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八阿哥以後, 我的心久久不能釋懷,他那遺憾蒼涼的眼神總是出現在我的面前,那無望悲切的嘶喊也總能在我耳邊迴盪。
“在想什麼?”
擡眼看見那熟悉的笑容, 我心裡有了一絲溫暖, “你的傷好了嗎?”
“沒有大礙。”
“是嗎?那就好。”
我舒出一口氣, 感慨的說:“你終於來見我了?”
十三微微一怔, 轉而淡笑, “你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我能不來嗎?”十三走到我的身旁,垂首而立, 靜靜的看着我,良久沒有說話, 無奈之下, 我挑了挑眉, “不坐嗎?”
“你可沒說,我哪裡敢?這可是你的院子, 回宮就來到以前當女官時住的院子,你在怨四哥。”
“這裡清靜,讓我感覺輕鬆。”
“子矜你這是何苦,你回來直接去見了八哥,也不避諱, 你可知道皇兄發了好大的脾氣, 如今這樣……”
“所以呢?十三爺想在這裡替皇上來開堂審問?”
他嘆了一口氣, 坐了下來, “你爲了見八哥帶着那麼多人出了園子, 又在那麼多大臣面前和八哥一起離開,現在外面都在猜測你和八哥之間說了什麼?八嫂的死是不是真的如傳言所說和你有關?”
“悠悠衆口, 又豈是我能左右的,讓他們說吧。”
“那我呢?你是不是對我說說?”
“說什麼?”
“八哥,你和他說了什麼?”
“即便是我不說,我想你也猜到幾分吧?”
“我只問一句,八哥放棄了嗎?”十三的眼神帶着些許期待。
“放棄?我不知道。”
“不知道?”
“他已經失去了一切,活着總是要有一個期盼,那個期盼,那份寄託是什麼,我不得而知。”
“你是說八哥會把對皇上的恨當做一種寄託?”
“誰又能肯定呢?”
十三輕嘆,“也許這就是宿命,一切會有過去的一天吧。”
“事情可以過去,可是心又要如何平靜呢?”
“子矜,不要想了,有些事情你改變不了,如果一定要追究,那就只怪我們生在紫禁城,有着一般人無法擁有的生活,得到與失去都是註定的,無奈、嘆息、渴望……,也許外人永遠都不會懂得,只有我們自己知道自己的人生是多麼的飄渺、可笑……”十三說着眼睛中有着晶瑩的淚水,是啊,十四年的幽禁,人生最燦爛的時光全都被扼殺在那枯槁、寂靜的院子裡,誰又能甘心?
他察覺到了我的視線,轉頭看向我,“子矜,放下吧,放心你的所有擔心,我希望你過的幸福,忘了這些事情吧,和皇兄有個孩子,過你自己的日子,我們已經給你太多的牽絆了,不要虧待自己。”
孩子?十三的話觸動了我的心,眼睛開始酸澀,手指不由的握緊,孩子,我還可以擁有嗎?也許我註定要虧待自己吧。
三日後,我經過御花園,雖然已過隆冬,但是草木卻沒有復生的跡象,一切依舊枯槁淒涼,讓我的心裡有些酸澀。
我雖然回到宮中,但是卻一直沒有見他,我知道他來過,我能感覺的到他的眼神,可是我卻不由的想避開,可是結果卻是我們越來越陌生,時間本就不多了,我不知道這時的我還在等待什麼?
“天涼,怎麼也不多穿一點。”
我的身體微微一顫,看着肩膀上的斗篷,心中一痛,轉身默默的凝視着憔悴的他,“奴婢給皇上請安。”
“子矜?”
“皇上,您還是自己穿吧,如果您着涼了,奴婢真是罪該萬死了。”
“子矜,你在說什麼?你在懲罰我嗎?”
“懲罰?”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頰,這是這幾天一直纏繞的面孔,在我的夢裡陪我到天亮的面孔,可是就是思念,就是期待,在看見他的一剎那,心中的那種倔強和堅持依舊讓我選擇去傷害他,“皇上嚴重了。”
“你一定要因爲他們和我這樣嗎?我已經放過他們了,是他們……”
“是他們什麼?你認爲是他指使八福晉給我下的毒嗎?你認爲他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嗎?”
“十幾年前,我也認爲他不會那樣狠辣,可是他讓我失去了你和十三。”
“夠了,我知道這件事情是你心中一個禁忌,可是你也不能這樣報復。”
“報復?如果我要報復,我就不會一次次饒恕他們。”
“饒恕是沒權利的人向有權人的乞求,你要的就是他們的乞求,有沒有罪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
“子矜,你怎麼可以這樣說?”
“那我要怎麼說?你告訴我,我究竟要怎樣迎合皇上的心意?”
他的眼神有着痛苦有着失望,可是我卻不能讓自己低頭,他突然緊緊的抱住我,“子矜,就算你恨我,怨我,我終究還是不會放棄你,如果這樣可以讓你心甘情願的留在我身邊,我寧願你永遠這樣,只要不讓我失去你。”
“八哥,這次是一個機會。”老九看着手上的飛鴿傳書臉上露出少有的微笑。
“是西北?”
“是啊,年羹堯傭兵自用,虛報軍功,屯糧徵稅,蠢蠢欲動,看來老四該頭疼了,一手提拔的人,終究是要親手毀掉,如果他辦了年羹堯可是自毀一臂,弄不好他的皇位也岌岌可危,那可是數十萬的大軍啊。”
八阿哥握緊那字條,“那我們就靜觀其變。”
“八哥你太過仁慈了,靜觀其變?我要再加一把火。”
“什麼意思?”
“聽說年妃曾找過子矜。”
“所以呢?你要做什麼?”
“毒並非八嫂所下,八哥這你是知道的,蓉月的話你也是聽見的,十哥要休了蓉月,在那樣的情況下,蓉月不會說謊,八嫂沒有做。”
“那又如何,一切已經過去了。”
九阿哥握緊拳頭,“不,八哥,沒有過去,他既然讓我們痛,那我也要讓他嘗上十分。”
“你難道……”
“年妃這幾年在宮中依靠年羹堯的勢利,可是囂張的很,說她爭寵要害子矜,毒是她下的也未嘗不可,只要皇上疏遠她,而年羹堯又恰好知曉,八哥你說會怎樣?”
“他不會相信的。”
“要的不是他相信,是讓他對年妃有所遷怒,只要事情和子矜有關,他定不會放過任何人,這樣年妃她也不算怨。”
八阿哥看着他,他在猶豫,如果這樣做了,他是可以讓他痛,可以給他沉重的一擊,可是他也知道她會更痛,要不要這樣?
“八哥,你怎麼了?”
“沒事。”
“八哥,你不說,我也知道,不過現在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你又何必在把她掛在心上呢?我們這樣如螻蟻一般活着,她又做了什麼呢?”
“九弟。”
“八哥,這件事不要告訴老十和老十四,他們不管怎樣都對子矜有着一份舍不掉的情分,那樣只會妨礙我們。”
“老九你真的要這樣做?”
“八哥,這回你改變不了我的決定,如果你還猶豫,那你就要在我和子矜之間做一個選擇,是要手足兄弟,還是要早已不屬於你的子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