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塵眼角狠狠抽了抽,這小妮子的心理不是一點的強大啊。
苗兒避開了風輕塵灼熱的目光,這才發現風輕塵衣裳凌亂不堪,忙出去打水。
風輕塵望着苗兒的背影,眯起眼睛,這是她發怒的前兆。這個暗夜還真是夠可以的啊,對自己不恭不敬,對工作吊兒郎當,現如今還敢勾引苗兒,到底是誰給他的勇氣。
不過現在還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眼前還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自己去解決,風輕塵哭喪着一張臉,像她這麼根正苗紅的好青年,怎麼就這麼倒黴呢。
泡了個舒舒服服的澡,風輕塵穿着一身柔軟褻衣鑽進了被窩,無論在哪裡,一襲舒適溫暖的棉被總能讓她感到滿滿的安全感,任何事情,都等睡醒了再說吧。
溫暖和煦的陽光鋪滿整片草坪,蔚藍的天空帶着絲絲棉絮似的的白雲,一陣微風吹過,雲動,草也動。滿眼翠色的草地中央圍坐着一羣洋溢着歡樂笑容的孩子,他們個個衣裝整潔,禮貌得體,乖巧地聆聽孤兒院管理員的教導。
而在草坪外一個曬不到陽光的角落,一個披散着頭髮的小女孩靜靜地癱坐着,髒體體的小手自在地撐在身後,眯着眼睛看着那羣爲了被人領養而拼了命僞裝自己的孩子。分明只有五歲的她笑得卻像是個老氣橫秋的智者。
她自出生起便一直呆在孤兒院,身邊人來人往,誰都不想一直留在這兒,所以不論有多麼難過傷心,也依然頂着一副陽光笑容,強迫自己學好一切禮貌行爲,在前來領養的陌生人面前表現得體。
“六兒,吃飯了。”管理員不耐煩地喊道。在她映象裡,這個小女孩應該是孤兒院裡待得最久的一個小朋友了吧,不僅不愛乾淨,性格還很孤僻,也不愛講話,因此難有家庭願意收養她。
六兒是她進孤兒院的日子,大家也便這樣叫開了。在這兒的幾年,她從這些小朋友的眼中彷彿讀懂了一生,身份特殊的她們比平常孩子更早地經歷了悲歡離合。他們的眼中爲了生存與溫暖,也更早地學會了僞裝和奉承,她看的多了,也便麻木了,卻也養成了這副對一切都無慾無求的模樣。
原本以爲會這樣過一輩子,卻不料角落再如何陰暗,也還是會有陽光溫暖抵達。
“六兒,過來。”管理員在叫。這次來****的是個老人,不算富裕,但卻有着一張慈眉善目樂呵呵的臉,也許他會願意收養六兒。
六兒看到老人那把灰白的鬍子時,小臉剎那間便笑了,老人那張臉,她似乎依稀從天上白雲的變幻中瞧見過。
就這樣,六兒難得乖乖地被老人領養走了。
“娃兒,以後就跟着爺爺我了,好不好?”老人笑道。
六兒點點頭,小小的手被老人溫暖的大手掌覆蓋着,心在剎那間被陽光填滿,兩人的步伐在夕陽下出奇地一致。
“娃兒,你要多笑笑,你笑起來的時候好看。”
“娃兒,算命的張老頭兒給你起了個名字,叫輕塵,你就隨我姓風吧。”
“娃兒,來,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大餛飩,你嚐嚐。”
“娃兒,莫和他們計較,莫生氣,疼不疼?”
“爺爺,我不疼。”風輕塵第一次開口說話。
爺爺帶她回家,給她名字,教她道理,帶她吃街角的招牌餛飩,替她趕走欺負她的頑皮孩子,幫她上藥呼氣。
在夏天,他會騎一輛破舊的三輪車來接她上下學,路途中買一串冰糖葫蘆,晶瑩剔透的外殼,紅豔豔的山楂,笑着說自己啃不動,塞到她手裡。
冬天,擔心騎車冷風會把她凍着,寧願一雙老寒腿冒着風雪牽着她日日步行。
家裡泛潮微微發黃的牆上,貼滿了大大小小金燦燦的獎狀,金色的光輝照亮了祖孫倆的笑臉。
“娃兒,莫要扯我鬍子。”
風輕塵考上大學那天,爺爺去世了。
那一把灰白色的鬍子仍舊粗糙佈滿臉頰,爺爺說過的話在耳邊一遍遍迴響。
“娃兒,人生是自己的,要多多開開心心纔是,不管別人怎麼說道,記得要吃好睡好。”
安葬了爺爺,風輕塵沒有去大學報道,而是選擇了廚師這門行業,她想要做出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她想要吃好睡好,開開心心地過一輩子,卻發現到頭來仍舊敵不過街角的一碗餛飩。
瓦斯爆炸時,她彷彿看見手中的鍋鏟變成了一串冰糖葫蘆,晶瑩剔透的外殼,紅豔豔的山楂,映出爺爺樂呵呵的臉,正想要看清楚,卻在剎那見消失,猛然驚醒,眼前卻是一張依稀一張攝政王的臉。
風輕塵下意識地伸手,卻撲了個空。
眼前穿越至此的畫面在腦海中走馬燈似的穿插而過。初睜眼時的噓寒問暖,對自己與他人截然不同的溫聲細語,爲了自己一時興起砍掉了風輕鸞的桃園,因自己一句話戒掉了最愛的酒,將兩個姐姐遠嫁邊塞,可恐怕也是爲了保護自己。
“爹爹......”風輕塵輕聲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