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闆越聽,就愈發覺得秦心顏不懷好意,便向旁邊的打手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出去找人手,可是藍心卻抽出了長劍,硬生生的截住了他們的去路。
秦心顏的身手如何,老闆雖然沒有見識過,但卻是清楚的,他看着秦心顏手中的鞭子,更加害怕起來,面上強作鎮定道:“這……這我哪兒會知道!”
秦心顏說話的聲音很輕,很慢,宛若她此刻只是在和熟人之間,淺淺絮語一般:“那天,我在街上逛,看到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在被你毒打,只是因爲,他堅決不肯和你回去,你當時很生氣,就直接當着很多人的面,打斷了他的腿,是不是?”
那猥瑣的老男人,聽了這話,聲音開始顫抖了起來,道:“這……郡主,我教訓我的小子,那都是我買回來的!不聽話,想要跑,自然是要教訓的!這關你什麼事!”
秦心顏笑了笑,神態平靜地道:“老闆,正是你的手段這麼好,我才找上了你。怎麼,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那老闆立刻明白過來,跪在她面前道:“郡主,您看得起我,我又怎麼敢讓您爲難,便是天打雷劈,刀子架在脖子上,今天的事情,我也絕不會吐露一個字出去的,我發誓。”
秦心顏輕輕地撫摸着自己手上的鞭子,之前的那一根在眉若走的那一日,被自己練武給甩斷了,現在這一根,是上官安奇送的,果然材質不一樣,用起來的手感也是有區別的。
秦心顏看向他,柔聲說道:“我其實並不怕你往外說,我只是,不喜歡看見你這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僅此而已。”說着,一揚手,鞭子甩了過去,將那老闆整個人都捲了起來,然後用力的扔甩出去,那老闆的頭撞在了柱子上,當場死於非命。
很快,打手們便被藍心給解決了個乾淨。
在秦心顏看來,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對與錯,這個老男人,和這屋子裡頭的幾個打手,他們不知道禍害了多少無辜的男孩子,這麼死了,都算是便宜他們。與其說她找上他們,是在找他們幫忙處置了昭和這麼個麻煩,倒不如說,從一開始,她就預備送這些人上路的,一鍋端了,雖然她也知道,還有許多個這麼黑暗的館子存在,治標不治本。可是,她就想着,能救一個孩子,便救一個孩子吧。
這些人,殺,便殺了。
不要怪她狠心,要怪就怪這些人從未積過陰德。
秦心顏再不看這些屍體,而是轉過身去,緩緩走了出去,現在,她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
而此刻,在距離陽城的幾十公里處,正扎着萬曆的軍帳大營,萬曆的旗幟,在風中凌亂的飄飛,絲毫沒有大軍出征的氣勢在。
原本,安若素他得到了兵符,便足以號令二十萬軍隊,爲了解除秦無釋的疑心,他準備繼續前進的,但卻因爲意外的突降冰雹,他的軍隊不能繼續前行,正好以此爲藉口,就地安營紮寨。
雖然外面的聲音很嘈雜,但是營帳內,卻是出奇的安靜。
安若素久久等不來劉將軍的消息,心累疲倦的他,卻是莫名的睏倦之意深重了起來,竟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他今天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原本他正在夢中歡欣的與水仙交談,從風花雪月聊到人生百味,水仙在給他烹飪着美味的飯菜,他在品茶調香,一邊還在給水仙講着笑話,逗樂她,讓她開心不已。沒有陳寰之,沒有陳家,沒有昭和,沒有皇帝,沒有秦心顏,沒有所有阻礙他與水仙在一起的人與物。他跟水仙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簡單而富足,幸福而安康,開心而美滿。正當他笑着要去擁抱水仙的時候,突然被人狠狠的甩了一個巴掌。
他定睛一看,面前的人哪裡還是那個溫婉善良可人的水仙,分明是兇悍無比的秦心顏,她冰冷的臉,嗜血的眼神,狠狠的瞪着自己,似乎要將自己戳出好幾個洞來。
她尖厲而又陰鷙的聲音,衝口而出,而且聲聲都是質問:安若素,你好狠的心,你這畜生,你對得起我嗎?!
安若素,你這狼心狗肺的畜生!
安若素我爲你以身犯險,爲你步步爲營,爲你謀成大業,可是你呢,你從未愛過我,你娶我五年,便利用了我五年,這也就罷了,可你卻要殺我,你視我爲仇敵,又爲何要迎我進門!
你害我秦王府上上下下六十四口人,你一劍一劍將我刺死,你對得起我嗎!
那羅剎厲鬼一般的聲音,彷彿在耳邊迴響。
那聲音是如此的淒厲,叫人難以忘懷,剜心一般地可怕。
安若素猛然睜開了雙眸,卻發現自己坐在帳內,面前是一張地圖,桌子上只有一盞油燈,跟一隻筆。
怎麼會,爲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太奇怪了!
安若素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各處,然後又環視了一週,依舊費解的很,自己爲什麼會夢到秦心顏,而且還是這樣詭異的夢境……
“駙馬爺,您沒事吧。”一個侍從開口關切問道。
安若素斂了情緒,淡淡的看向他:“我沒事,我,我剛纔是在做夢,我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吧……”
“額,這個,小的不敢說。”侍從的面上青白,道。
“說。”安若素此刻倒是沒有以前那個耐性了,也懶得裝什麼溫順親和的模樣了,冷冷的逼近他,道:“違抗我的命令,我立刻就讓你死。”
“駙馬爺饒命,小的說,小的說就是了。您剛纔在夢裡面,那是一下笑一下驚叫的,還手舞足蹈,到後面,您一直叫嚷着和惠郡主的芳名,一直喊着,叫着的,面帶驚恐,像是陷入了夢魘之中。小的猶豫了很久,還是將您給叫醒了,生怕您出什麼意外。”侍從一邊說着,全身都在不停的哆嗦。
安若素鬆開了抓住他衣領子的手,轉而向後退了幾
步,心裡卻依舊是疑惑滿滿,費解不已,秦心顏,自己爲什麼會夢見秦心顏呢?而且,在夢裡,她似乎是來找自己尋仇索命的。
這不應該啊,事實是秦心顏一步步的在設計他、算計他,甚至將他給逼到了只能夠通過謀反逼宮這樣的行徑以求自保的地步——
要尋仇索命,那也是自己找秦心顏纔是,怎麼會這樣呢——
“駙馬爺!”通稟的士兵走了進來,高聲道。
安若素被嚇了一大跳,瞪着他:“有事就說,嚇人做什麼!”
那士兵一臉懵懂,安駙馬一向膽色過人,幾時候成了現在這模樣,跟個娘們一樣,一驚一乍的,但看到他那陰鷙的幾乎要吃人的模樣,還是認錯告饒,然後再通稟:“一個自稱章某的人來的信,說駙馬爺您的大軍只管向前,他答應幫助你的,決不食言。”
安若素冷笑了一聲,道:“我答應他的事,也不會食言。”
士兵退了下去,安若素看向帳外,冰雹雖然已經不再,可是卻開始下雨,梅雨時節這種綿綿不斷的雨,還真是讓人莫名的覺得煩躁。如今時辰差不多了,連答應借我兵將的武陟章丞相的信使都到了,爲什麼他劉將軍的消息,卻還沒有傳過來呢?
看着遠方的天空,他的心中在激烈地斟酌着,也在努力的猜測着,莫非陽城之中發生了什麼嗎?
別說消息了,就是信號,也沒有一個傳過來,難道皇帝沒有死,劉將軍他沒能成功的進入皇宮?還是這個計劃,在中途就被人發現了?
不,除非有人能知道劉將軍其實是他的人……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劉將軍他不惜犧牲了自己最疼愛寶貝的侄女,明面上跟自己決裂,已經投入到了秦無釋的陣營之中,誰會知道這其中隱藏的秘密呢?
秦心顏這個人雖然狠辣決絕,但其實,她自己不知道,她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對於她喜歡,她看重的人,她要保護的人,總是會不顧一切的,不管是她趕走的那個奴婢,還是她一心相護的那個叫做綠荷的丫頭,甚至於她的弟弟金曉凱,以及,上官安奇,她表面上是淡淡的,但內心起伏很大,劉韻亞的喪事全程她一手操辦,便足以看出這一點了。
所以,她表面上若無其事,骨子裡卻是早就將殺害劉韻亞的人恨之入骨。而且她很聰明,聰明人有個特點,就是喜歡以己度人,她爲了劉韻亞能不惜一切報仇,當然會以爲劉將軍也和她一樣,會爲了報仇而投奔秦無釋。但她不能理解男人建功立業的決心和權勢的誘惑力。劉將軍投奔秦無釋,最多跟他現在一樣,不過是個官職不高的將軍,可他幫助我安若素,我卻能夠讓他成王成國師,讓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享盡尊榮,不再屈居人下。
所以,就算讓他背叛親人,他也會答應。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安若素微笑,所以,應該是自己顧慮多了,計劃應該天衣無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