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昏迷中十四看到一把把利刃插入一個纖細的身體中,她淒厲的嘶喊聲迴繞在他的腦海中,猛然睜開眼, 他的額頭都是豆大的汗珠, 滑過臉頰, “子衿, 子衿……”
“將軍, 將軍你可醒了。”雅冉看見十四醒了,激動的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守了兩天終於醒了。
看着熟悉的大帳, 十四剛開始有些茫然,看見雅冉他疑惑的看了看周圍, “這是在哪?”
“將軍這是大帳, 您已經回來了。”
“回來了, 回來了?”幾聲呢喃還有些不真實,但是下一刻, 他突然抓住雅冉的手臂,“我不是在做夢,不是,子衿呢?她來了,對嗎?她在哪?”
“將軍你不要激動, 不要牽扯了身上的傷, 子衿姑娘, 她已經走了。”雅冉看着他的手, 臉色有些緊張。
“走了, 什麼時候?爲什麼走了?”
“子衿姑娘照顧了您兩天,得知將軍你已經沒事了, 昨天才離開了,而且子衿姑娘讓我把這封信交給將軍。”看着十四那樣的激動,雅冉心中有些羨慕,還有些酸澀。
十四看着信封上那娟秀的字體,眉頭微蹙,這是她寫的信嗎?十年的時間,她練就了一手娟秀的字體。
“十四爺,請恕子衿的不告而別,我的職責已經做到了,現在應該回去覆命了。十四爺西北天氣惡劣,你身上有傷,望好好療養,看見您身邊有一位細心的姑娘照顧,我也安心很多。但是我還是有一絲牽掛,十四爺喜歡兵法,善於齊射,但是戰爭並不是紙上談兵,也不是匹夫之勇,察微知著胸有成竹,用師之本,在知敵情,未知敵情,則軍不可舉。這是我能給你最後的一個忠告,子衿在此拜首,希望十四爺凱旋而歸。”
合上信,十四的臉色有些陰鬱和感激,輕聲的呢喃:子衿,我又欠你一條命,你真是的福星,用師之本,在知敵情,未知敵情,則軍不可舉,我胤禎記住了。
蜿蜒的回京小路上,傳來幾匹駿馬疾馳的聲音,但是剛剛轉過一條彎道,赫然勒馬嘶鳴,看着路上突然出現的馬車和幾個蒙古打扮的侍衛站在那裡,好像等了好久,我心下警惕,身邊的人也是嚴陣以待,“你是子衿嗎?”
聽見車上傳來女人的聲音,還說出了我的名字,我仔細打量了一下那馬車的裝飾,趕緊跳下馬走到近前,“子矜,見過依拉默爾格格。”
車門打開,一個身穿白色蒙古服侍的女人出現在我的面前,不愧是草原上最美的花,真是漂亮極了,特別是那一身白衣就像一個聖潔不可侵犯的仙女一樣,全然沒有十三說的那份蠻橫和調皮,也許是結婚了的原因吧,不過她那友善的笑意還是讓我對她有了幾分好感和好奇。
“子矜姑娘果然是冰雪聰明竟然已經猜到我是誰了。”
“格格謬讚,格格在這裡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子矜嗎?”
“姑娘請上車說話。”
我微微頷首坐進馬車,馬車慢行,“子矜先謝過格格的救命之恩,還有格格的斡旋,子矜永遠都不會忘,格格有什麼事情請吩咐吧。”
“這沒有什麼,我也是在爲父王着想,爲我的族人着想,其實,我本不該來,但是卻放心不下,就算是一份牽掛的情分,我聽說了十三阿哥的事情。”她的臉上露出一份關切,“他可好?”
我看着她,這也是一個性情中人,“好,他很好。”
“是嗎?那就好,其實我沒有想到四十七年的那次塞外會出那樣的事情,那次竟然變成了生離,我想過他不喜歡我,想過他會回到京城不會有什麼見面的機會,但是沒有想到後果會是這樣的嚴重和突然,一切擾亂了我的生活,我沒有等到他當面的回答,最後只能嫁給了阿瑪給我選的人。”
“那格格現在會怨嗎?”
“怨?沒有,他對我很好,只是心中還會有這一絲遺憾。”
“格格,請放心,十三爺現在一切都好,不必掛心,只是是人都會怕寂寞,一關就是十年更是要學會享受寂寞,可是會很艱難,這也是不可避免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擔心他,他就像草原上的蒼鷹,習慣了翱翔於天際,習慣了鷹擊長空,如果把它關起來,我害怕最後他會失去方向和飛翔的意念。”
“格格真的很瞭解十三阿哥,不過格格放心,十三阿哥沒有失去那意念,他會重新翱翔於天際,一切苦難都會過去,我相信。”
她看着我眼神中的承諾,她笑了,“聽你這樣說,我就安心了,子矜好好照顧他,今生我和他無緣,但是來世我還是希望能遇見他,不管能不能在一起,我也會守在他的身邊。”
“有女如此,十三爺真是福氣。”
“子矜,你我相見便是有緣,這串珠子是用狼牙打磨而成,在草原上象徵着對朋友的忠誠,你我有緣,一見如故,希望它能給你帶來好運,以後有事也做一個信物吧。”
我知道這串珠子並非單單是一個禮物,它也是一份牽掛,或者這個給十三爺更合適,應該是草原兒女最好的問候禮物吧,我小心的接過來,感激的一笑,“子矜多謝格格。”
“那後會有期。”
“格格珍重。”果然就如我所料想的,她是一個奇女子,一個讓我見到一面就有種相識恨晚的感覺,這樣一個豁達直率的女人,我真希望她可以陪在十三的身邊,也許那樣我會更安心,但是一切都晚了。
康熙六十年
這天,豔陽高照,難得的好天氣,看着天空中飛着的幾隻紙鳶,我的心也有些癢癢,嚷着十三給我畫幾隻,弄的他不停的嘮叨:“多大的人了,還什麼都想玩。”
“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又用不了你多少時間。”
十三拿我沒轍,“我只怕這院子不夠大。”
“那就要看天宮做不做美了,來陣風,就算不夠大,也能起來的。”
“你總是有話說。”
“我也是無聊嘛,能玩的都玩了,我也不知道幹什麼了。”
他的筆微微一頓,“是啊,該玩的是都玩了,已經是第十三年了,子矜,難爲你了,今兒我給你畫一個好的,最漂亮的,讓整個皇宮,整個紫禁城都能看到。”
“是嗎?說真的哦,不許耍賴。”
看着十三用心的畫,我欣喜的研磨,調色,這時突然一陣宮門大開的聲音,隨即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我疑惑的看過去,十三也停下了筆,幾個太監和宮女走了進來,領頭的正是許久沒有見的總管李德全,他老了,鬢角已經出現了白髮,“奴才李德全給十三爺請安。”
“原來是李公公,不必多禮,我只是一個被圈禁的阿哥,這樣的禮受不起。”
“十三爺是阿哥,這禮是應該的。”
十三放下筆,“李公公今天來我這裡,可是有事?”
“奉皇上口諭,召子矜姑娘回乾清宮當值。”
“什麼?”
“什麼?”我和十三都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樣突然,“李諳達,那十三爺呢?”
“皇上,只讓你和我回去。”
“那十三爺還要呆在這裡?”
“是。”
我看向十三,十三微笑的看着我,“子矜恭喜你,終於可以離開這裡了。”
我搖搖頭,“我不走。”
“子矜?”
“子矜你要抗旨不成?”
我轉身跪在李德全的面前,“就算抗旨我也不走,十三爺不走,我不能走,李諳達請您回去稟告皇上,就算是抗旨,子矜一力承擔。”
“子矜,你不要不識好歹。”
“李公公,請你們現在門口等候,讓我和她單獨說幾句話,可以嗎?”
李德全看着十三點點頭,“好,那奴才就到門口等候。”
看着他們退了出去,十三走到我的身邊,拉起我,“你坐下,現在讓我侍候你一回吧。”
“你要做什麼?”
“我來去你收拾東西。”
我一把拉住他,“我說了我不會離開這裡。”
“不要耍小孩子脾氣,抗旨的罪名,我們倆誰也擔不起。兩年前,你救了十四弟回來,本就應該去向皇阿瑪覆命,但是你沒有,你直接回到了這裡,皇阿瑪沒有降罪於你已經是開恩,不要再任性了。”
我鼻子發酸,眼淚流了下來,“你讓我怎麼放心離開,我只是走了半月的時間,你就讓自己大病了一場,染上了腿疾,我千叮嚀萬囑咐讓你好好照顧自己,可是你是怎麼照顧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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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抹去我的眼淚,“是我不好,但是我答應你,我以後會好好照顧自己,這次你必須離開。”
“我……”
“聽我把話說完,最近從那小太監的嘴裡我也能聽出一絲頭緒,皇阿瑪身體不是很好,朝堂再次蠢蠢欲動,八哥現在雖然受到皇阿瑪的冷漠,但是九哥並非爲善,他不會坐以待斃,帝王之家最是無情,爲了皇位不惜一切代價的也不佔少數,四哥現在孤立無援,我希望你可以幫他。”
“十三爺,你還沒有放棄,你還在掌握朝堂的形勢,是嗎?”
“子矜,其實我也不想,但是我希望保全所有的兄弟,不希望看見血腥灑落乾清宮,而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你,你會保護皇阿瑪,你會權衡我們兄弟之間的關係,而且你和我們兄弟的情分最是深厚,你不會去害任何一個,這一點我堅信。”
看着十三真摯的寄託,我卻沒有勇氣,“也許我沒有你想的那樣好,我也許會辜負你的期望。”
“不,你不會。”
“爲什麼,爲什麼你們每一個人總是讓我幫你們,幫你們解決問題,幫你們承受處罰,幫你們做這,做那,爲什麼?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我要的不是這些。”我感到自己好像在崩潰的邊緣,極力的想避開,最終還是躲不開。
“我知道,我只能說對不起,也許是上天註定讓我們欠你的,子矜再幫幫我吧,我胤祥欠你的在我有生之年一定盡力補償。”
“你不欠我的,是我欠你的,我走,我走。”
我去櫃子裡拿起一個包裹收拾了一下,“本就沒有什麼東西,這些就是我全部家當,我走了。”
對於我的爆發,他默默的站在那裡,“子矜,好好照顧自己還有四哥,我知道這兩年你無時無刻不思念他,不念着他的名字,好好珍惜吧,人生沒有幾個十年了。”說着他的眼淚滑過臉頰,但是嘴角卻帶着微笑。
“十三爺還是照顧好自己吧,子矜拜別。”我對十三行禮,轉身離開,再沒有看他,我害怕看見他眼神中的那份真摯,牽掛,不捨,又害怕他的冷漠,凝望,期盼,我只能心中的默唸:朋友,我等你,等接你出來的那一天。
跟着李德全離開,並沒有立刻去見康熙,他吩咐人帶我去換身衣服再去間駕,我默默的低頭跟着,也不說話,直到腳步停了下來,我才擡頭看去,是我住的那個小屋,和我離開時一樣,不過好像很久沒有住,有些蕭條了,“子矜姑姑,這是你的房間,你離開以後就沒有人住過,但是每天都有人來打理,如果有什麼需要就吩咐奴才,奴才叫小貴子。”
“你我都是奴才,不要在我面前這樣稱呼,我會覺得不自在的。”
“好,那我聽姑姑的。”
一句姑姑讓我真是感慨十幾年的時光流逝是多麼的可怕,現在我真的是一個大姑娘了,在現代也算是剩女了,真是人生無常,沒有想到十幾年後我還會回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