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恕罪,屬下無顏面見您,這一切皆是屬下無能。”李思郝跪在了地上,叩着頭,已然不是平日那個意氣風發驕傲如斯的少年。
“知道自己無能,還不好好反省,殿下好心給你機會,可你卻還忤逆,你以爲死就能解決一切問題嗎?你死了,只會讓殿下更傷心。”安若素冷哼一聲。
“若素……”秦無惑看了他一眼,示意他退後。
然後秦無惑站起身來,將李思郝扶了起來:“不就是想本宮照應你那個不中用的弟弟嗎,既是你的心願,好,本宮答應了。只是他自己選擇娶了王家的女兒,他日後處境如何,本宮可管不了。”
“嗯?”安若素跟李思郝皆是一愣。
“殿下,這怎麼可以……”安若素道,而李思郝感動不已,慌忙跪地,“謝殿下恩典,只要殿下肯幫忙就好,老四他自己的人生,原本就該他自己去闖。殿下您的大恩大德,思郝來生再報。”
“本宮多麼希望你今生回報,你曾說你是那汗血寶馬,而本宮是伯樂,可現在伯樂要親自眼見千里馬的亡故,還無能爲力,這豈非誅心之痛。”秦無惑嘆了口氣,見李思郝面露愧色,便突然收住了話茬,沒有再繼續說,轉而是溫暖一笑,掩蓋住了眸中的憂傷,徐徐道:“原本就是一家人,庇護一二也屬應當,不必客氣。”
李思郝看向他,微微張嘴,依舊沒有說出什麼來,他是要娶李彩蝶的人,說實話,自己從未將異母異父的姐姐李彩蝶當親人,所以一直當太子爺爲自己的主上,這回他一提,倒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了。
秦無惑看了他一眼,拉起他的手,卻又鬆開,猶豫了半晌,這才拖長着音調,開口道:“思郝,原本本宮還想着,等與你長姊大婚的時候,讓你來主持的,現在,也只能再去委託舅爺老子了。這些都不提了,你再想想,還有什麼需要,一次性就說了吧,只要你開口,我全都應了。”
“殿下,思郝不值得……”李思郝此刻已然有些哽咽。
“別說這麼多了,保重好自己,本宮前幾日想辦法去天字號了一趟,彩英她還活着,而且再無人敢糟蹋她了,思郝,你且安心的去吧。”秦無惑背過身去,推開牢門,一腳站在門外,狀似感慨一般的開口道:“思郝,以後你不在本宮的身邊,本宮要對付秦心顏跟上官安奇,只有若素一人相助了。你放下仇恨也好,你心有鬱結難解也罷,你看破紅塵也算了,本宮都不再勉強了,你的苦衷,本宮不明瞭,但是對你的決定,本宮只能表示理解了。”
“殿下……屬下對不住您。”李思郝俯首,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哎你!李思郝你這一大活人,怎麼就想不開呢?你現今落得此番下場,你也不想一想,都是誰害的,你就這樣自暴自棄,那隻會讓親者痛、仇者快的!”安若素怒不可遏,就差飛起一
腳對着李思郝過去。
“若素,閉嘴。”秦無惑厲聲呵斥。
“是,殿下,可是屬下實在憋得慌,不吐不快。”安若素故作委屈,然後剜了李思郝一眼,“不像有的人,心大的很,當初自己發過的誓言,如今卻都能全部拋諸到腦後去。說什麼一定會爲彩英報仇雪恨,一定要讓傷害跟算計過他的人得到報應,可現在呢?他跟一個軟殼蟲一樣,匍匐在地上,看着簡直噁心!”
“若素,不要說了。”秦無惑擡高音量,但是人卻依舊揹着身,沒有動作。
“殿下,你現在還幫着他,答應他的請求,可他呢?不僅不願意再爲您效命,還背信棄義,這樣的可憐蟲,屬下不明白,究竟爲何要得到殿下您的青睞?!他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都可以不管不顧,連自己的親爹都可以不搭不理,他這樣窩囊的一心求死之人,殿下你還要護着他做什麼?!”安若素怒視李思郝,聲音大的穿透牆壁。
這一次,沒等秦無惑開口阻絕他的話,李思郝卻跳了起來,一拳就朝着安若素的臉上打了過去:“你說誰窩囊,說誰可憐蟲!”
“說的就是你,你真以爲死亡纔是最勇敢的行爲嗎?我呸!恰恰相反,懦夫纔會求死,活着纔是煎熬,我每日每夜都身如囹圄,我心愛的女人嫁人,我整日都要看昭和的臉色度日,還要隨時提防秦心顏的陰招,我娘因爲雲嬪而受了牽連,打了板子捱了罰,現在精神都不大好,我都沒有一句抱怨之言、放棄之語。我要活着,去鬥倒秦心顏,去鬥倒上官安奇,不像你,只會逃避。你就是窩囊,你就是可憐蟲!”安若素抓住了李思郝,將他抵在牆壁上,狠狠的揍。
“你閉嘴,我不是窩囊,我不是可憐蟲,我不是!”李思郝像是突然發了狂一樣,反被動爲主動,騎在了安若素的背上,掐住了安若素的脖子。
安若素見他終於不再是一副懨懨之色,心下一喜,面上卻還是怒氣沖天的,用力扯開了試圖禁錮住自己的手,一下就跟他扭打在了一起。
聽聞二人打的如火如荼,即將驚動牢頭的時候,秦無惑這才轉過身來,走上前,以強力將他二人給分開了。
秦無惑拉住安若素,二話不說,就直接一袖子猛地拂過了安若素的臉。
“殿下……”安若素愕然,指着李思郝“他……明明是他那樣……你怎麼……”
“行了,現在計較誰對誰錯有意義嗎?也不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頭髮散亂,衣衫盡褪,哪裡有一點人樣。退下,在外面等本宮。”秦無惑瞪了一眼安若素,聲音裡透出的盡是不耐煩。
“可是殿下,”安若素擦了擦嘴角的血,滿臉的不甘,看了一眼那邊正扶着牆壁氣喘吁吁的李思郝,張牙舞爪,恨不得再打他一頓,將他給徹底打醒。
“安若素,本宮的話也不聽了嗎?”秦無惑怒
道。
“屬下不敢,屬下的命是殿下給的,屬下的前程也是殿下給的,屬下這就走。”安若素垂下了頭,死死的瞪着李思郝:“李思郝你看清楚你自己吧,逃避沒有用的,如果你今日依舊選擇繼續待在這裡,就權當我安若素看錯了你!”
李思郝猛然擡頭,看向安若素那不甘心走出去的背影,此刻的心裡,就像是有人插了一刀。
“你別理會他,他最近夫妻不睦,肝火很旺。”秦無惑拍了拍李思郝的後背,拿出帕子,擦了擦他嘴角的血,幫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牢房依舊還是嚴寒之地,本宮一會差人給你送來火盆,今年的除夕,不能同你一起划拳喝酒了,哎,可惜。”
“本宮會想你的,你好生保重。”
“那本宮就走了,不必送了,下一世有緣,你與本宮,依舊是最好的兄弟。”
……
在秦無惑邁步出牢門、準備幫他重新落下鎖的時候,李思郝一把拽住了鎖,將它重新扯開,整個人都匍匐在了秦無惑的腳下,手緊緊地拽着秦無惑的褲腿。
“殿下,我跟你走。”聲音哽咽,帶着些微顫抖。
只這一句,秦無惑便知道,他今天來對了,李思郝終究還是被自己勸回來了。
秦無惑按捺住心頭的激動,轉過臉來,慌忙將李思郝扶了起來:“你不要被安若素給激的妄做決定,本宮不想勉強你。本宮知道,你得知了你親孃的事情,所以你現在整個人都很混亂,你需要時間,那本宮絕不打擾。”
“安若素的影響確實有,他說的對,尋死誰不會,不過一刀下去,就能解脫,更難的是活着。我現在已經想透徹了,我要活着,我死了,最開心的不過是上官安奇跟秦心顏,而他們不僅是彩英的仇人,也是我的敵人,我爲什麼要用我的死亡,去換他們的興高采烈呢。
殿下請放心,這並非一時之意氣,只是因爲,昨日,我爹他來告訴我,他平生唯一愛過的女人,只有我娘一個。雖然我娘身份卑微、容貌不是絕佳、還尤其特別的不愛他。
我想了很久,我想,我已經不恨他了,他在外人面前,都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冷傲弄權,而他在我與我孃的面前,不過是個脆弱的男人。我沒有得到過的孃親的愛與寵,他也不曾擁有過一絲一毫,而他卻爲了兌現一個諾言,將我栽培成了最出色的人,他不欠我的,他希望的不過是我能活着,我想,我人也長到如此大,我該盡一次孝。”
李思郝看着秦無惑,又一次跪地:“只是,屬下再無顏陪伴殿下身邊。”
秦無惑還想再說什麼,卻聽得此時一聲大喝:“好一齣主僕情深啊!你們萬曆也太沒有王法了吧,他可是死囚,開春第一批就要被問斬的人,竟然是由他來決定自己的生死,這要是傳了出去,豈不貽笑大方!真真是可笑之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