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好你個十三阿哥,朕原以爲你是一個君子,仁義之士, 沒有想到你竟然如此膽大妄爲, 來人把十三阿哥圈禁於養蜂夾道, 沒朕旨意不得有人探望, 不得隨意走動, 斷其府中俸祿,以及一切供應。”
“是。”
十三站起身,大笑一聲, “好,好啊, 兒臣謝過皇阿瑪。”他轉身離開, 還是讓自己那樣的瀟灑, 他的笑聲讓我忍不住捂住胸口,頭無力的扣在地上, 那種壓抑感,讓我不能呼吸,眼淚都變得奢侈。
“來人,把那拉暮雲押入天牢,等候大理寺判決, 四阿哥胤禛回去閉門思過, 沒朕旨意不得出府。”
“是, 兒臣領旨。”他跪在那裡看着康熙的黃靴在他身邊走過, 他依舊沒有起身, 我看着他,那種愧疚和自責一瞬間擊潰了我的一切, 我跪着爬到他的身邊,“對不起,對不起……”
他一言不發,但是一滴眼淚卻滴在地上,最後嘴角忍不住的抽動,他哭了,哭的不甘,哭的心疼,哭的牙關緊咬,拳頭狠狠的打在地上,我趕緊攔住他,握着他的手,哭了出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他看向我,眼神中帶着恨意,讓我身體不由得一顫,他恨我,他怨我,他抽回手,別開頭轉起身,沒有停留,轉身大步離開,最後只剩下我,我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地上,悔不當初。爲什麼是我?一切爲什麼因我而起?爲什麼?
晚上我回到房間,我感覺好累,疲憊的我睜不開眼睛,更加承受不了發生的一切。
“子矜姑娘,快開門,出事了,出事了。”
我趕緊打開門,看着門外的小順子,我忙問:“出事了?出什麼事了。”
“子矜姑娘你趕緊去看看吧,我聽說,聽說,玲瓏懸樑自盡了。”
“什麼?”我扶住門框,腳下突然沒有了根基,“她現在怎麼樣?”
“人死了。”
“死了?是,死了。”
我一下子坐在地上,看着漆黑的夜幕,嘴角顫抖,眼淚奪眶而出,“你這是何苦?事情已經發生,我沒有怨你啊。”
等我去了玲瓏的房間,小太監們剛要把屍體擡走,我猶豫的揭開上面的白布,早晨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這一刻卻是天人永隔,不用想也知道,她選擇所知道的一切都帶進了墳墓,這種方式是最簡單的,可是你選擇了這個,我又該怎麼辦?所以的疑惑都留給了我,你讓我又該何去何從?又讓我如何面對,這一刻我感覺天都要塌了。
這一夜對於我來說是最難熬的,是最難受的,一天的時間,十三爺被再次圈禁,整個皇宮譁然;而他的甩袖而去,沒有給我解釋的機會,更是讓我無所是從;玲瓏的突然死亡,又讓我感到無助和茫然,對於我面對的一切,我知道我已經掉進了一個陷阱,早就準備好多的陷阱,從塞外開始,這個陷阱就在我身邊佈置下來,然後牽扯着我周圍的每一個人,最後讓我痛不欲生。
第二天,我發起了高燒,感覺渾身滾燙,蜷縮的躺在地上,直到被人發現,我纔得到了太醫的診治,因爲這場病來的突然,我腦袋裡出現了很多幻覺,幻想着自己回到了家,幻想着父母在我身邊讓我依靠,幻想着現在的一切是一場夢,可是在第四天,我有了意識的時候,我才發現我依舊是馬佳氏子矜,依舊是住在這個古色古香的世界。
“子矜姑娘你可醒了。”
看見出現在我眼前的一個宮女打扮的女孩,我輕聲問:“你是誰?”
“奴婢叫做紫鵑,是李公公派過來照顧你的。”
清秀的模樣,還有些只能的聲音,她應該只有十三四歲,“你走吧,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顧。”
“子矜姑娘,是奴婢做錯了什麼嗎?”
我勉強坐起身,“你沒有做錯,是我,是我這裡留不下人,不要跟我有任何的瓜葛,不然你會死的很快的,你怕死嗎?”看着她怯生生的眼神,我淡淡的一笑,“離我遠一點吧,走吧,我不需要你。”
“可是你還病着。”
“那就讓我病死。”
“可是……”
“沒有可是,走,走啊,走……”在我大聲的怒吼聲中,她害怕的跑出了我的屋子,而我坐在牀上,靠在一旁,眼淚忍不住流下來,嘴角微微抽動,看着空蕩蕩的房間發呆,傻笑,彷彿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的陌生,沒有絲毫可以留戀的地方,絕望中我的腦海中只有十三蒼涼的笑聲和他冰冷的眼神,爲什麼,爲什麼我會如此的狼狽?爲什麼我身邊的人會因我遭到不幸,爲什麼愛一個人那樣的難?我現在在他的心裡就是一個叛徒,一個不值得再次信任的人吧,胤禛,你恨我吧,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子矜?你怎麼來了?我不是吩咐了嗎?讓你在屋子裡歇着。”
“李諳達,我已經沒事了,不需要休息了。”
“還說沒事,看這臉色還是那樣的蒼白,而且你昨天才醒,你的身體怎麼受的了。”
我微微一笑,頷首,“不瞞諳達,我只是一個奴婢,該做的還是要做,怎麼可以像主子那般嬌貴?我知道我現在不能在御前侍奉,哪怕您只是讓我在後面侍候,也別人我一個人呆着,可以嗎?”
看着我憔悴的模樣,他微微嘆了一口氣,“你這丫頭,就是太過執拗,雜家怎麼會不知道你那點心思,你和十三爺交好我早就知道,可是十三爺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你這樣,只是糟蹋自己的身子,聽我一句勸。”
“奴婢知道,只不過奴婢害怕自己一個人呆着,您就成全我吧。”
“哎,好吧,隨你吧。”看着李德全離開,我扶住迴廊裡的柱子,無神的看着前面。
“子矜?是你嗎?”
聽見有人喚我的名字,我急忙轉身看去,可是看見來人,我卻難掩失望,“奴婢給八爺、九爺、十爺、十四爺請安。”
“子矜,你這是怎麼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憔悴?”
“奴婢沒事,多謝十爺關心。”
“子矜,你只是去了一趟塞外,我怎麼感覺你回來以後就跟我們生疏了?”
“奴婢本就是奴婢,和您身份有別,之前對各位阿哥有所不敬,奴婢在這賠禮了。”我說着俯身跪在地上。
“你這是幹什麼?誰讓你跪了?”九爺生氣的斥責我。
我慢慢起身,看着他們,“這是應該的。”
“你這是在糟蹋自己,來羞辱我們嗎?”
“奴婢不敢,八爺嚴重了。”
“不要以爲我看不出你的心思,你就是在爲了十三弟跟我們慪氣是嗎?”
“慪氣?奴婢敢嗎?十三爺是咎由自取,奴婢哪裡的怨?”
“沒有嗎?”
“八爺,奴婢想求您一件事。”我再次跪在地上看着他,乞求着他。
他看着我,轉開身,別開頭,“別說,我知道你要求我什麼,別求我,我做不了主,皇阿瑪有旨,任何人都不能探望。”
“可是如果是八爺想辦的,不會辦不成。”
“可是我不能辦。”
“那如果是一個交易呢?”
“交易?”
我站起身,從袖子裡拿出一本小冊子,九爺看了一眼突然愣在那裡,眼神一凝,“這個怎麼會在你那裡?”
“很驚訝嗎?”我嘲諷的一笑,“這是十三爺給我的,他重兄弟情義,爲你們隱瞞下了這本賬簿。”
“你在說什麼?”
“十三爺從來沒有想過這本賬簿是真的,更沒有想過交給皇上,他說過,不管他站在哪一方,都不會因爲權利而做出兄弟相殘的事情,這樣的事情他不能做,更不屑去做,所以它把賬簿給了我,讓我幫他銷燬,可是我卻留了下來。”
“你是在威脅我嗎?”
看着他冷漠的眼神,我突然感覺他對我來說變得陌生了,“威脅?你聽了這麼多隻是感到威脅?難道就沒有一點歉疚嗎?”
“歉疚?爲什麼我要有歉疚?我做了什麼?”
“八爺,好一個溫文儒雅的八爺,一個別人嘴裡成爲賢德的貝勒,原來也不過是一個僞君子,好,既然話說到這裡,那奴婢就不用避着什麼了?那拉暮云爲什麼會成爲側福晉?太子賬本爲什麼會出現在十三爺的營帳?長福到底是誰的人?玲瓏爲什麼偷走那塊玉佩?”看我緊拳頭,看着他,淚水充斥着我的眼眶,但是在他的面前我卻執拗的不讓它掉下來,這一刻在他面前我不會讓自己變成一個只會流淚乞求的女人,因爲他不是原來的八爺,而以前的一切在他設計好圈套的時候,就已經被他遺忘了。
“你有什麼證據?你說的一切,都是十三弟的罪責,在你沒有找到證據前,一切都和我無關,十三弟是皇阿瑪關押,我無權讓你進去,一旦皇阿瑪知道這件事,大家都會以抗旨論處,我們不能冒這個險,你找錯人了。還有你手上的賬簿,已經不能威脅我了,那本賬簿即使你留下來交給皇阿瑪也沒有用了,因爲他不會相信一個被圈禁的阿哥的話,現在的你只要照顧好你自己就好,其他人不要妄想還有什麼機會,這就是皇宮,這裡的生存方式,你早就應該學會了。”
看着他冷漠的說出這些話,然後轉身離開,我呆呆的站在那裡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咬緊牙關,“這纔是真正的八阿哥,是我太天真了,愛新覺羅胤禩,從這一刻,你我再無瓜葛,你不要妄想再傷害我身邊的任何人,如果你敢,我就和你一切下地獄。”
“子矜?”十四眼睛驟然一縮,驚愕的看着這一刻含着眼淚,但是神情卻猙獰的讓人懼怕的我。
我拿起那本賬簿,當着他們的面,撕了個粉碎,然後淒涼的一笑,“看見了嗎?一切都消失了,回去告訴他,從這一刻開始以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全部消失了,不僅僅是他,還有你們。”說完,我閉上眼睛,在他們的愕然、惶恐、茫然中,轉身離開,最後他們只是對着滿地的碎紙蒼涼的一笑,而那笑容的含義只有他們心裡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