這是?”他用眼睛瞟了瞟寢宮內:“你就這麼逗弄我的人,膽子越來越大了!”他伸手一刮她的鼻子,順手拉起她的手走進寢宮內。
幾個打着燈的太監見了俊秀嚇的渾身一哆嗦,在看到他手中牽着的正是四處尋找的靈兒,瞬間都驚的像是傻了了一般,連禮數都忘了。本來還想瞞着其他人先找的人,結果卻被最該要瞞着的人領回來的,他們甚至都覺得黑白無常已經走在了路上。
一羣人站在原地動都不動,活像個稻草人。
趙卿不悅的冷哼了一聲,宮女太監們才緩過神,齊齊的下跪叩
依珊快步走到他們面前,跪下磕頭:“奴婢該死…”她剩下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靈兒打斷。
“依珊,該死到算不上。不過你們輸了,就這麼大的院子你都沒有找到我,你說我該怎麼罰你?”她儘量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輕鬆一些,不停的給依珊使眼色。
依珊到底是在宮中多年,連個吃驚的表情都沒有:“奴婢認輸,甘願領罰!”
靈兒咯咯的笑了兩聲,轉頭去看到俊秀正狐疑的盯着自己看。她心中一緊,緊忙挽住俊秀的胳膊,撒嬌道:“怎麼辦,我要怎麼處罰他們呢?”
俊秀看了看自己的被她挽住的手腕,淡淡的笑了笑:“好了,別鬧了!今天到此爲止,你們也各司其職吧!”
衆人領命,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