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六年三月,春。
陽光初照,有微微的暖意,包圍着春天的氣息。春意初泄,百花蓓蕾綻放,清新動人。冰雪融化,零零落落的雪水,晶瑩剔透,綠草嫩芽吞食着晶瑩的雪水,春風拂過,綠草成蔭。
咸陽國中的櫻花又到了開放的季節,它們肆意在屬於它們的季節裡馳騁奔揚。嫩芽悄悄探出頭看着外面有些暖意的世界,接着告訴所有的花蕾,一起感受着初春的溫暖,接着盡情綻放它們的芬芳。我看着那些徐徐綻放的花蕾,雖是點點的花瓣,但是已經足夠芬芳整個花園了。
看看它們,我就笑了。
它們是這個春天裡最幸福的花朵。
我也是這個季節裡最幸福的人。
我想,我很幸福。
我和展勝明就像熱戀中的兩口子一樣,時時刻刻都黏在一起,感受着美好的戀愛時光。但是我也沒有放棄我的學習時間,以及和毛敏、暮雪在一起的時間,我們的學習都在直線飆升,那是我們努力的目標。還有周克華他們也還是一樣地以各種角色出現在我的身邊。那段時間,不管是姐妹,還是戀人,還是哥們,我都都很好。
所以,我很幸福。
但是,幸福只是我覺得,覺得我幸福。
在我們的成績都在不斷飆升的時候,展勝明的成績還是一如既往地差,我給他補過課,但是他根本就聽不進去。上課的時候他總是在睡覺,但依舊笑得沒心沒肺。
也許,他覺得這樣的生活,對他而言,就是一種無言的幸福。
但是在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我的幸福裡有什麼東西在悄悄地溜走了,失去了它,我的幸福也將會失去原來的顏色,不再燦爛輝煌。
曾經在一本書上看過一句話:只有身邊的人都幸福,纔會是真正的幸福。
在那一刻,我是真切地感受到了。
因爲在我覺得我幸福的時候,陸自莉,那個我一直疼愛的女孩,她失戀了。
她的幽怨和哭聲就像一把刀一樣直直地戳着我,我感到那有些痛,不見血的痛。
“小肖,他不要我了,就像顏文一樣不要我了。”她抱着我,我也抱着她。
我感覺到她的身子在顫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情網,而她的每一次哭泣似乎都是因爲所謂的愛情。猶然記得不多久的時候她的生日的時候她還抱着我跟我說,“小肖,你看,這是他送我的音樂盒,我真的很喜歡。”她說着就笑了,那樣的笑容要有多幸福就有多幸福。如今,不過多久,她一樣抱着我,拿着那個讓她幸福的音樂盒,用相反的心情哭倒在我的懷裡,我不知道那個男生怎麼忍心她這樣的哭泣。
“自莉,乖,他不要你,姐姐我還要你啊,還有毛敏,還有陸琪啊,還有那些每一個疼愛你的人,我們都要你,沒有了他,你一樣很幸福。”
“小肖,我真的難受,我以爲他會真的對我好的。”
“傻小妹,那只是你以爲嘛。不要哭了,臨近六月,你要好好上學,爲自己的將來打算,知道嗎?現在那些,不算什麼的。”
“嗚嗚……”她終於放聲在我的懷裡哭起來。我的衣服一點點冰涼,我知道那是她的淚水。
“小肖,那你和展勝明呢?你們有未來嗎?”我聽到幽幽的聲音傳來,很低很低,但是我聽得真切。
我猛然一震,我會跟別人說那麼美好的話,可是我自己呢?我們有未來嗎?未來那麼長,我們真的可以走過去嗎?
那一次,我沒有回答她,不是我不敢確定,而是我沒有勇氣確定。哪怕我計劃好了一輩子,但是那個計劃裡的人是否想要和我執行這個計劃呢?那是一個未知的未知數。
又
菱和他的男朋友正式分了手,她把那個曾經代表了幸福的音樂盒還給了他。同時聽聞,孔玲豔也和他男朋友分手了,我看着她的表情有些落寞,心底的心疼在心間蠢蠢欲動。但是,我知道我們回不去了,不管怎麼樣,一條溝壑,恐怕一輩子也填不上了。
隨後,我們班出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
素聞,新來的那個女生是洛月和張洋的同學,但是同學裡卻是分很多種,她們就屬於那種水火不容的同學。
那個女生叫樑雅,一個氣勢洶洶的女生。
張洋是一個暴脾氣的女生,這一點我很瞭解。
那天中午,我們都坐在班上裡看着自己的書,也許是中考的氣氛壓抑得大家都很勤奮,班上裡也不再有以前那般吵鬧了。
“他媽的,哪些沒有爹教的在背後說我的壞話,說我是笑得像爛柿子,你算什麼,就是一個沒爹教的。”那是樑雅的聲音。她很憤怒地罵着,不知道是針對誰而言。
我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昨天晚上,我和洛月還有張洋及幾個人在外面談得很開心,但是一到樑雅接近我們的時候,我們就不笑了,我們班的女生似乎都不太喜歡她,她的脾氣很怪,人也很怪。等她走了,我們又重新說起好玩的事情,還在那兒說“你看你,剛剛笑得像爛柿子,現在怎麼不笑了?”我不知道是不是那句話引起了誤會,還是有人在中間挑唆了,反正她說的那一句話我就是覺得很不爽。沒爹爹的人,那會是自己一輩子最痛的話題,也最不願提及的話題,她竟然這樣說出口。
“你說誰沒爹教啊?”我猛然擡起頭來,那是張洋。她跑到她那兒怒視着她。
“就說你呢,沒教養的。”
“你纔沒教養你。”
“你沒爹教的。”
“你纔是。”
……
她們你一句,我一句,誰也不會放過誰。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也有人試圖拉開她們,但是被激怒的獅子又豈是輕易就能拉開的。看着那些混在一起的人,好像打起來了。我一向不太喜歡那樣的場景,如今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啊……”突然有人尖叫了起來。我匆忙看過去,那是血,很多的血,接着就看到有人扶着樑雅出去了,凡是她經過的地方都會滴下殷紅的鮮血,看着那些鮮血,我突然覺得很噁心,但還是跑了過去,我想知道張洋怎麼樣了。我剛過去就看到洛月扶着張洋出來了,她的臉色慘白。
“她怎麼了?”我着急地問道。
“她被踢了一腳。”洛月也很着急。
“那扶她去醫務室吧。”
“好。”
我們剛要走,就聽到一個同學的聲音。
“聽聞樑雅是我們學校校霸的妹妹,我想這次張洋是死定了。”我聽到這兒,心裡“咯噔”了一下,那種不安迅速傳遍全身,原來她竟那樣的不俗,難怪會那麼囂張。
“不用怕,我們是他的乾妹妹,他一向處事公正,不會怪我們的。”洛月淡淡地說。
她的話更是擂到了我,原來,她們都那麼不簡單。
之後我們去了醫務室,後來張洋的媽媽來了之後,我就回來了。我始終跟他們不是一路的人。
我回到班上以後,一切都恢復了原樣,聽聞講師來過了,行政處的人也來過了,我們因爲是跟事情有關的人,還寫了報告。
最後,什麼也沒有發生,張洋回家療養了幾天,樑雅也去醫院住院了幾天,學校也沒有追究什麼,那個同學所謂的校霸也沒有來過,似乎一切都那麼順利地解決了。我們班也因爲這一架再一次地響遍全校。
只是那一串長長的血跡,狠狠地烙在了我的心裡。我想起了展勝明,他也是那個世界的人,那個我融不進去的世界。我一直以爲,我會試着接受,接受那樣紛亂複雜的世界,但是直到真正地存在了,我才發現,原來我一直都走不進去,一直都進不去他的世界。
但是,我卻懦弱地不願去承認。
懦弱地繼續着我以爲的幸福。
二零零六年四月,還是春。
這時候的櫻花已經滿園盛開了,一簇簇,其華灼灼。在中考早前的幾個月裡,壓力總會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儘管有那麼一些解悶的人,但是我還是覺得寂寞,覺得煩悶。這樣的時候,我就會去花園裡坐坐,看着那一簇簇的櫻花,淡淡的幽香飄入鼻尖,流進心裡,真是沁人心脾。
我用手一點點地觸摸着那多多潔白的花,感受着櫻花瓣上的一點點冰涼,奇異的感覺傳遍全身。這樣的感覺只適合自己欣賞,不適合和人分享。
那個春天,我接到了一個電話,一個家裡的電話。
那個電話就像美麗聖潔的櫻花瓣被人摘落的那一瞬間,碎了一地,也滴碎了我的心。
“娜娜,你兩個哥哥要去當兵了。”電話是打到我們導師的手機上的,這是媽媽說的第一句話。
我感覺到媽媽的話音有些顫抖,但卻沒有哭泣的聲音。但是我似乎聽到我的心在一點點地崩潰。當兵,在別人眼中,多麼自豪的一件事情,但是在我16歲的心裡,那是無情的離別,就像爸爸好不聲息的離開一樣,讓人痛徹心扉。
“爲什麼呀?他們不是做得好好的嗎?”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也有些顫抖。是的,我覺得他們一直做得挺好的,雖然大哥有時候總是惹媽媽生氣,雖然大哥總是欺負我,即使二哥爲了他所謂的自由放棄了他的學業,但是他在家的時候一直都很聽話,雖然我總是和他們吵架,但是我心甘情願。
“是你二叔,今年滬城招兵,你二叔給他們爭取了兩個名額,你也知道你哥哥的脾氣不好,你二哥又不懂事,所以想要讓他們去部隊歷練一下。”媽媽的聲音很輕,她越說越輕鬆,像是真的是一件好事,也像是在欺騙自己。
“可是,可是,媽,當兵,那是很危險的啊。”我終於鼓足勇氣說出了自己的憂慮,我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不會的,他們去的不遠,就在彩雲之南紅河州,不會有事的。”
“那好吧。”我妥協了。因爲我突然意識到,我只是一個孩子,他們的決定不是我一個孩子可以改變的。不過也幸好我拖妥協了,因爲在幾年後,哥哥們也確實證明了那一點,他們是我的驕傲,是媽媽的驕傲,是我們一家人驕傲。
“他們走的時候,要從滬離開,我們會下來看你的。”
“嗯。”
電話就這樣掛斷了。我有些恍惚地走回班上,這是算計好了的吧?算計好我和媽媽從此真的只能相依爲命了。
大家都看出了我的不對勁,但是我誰也不想說,包括毛敏,包括暮雪,包括展勝明。
我不想說,真的不想說。
幾天後,媽媽如約而至。
她給導師請了假就帶着我離開了。